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听到她问:“你说‘这事’是男的主动好呢?还是女的主动好呢?”
他倏然抬起眼看向了她,未经掩饰的眸中有着明显的惊讶,似乎不能确定方才的话是不是真的从她的口中而出,便不由自地地盯着她嫣红的双唇看着残。
她以为他这般反应,是因为自己的话问得不够清楚,便再次挑明问道:“花花,你说‘合欢’这事,是由男的主动比较好?还是让女的主动,比较好呢?”
‘嗞——’他仿佛听到了烙铁烫上脸颊的声音。
他似乎看到了双颊边那正在上扬的缕缕的青烟,热到极致,快要被烤熟了的感觉。
他狼狈地低下了头,拿起酒杯递到唇边,抬了抬酒杯,唇边炙热依旧,才猛然惊觉杯中无酒,慌忙伸手抓过酒壶,执壶斟满连饮三杯,才略略吐出半口气。微微撩起眼帘看向她,心又猛地一提,稳了稳神,谨慎地迎上了她的目光,才发现那双看似和他对视的眼眸,其实根本毫无焦距。方才未吐出的那半口气,这才轻轻地从口溢了出来,又深吸了口气,再次执壶斟酒,低头暗笑自己方才失态窘迫的模样。
落年年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又缓缓地舒展开去,片刻之后眉头又渐渐地靠拢,旁若无人全神思索的样子,断断续续犹犹豫豫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合欢这种男女互动的事,主动权给谁都差不多吧?”紧拧的眉再次舒展,像是得出了肯定的结论:“嗯……应该是差不多的……”
他执杯的右手一颤,半口酒呛在喉咙里。拿着酒杯的右手慌忙往后一退,抬起左手紧紧地捂住嘴,还是压不住极低的一声咳嗽,仓促地从左手的指缝间溜了出去。
他的双颊憋得通红,放下酒杯,抬起猩红的眼再次探向了她,却见她迷茫地双眸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双唇一开一合。
“好……像……是差不多的吧!”
他轻轻捶了捶胸口,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与她目光的正面交锋。她话中那个拖沓的‘好像’让他心生惶恐。
他怕这个‘好像’会在下一刻再次从她口中吐露出来,变成切实的询问砸向他。他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恍然觉得自己这三年到处‘采花’的风流时光化为虚无。花蝴蝶真的是他的诨号吗?!
他心中疑惑及惴惴之间,她瓷白的手朝他伸了过来,越过桌面上摆放的菜肴,悬在了他面前的空杯之上。掌心向上,四指并合微曲,拇指的指腹虚贴在食指的指根处。手上慵懒随意的姿势,却因为刚好的角度,把放在掌心内的东西当了个严实。
她的唇角含着笑,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些许讨好,“你帮我决定吧!”
他的眼眯了一眯,“什么?”
“你帮我决定这盘糕点是送给那个男的,还是送给那个女的!”
说话间,她微曲的四指徐徐向后打开,露出了掌心那枚磨得光亮的铜板。
“你帮我扔吧!这面就男的……”她把手中的铜板翻了个面,“这面就是女的!”
这是孩童才会玩的游戏,用它来决定事情,他觉得有些好笑,“为何让我帮你?”
她挑了挑眉,“我手气差呗!”
他不明白投铜板决定事情和手气的好坏有什么关系。并没有伸手接下她手中的铜板,似乎不想参与她这个荒唐的孩子气的游戏。
一般情况下,如此明显的拒绝之举,她是很容易准确地接收到信息,并作出合理的、得体的反应。
但,酒实在个很奇妙的东西,平时潜伏隐藏在身体里的,她刻意忽略、不曾完好发挥的优势,都会在酒精的熏染下跑出来。比如她很清楚,自己或者说是落年年的声音很好听,又比如她知道‘以柔克刚’这个道理,再比如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对父母撒娇求好的高手。
她悬在虚空中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花花,你帮我决定,好不好?”
满载着期盼、盈盈如水的眼神,她把握地很准确。软糯缓慢的语调她也调试地很好。她尽了百分百的努力,但如若结果不尽如她意,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把手中的铜板砸在他那张俊脸之上。
因为酒实在是太过玄妙,不但释放出平日里被她丢在心房背光处的娇柔,而且还扩大了好几倍的威力,从她身上展现出去。以此类推,同样被她存放在心里背光处的暴戾,也难保会爆发出几倍的威力,从她这只纤细的手上投掷出去。
而她……居然对这想象中的坏结果跃跃欲试,唇边的笑纹深了深,悬空的手又往前递了递,碰到他心口处的衣衫,丝滑的质感抵触指尖,冰冰凉凉的、让因为酒气翻涌而灼热的手不想离去。
心口猛地一缩,心跳却沉稳有力,不疼、不痛、不悲、不伤,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紧张莫名。
他伸手抓了她直抵胸口的手,用力往前一推,几乎凝滞的呼吸才再次通畅。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却看到她脸上氤氲而起的惊讶疑惑,手不由得一松。见到她眉宇间的疑惑更甚,悬置在她掌心上的手迅速地落了下去,拿走她掌心的铜板。
他把铜板放置在拇指的指甲盖上,食指指腹抵上拇指的指尖,拇指向上用力一弹,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抛铜板的动作。
铜板在空中翻滚着向上,她的视线也跟着往上飘移。原本以为铜板会走寻常的路线,到达极限的高度便会急转而下,从容地落在桌面上。
但,在他的手向上一伸,抓住处在上伸状态的铜板时,她才知道,她的估计太死板了,人生中处处有着让人无法预料的意外!
然,当她的目光紧紧跟着他握着铜板的手向下滑落,看着他手中的铜板没有落到桌面,而是进了他腰间悬挂的荷包时,她再也无法泰然地接受这个意外中的意外,急急地喊了出来。
“花花,你干嘛?!”
他收紧了腰间的荷包,又顺了顺荷包下方用五色丝线编成的穗儿,才抬起眼帘,对着她淡然道:“你不是让我替你决定嘛!我不喜欢把自己的决定交给一枚铜板!”
“可……”她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听到了他果断的决定。
“把这盘糕点送给那个男的!”
他看着她的脸,似乎在等着她问‘为什么?’。
她却在他那样的注视中释然地笑了,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或者说是读懂了所有男子的心思,那样大声的一笑,带着些许不屑的鄙夷。
“也对哈……反正这里的男人又没有操守可言,***也就***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知道在她那样的笑声后,说不出什么婉转好听的话,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难以适应她如此直白的话语。
他抚了抚眉心,提壶自斟自饮,放弃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为天下间的男子辩驳的权利。
心中被倦怠的舒适感填满,他不想和眼前的她起争执,特别是在如此难得的美妙月色之下。拿着酒壶的手伸了过去,为她手边的茶杯中倒着酒。
酒液停滞在了茶杯的三分之一处,浅浅的,却溢出满满的酒香。
她的心思被冲入鼻端的酒香吸引,低头拿起酒杯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放下茶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出浓浓的花香。
她不由得感怀,看向了酿出此等奇妙花酒的人,“花花,你以后……不要再采花了好吗?”
重温旧梦
落年年不由得感怀,看向了酿出此等奇妙花酒的人,“花花,你以后……不要再采花了好吗?”软软的语调中流露出些许强硬,不是劝他不要这么做,而是告诉他以后一定不要这么做。舒蝤鴵裻
不要再采花了?!多么熟悉的一句话!这三年里,许多人对他这样说过。但用这样的语气的,除了她之外,只有两个人。那两个给了他生命的至亲!
花解语皱了皱眉,直视她黑亮的眼,那里面,没有母亲说出这句话时的痛心疾首,也没有父亲说出这句话时的痛恨蔑视。
清清淡淡的,晶亮莹莹,好漂亮的一双瞳仁!这让他居然对她状似命令的话语并不反感,勾了勾唇,“怎地?是替那些被我夺去清白的女子鸣不平?还是你觉得和我这个采花贼共饮有***份?”
慵懒随意,很是不在意的语调。执壶的手随即又伸了过来,倾斜壶身,再次为她杯中斟酒,依旧是浅浅的、没过杯底即止澹。
流淌着笑意的眼眸,看着她举杯而饮,头向上扬起,拉长了原本如玉般细腻莹白的脖颈,喉间一动,滑过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他看着她手中的酒杯离开她嫣红的双唇时,他在想,她会怎么回答呢?自然不会如他父母那般痛责!那会和那些和他欢好过的女子那般,用一大段世俗的道理来警醒他吗?最好不要!果真如此,今夜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
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她微颤的唇,一声轻叹从她口中溢出来的时候,他竟有些紧张,但只有一瞬,就被他提早从唇角脱逃的那抹了然的笑化去季。
垂目执壶为自己杯中续上酒,做好了听取一番长篇大论的警世之言的准备,结果却只听得她说出了一句话:“我只是觉得,能酿出这样好喝的酒的人,不应该是夺去女子清白的采花贼!”
‘咚——’他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一只纤细的手弹拨了一下,袅袅的余音震得他的手轻轻一颤,几滴酒液从杯中洒了出来,透亮圆润,渗入了指缝间,润湿了掌心。
他放下了酒杯,那只被酒沾湿的手向上摊开,悬在酒杯之上,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想掏出绢帕拭擦。
岂料怀中的绢帕还未摸出,她的手竟然摸了过来,从手心的湿润处往前推移,缓缓向指根滑去。
全然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他一惊,握杯的手猛地往后一缩,杯中大半的酒液洒了出来,打湿了手背,浸湿了袖口。濡湿的袖口紧紧贴住了手背的肌肤,湿润的凉意随着在袖口处晕染的酒液,徐徐蔓延,越过手背攀爬上了手腕处。腕处却温热了起来,像是消融冰雪的火种,让他心乱莫名。
神思慌乱间,她的声音又悠悠缠绕在耳畔。
“这手如果采得只是那些孕育着天地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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