“你……”
头顶上刚有声音响起,却忽然被一阵旖旎的歌声掩盖了去。
哗啦,哗啦,歌声中还混合着潺潺的水声。
我循声抬头,只见荷池里不知于何时来了一群赤身裸体的异域少女,正在水中沐浴嬉戏。
银发翠目,宽额高鼻,完美饱满的胸部,紧实纤细的腰肢——她们都是罂粟般美艳的长相,却偏偏散发着至纯至清的气息,纵使现下不着片缕,也不会让人觉得丝毫的色/情,反倒像一副美丽的油画,让人不知不觉沉醉于里。
我看的下巴都掉下来,口水止不住的往外冒。
“是塞壬。”天青俯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她们是西域的鲛人。”
我定睛一看,果然睹见水中有华丽的白色鱼尾摆动。
早就听闻过鲛人,芳主说他们是妖界中较低等的一个族群,虽然貌美无双,却无甚灵力。
“今天的晚宴,想必是要请她们表演节目了,妖王这份大礼真是……”
天青还在我身边喃喃自语,我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朝着那群女妖走去。
我脚步虚浮的走到荷池边,怔怔看着水中央那群美的令人炫目的妖精,神色恍惚起来。
“美、美人……”我朝离我最近的少女伸出手,像婴孩一般喃喃,“摸……一摸,摸……”
那少女听见了我的低呼,转身摆尾,一个猛子扎进深潭。
然后像做梦一样,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湖水里。
在她那沾满水滴的白玉脸庞上,有双饱含无限哀伤的翡翠双瞳,她就这么睁着大眼,无声打量着我,像是在好奇,又像是在犹豫。
我颤巍巍伸手探去,想要触碰那羊脂一般的肌肤,想要抹去那碧目中浓浓的忧愁。
可是被她轻盈的一偏头,躲开了。
我并不觉得沮丧,只是将手伸的更远更长,极力想触摸这罕见的美人。
少女朝我摇摇头,张开红艳如玫瑰花瓣的嘴唇,开始唱起了歌。
我豇豆红升仙百余载,还从未听过那么好听的歌。
不,准确来说,应该说是哼唱。虽毫无伴奏,但那清淡却回味悠长的旋律,那天籁般婉转的嗓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紧紧攥住听者的心。
当歌声在空谷中响起时,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滞了,时空转换,自己置身于空旷宁静的天空之镜里,眼前只有那美丽的少女。
少女静静望着我,一遍一遍,哼唱着那美妙的旋律。
她的背后是巨大的圆月,她的身下是幽深的大海。
然后我看见有亮晶晶的东西从她眼眶中滑落,源源不断,一串串,一颗颗。
那些温润的液体离开她的脸,最终变成玲珑剔透的珍珠,在水中上下翻滚沉浮。
“啊……”我张开双唇,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
美丽的人啊,你为何要哭泣?
我正想上前一步去抓她的手,眼睛却忽然被人蒙住了。
“不要看!”
耳畔焦急的声音十分熟悉,我却偏偏想不起是谁。
我固执的挣扎着,想甩开那人的手,奔向美丽的少女。
然后我的颈后一阵剧痛。
我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代表美少女的分割线—————————————
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里。
我梦见自己被一个透明的肥皂泡包裹着,漂浮在浩瀚的宇宙里。星星像碎裂的钻石,镶嵌在墨蓝的天鹅绒上,偶尔有温柔的土星光环,拂过我脚下。
鲛人小姐坐在肥皂泡里向我柔媚入骨的笑,她朝我抛来一个飞吻,然后天幕上绿光一闪——多了一颗硕大的翡翠。我转头刚想朝那翡翠摸去,又见肥皂泡骑着叮咚的音乐飘过,定睛一看,那里面包裹着一枝冰晶做的红玫瑰花蕾。
那么娇艳,那么滴翠。
我幸福的想尖叫,却见有无数的肥皂泡朝我一起涌了上来,大大小小,流光溢彩。泡里有美丽的少女,有英俊至极的男人,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宝贝,每一样都绽放着惊人的美。
我成仙百年,从未见过比这里更适合自己的地方,所以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一个美妙至极实现我所有理想的梦。
——不过哪怕是梦,也要抓住其中至少一样宝贝,免得最后被食梦貘都抓了去。于是我焦急的伸手穿过肥皂泡,朝离我最近的一尊琉璃彩蛋抓去。
砰!
肥皂泡应声而破。
头顶上传来男男女女的惊呼和尖叫,眼睁睁看着我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后我怅然睁开眼,很是郁闷——竟然这么快就到梦醒时分。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我置身在自己那平凡的小窝棚里。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天青那厮敲晕了我,估计是怕我的狗爪玷污妖界的友好使者吧!看来等吹风会结束后,少不了要去趟苍南告罪。
双手枕后,我开始认真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么热爱美人?
自打有记忆以来,我豇豆红对“美”的东西,是如此的渴求与贪婪,导致我曾一度偷偷怀疑自己是饕餮。不过后来才知道,那傻兽只是单纯的胃口大,不论美丑都一口吞,断不似我这般挑三拣四去芜存菁。
唉,到底我的前身是神马呢?
正睁眼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窃窃声。
“……仙根未稳……不可接触……牢记……”
听起来似乎是芳主在与谁低声讨论。
我想起天青也曾说我“仙根未稳”,不由得烦闷,直起身子靠在床榻上。
忽然有片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滑落,接在手中一看,原来是块蓝色的鳞片。
——这不是那妖界的霁蓝送我的么?
我还以为早不见了,想不到它竟完好无损,一直静静躺在我额头里!
忆起霁蓝那让人倾倒的美貌,我经不住对鳞片哀叹:“不知何时才能见你主人一面?”
那鳞片仿佛听懂了我的话一般,自我掌心中腾起,顿了一顿,晃晃悠悠朝窗外飞去。
“你是要带我去找你主人么?”
我大喜,顾不得此刻芳主就在门外,掀开被子就下床跟去。
豇豆茎茎(六)
我随着那幽蓝鳞片一步步朝外走去,脚步虚浮,好似踩在绵绵的云上。
穿过了漫漫无际的霞雾,越过丛丛溢彩的幻海。
鳞片终于停住,我顿脚,白雾散开。
有人背对着我,立于云端。
一身碧蓝似深渊的长袍,衣袂随风轻摆。
他听见了动静,朝我这方向看来,露出扁塌的鼻,稀疏的眉,蜡黄似枯蛾的眼。细细蓝鳞包裹住面颊,仿佛一条终年埋伏的蛇,随时就能吐出毒液来。
这般熟悉的英俊,让我禁不住欢喜叫出声来:
“霁蓝哥哥!”
我撒开腿欢快的朝他跑去。
“……你来了。”
他似乎讶异于我如此激烈的反应,垂头望着我,胸口低低起伏,发出似满足又似松气的喟叹。
数月不见,他面颊不知为何上多出几道突兀伤疤,越发的好看耐看。
“你受伤了么?”
我探出手轻轻抚摸那些伤疤,眼中有微微的迷茫。
“不碍事。”
他握住我停留在他脸上的手,眼中一片薄雾弥漫:“只是皮肉伤。”
我闻言,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一方面心疼他受伤,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是不伤性命,他被人多砍几刀也无妨,至少能锦上添花饱人眼福嘛。
“小豇豆,我这下算是彻底与他们撕破脸了。”霁蓝望着我,神色温柔坚定,“如今我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什么富贵权势,都是过眼云烟!”
他们?哪个他们?脑海里有疑惑一闪而过,不过心思到底还是放在眼前美男子身上,我仰起脸嘻嘻的笑:“靠自己好!豇豆平生,最佩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所谓做仙当察言观色,这小哥哥多半是在自己的地盘受了刺激,如今孤身一人正欲白手起家,本仙姑自当多多鼓励多多肯定呀。
“你不嫌我无貌无权?”霁蓝瞳孔一缩,眼中精光像钉子般钉在我脸上。
我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攥的紧紧的,仿佛弦上蓄势待发的箭。
“不嫌,不嫌。”
我拼命摇头,跟拨浪鼓似的:“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会站在你身边。”
开玩笑!他这般天地间难觅其二的相貌,我做梦求都来不及呢,怎会嫌?我只盼着能为他描一幅相,日夜揣在怀里偷偷的看。至于权利?那虽然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不过妖界的权利与我何干?所以即便没有,也万万没有半点干系。
霁蓝瞪大眼,仿佛看怪物一般看我。
我也瞪大清亮的眼,直直望向他瞳中,此时他瞳中便无他物,只有我的倒影,我顿时觉得畅快极了。
“痴儿!”
半响,只听头上一声嘶哑干涩的长叹。
我动了动身子,想抽回自己的手——我讨厌他这么贬低我的IQ。
“痴儿!”
那声音再响一次,却是无限满足与欣慰,“我竟然寻得了……”伴随着这不知喜忧的话语,我被人紧紧箍在一堵坚实的臂弯里,这般融入骨血的牢固,仿佛一把有魔力的锁,永远也无法打开。
我估摸着这小哥哥怕是因为常人怪异的审美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见到我这难得的知己,激动了,失控了,于是也没挣扎,心想就随他高兴吧,谁叫千金难觅一知音呢?
唉,就连菩提老祖也说了,如今放眼全三界,想找个合眼缘的也忒不容易啊!
不知被霁蓝抱着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子都僵麻起来,于是小心翼翼问出一直想问的话。
“霁蓝哥哥,你不是在妖界么?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可是妖类最为惧怕的天庭啊!
紧贴着身体的胸腔高低起伏,头顶传来沉甸甸的笑。
“莫怕,我在妖界的外交部觅了个差事,这回是光明正大来的。”
“这回?”我仰起脸,不解看着霁蓝。
他见我好奇的样子,似是恼自己口误,转头咳嗽一声道:“其实我曾偷上天庭寻过你一回……”
“有这等事?”我一下子推开他,难以置信激动万分的抓住他的前襟,“你竟然不顾禁令偷上天庭?”这可是要被鞭笞三百的重罪啊!
他更加懊恼,面上有红晕透过蓝色羽鳞渗出,仿佛出荨麻疹一般:“谁叫我嵌在你身上的宝鳞一直没有动静,我怕你遇到了什么不测……”
原来那日他放进我额头的东西,是个能与他心灵相通的宝贝。
我见他这么关心我的安危,禁不住很是欣慰,于是温言安抚道:“我在天庭过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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