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良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他的膝盖因为跪的太久而稍稍打颤，口中却是喃喃地道：“大哥，你这么聪明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我们俩从树上摔下来。”
清风徐徐吹来，莫知良望着地上那几滴血，来自蒋蕴清，他却随意一瞥并未经心。
莫小云将蒋蕴清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让红拂叫人去找大夫，她自己轻手轻脚地照料她。看着这面目全非的女子，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清丽的女子，分明就是个囚妇。
莫小云拿着手绢去擦她脸上的脏污，却惹得蒋蕴清在晕厥中疼得闪避。
红拂实在看不下去，“小姐我来吧。”
莫小云自知自己不会照顾人，赶紧让开，将手绢递给红拂，看她轻柔又熟练地给人擦拭。“红拂，你说爹知道么？”
红拂微愣，但没说话。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老爷怎么会不知道。
莫小云就想不明白了，大嫂怎么跟二哥扯上关系了？她回府的时候还以为是三哥呢，结果，这一团乱麻似的关系，真叫她头疼。她在房间里踱步来踱步去，忽然一敲脑袋道：“不行，我得去让爹做主！”
红拂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收了手站起来去拉她，“小姐，别去了。”
“为什么呀？”莫小云不解问道。
红拂也是一脸无奈，只能道：“要不然先去找三少爷？”
莫小云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有气无力的蒋蕴清，心道要是三哥知道了不是更乱，不行不行，不能告诉他！随即看了看红拂，笑着点点头道：“好的，我去找三哥！”说罢挣开红拂的手朝门口奔去，但是没走几步路呢，就看到莫夫人一人独自匆匆而来。
“娘，你怎么来了？”莫小云惊讶地瞪着眼睛问，往常莫夫人都不轻易离开佛堂，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去打扰她。
“小云，我听你大哥说，你将她弄进屋子里了？”莫夫人拉住莫小云的手，往外走了几步道。
莫夫人穿着玄色的袍子，手里拿着佛串，脸上的表情令莫小云不太明白。
“可是大哥打嫂子！”莫小云理直气壮地道！
“你又知道什么？！”莫夫人想着小云少不经事，不懂这些道道，只能全解道，“她这是不守妇道自作自受，你切莫同情她。你大哥的和离书已经送出府了，今晚想必就有人来带走她。”
“不守妇道？”莫小云没转过弯儿来，她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听说大哥二哥出事儿了，跑去又见大嫂被大哥欺负了去，这之间的弯弯道道她还真不明白，“大嫂她……”她神色复杂地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既然不清楚内里更不要搀和进去，算了，你随我来。”莫夫人拉着脑子转不过弯儿来的莫小云就要往前走。
莫小云木愣愣地听见莫夫人和贴身丫头说，让她去禀告大少爷一声，大少夫人在小云房里，让他处置一下。
莫小云突然有点不懂莫夫人，觉得怎么什么事情都这么复杂呢，她挣脱莫夫人的手，急道：“我去找三哥！娘你先回去吧！”说罢蹿出去一会儿就没影了。
莫小云虽然啥也不清楚，但是很快就转过弯来，红拂说的是对的，不能去找爹，只能去找三哥。
莫知冈在三哥亭上，远远地能望见一些人影，自然也看见了朝自己院子跑去的莫小云，他却依旧坐着。他的眼角有稀薄的泪水，他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
亭子上的风挺大的，不一会儿，莫知冈就觉得眼角干干涩涩的。
而正好这时候，莫小云已经找到了他，“三哥，你下来，我有事儿要问你！”莫小云的嗓音格外清脆，像是一只百灵鸟。
莫知冈站起身，微微笑，如天神一般降落在莫小云跟前，他惯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嘘，闭上眼。”
莫小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莫知冈紧紧抱在怀里带上了亭子，她惊魂未定地大呼一口气，“三哥，吓死我了！”
莫知冈笑着扶着她，两人一同坐下，就像往常每一次的那样。
但是莫小云感觉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她侧头看向三哥的脸庞，她觉得三哥一定知道些什么，她却无从说起。
莫知冈道：“你想问什么？关于蒋蕴清。我也不清楚。”他每想到那个人，就不能忘记那个眼神。他好像看到一个临死之人在恶毒的报复，但是他不懂她在报复谁。
这场战争，最大的受害者，难道不是她自己么？
“三哥，大嫂和二哥怎么回事？”
莫知冈忽然生出许多感慨道：“小云，我真希望你永远长大。”
莫小云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莫知冈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小云，你只要记住，三哥永远待你好。”
莫小云对此万分肯定，用力地点点头，“三哥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大嫂怎么了么？娘说，大哥的和离书已经去给蒋家了，晚上会有人来接她回去。三哥……”她撒娇似的推着莫知冈的手臂。
莫知冈却答非所言地道：“恐怕蒋家不会有人来接她回去了。”
“啊？！”莫小云目瞪口呆，瞬间不知说什么好。要是莫家不留大嫂了，蒋家不来接回去，那算怎么一回事儿？“那大嫂怎么办呢？”
莫知冈看向莫小云，道：“小云，你帮我个忙吧，将她送到一处地方。”
莫小云皱眉答应下来。
果然，蒋家派人传话说蒋家无此女，叫莫家的人自行处理。
整个莫家都在看蒋蕴清的笑话，而蒋蕴清却从晕厥中醒来，在婢女蓁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座生活了四五年的宅子。
蓁蓁一直在哭，她被大少爷的小妾和他们的丫鬟围起来打得鼻青脸肿，模样并不比蒋蕴清好，她已经不知道在哭些什么了，也忘记这是为了小姐哭还是为自己哭，总之一切都乱了套。
蒋蕴清早就意料到这番田地，但是她已经了无记挂。踏出莫家大门的那一刹那，她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来，虽然砸下来的时候砸断她的心肠，但是又怎么样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蒋蕴清自由了。
莫小云让人在门外的小巷子里准备了马车，自己坐在车里守候着蒋蕴清主仆二人。
蒋蕴清被扶进马车里的时候对莫小云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莫小云扶着她的手一紧，但是看不到她的眼神中的半点恨意。莫小云想，大概她是在缅怀过去吧。
“快走吧。”莫小云朝外面的车夫道，这个车夫是莫知冈的人，她也很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马车很颠簸，蒋蕴清和蓁蓁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势，两个人都咬着牙哑忍着。蓁蓁到底年纪还小，一时受到惊吓过度，抱着蒋蕴清大哭起来。
蒋蕴清已经将眼泪流干了，她任着蓁蓁靠着，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来。
莫小云道：“别难受了蓁蓁。我大嫂还要你照顾呢。”她将干净的丝帕递给蓁蓁。
蒋蕴清看着莫小云，两眼空洞洞的，半晌也不说话。
马车倒是走得快，天尽黑之前将人送到了，是一处小宅邸，在城南，尚算僻静。
莫小云扶着蒋蕴清下车敲开大门，里面便有中年妇人上来伺候：“莫小姐好。”
莫小云点点头，让她搀扶着蒋蕴清，她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是三哥准备的，自然不必莫府差多少，只是环境过于冷清了，她看着都生出莫名的冷意来。
蓁蓁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对于莫府的印象也是不太好的，如今能安身于此，不必流离失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莫小云见蒋蕴清也不愿意与自己多说，她道了别，令她好生照顾自己便抽身从府里出来。
马车还在路边等着，车夫恭敬地上前对莫小云道：“三少爷在马车里等您。”
莫小云点点头，钻进去果然看见莫知冈，“三哥，你为何不出面？”
莫知冈却不答，只道：“她还好么？”
这一点，莫小云还真是没法回答他，“应该不太好吧。”
马车已经启程，但是莫小云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却越发明显，“三哥，你是不是快要回京了？”
莫知冈点头，“还有近十天，小云，跟三哥一起走好么？”留在莫府，他越发不敢想她的未来。
走？跟着三哥吗？爹会答应吗？娘呢？莫小云心想，去京城干什么呢？
“今天没见到淮钧吗？”莫知冈挑起另一个话题道。
莫小云沮丧地摇头，“昭明说先生出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三哥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莫知冈无奈，“那我们现在再去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
“是吗？可是这么晚了。”莫小云带着点儿期盼有带点儿不确定跟莫知冈确认，在看到他点头后，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去看看吧，也许他回来了呢！”
开心的莫小云并没有发现，莫知冈根本没跟马车夫说过去顾淮钧家，他们却准确地到了。
莫知冈敲的门，一贯是昭明开门，看见又是莫小云，脸上的不耐烦还未浮起便想到今儿吃了人家的好东西，所谓吃人的嘴软，便嘿嘿一笑，“找我家公子？进来吧。”
莫小云也嘿嘿一笑，没想到三哥料事如神，顾淮钧竟然从城外回来了。她走得极快，所谓女儿家的矜持早就被她抛之脑后。
莫知冈走在莫小云和昭明的身后，步履有些缓慢，也很慎重。
顾淮钧躺在院子里纳凉，脸上盖着一块丝绢，整个人了无声息，像是睡着了。
莫小云望过去，在通亮的烛光下，那人的五官在丝绢的掩盖是那么的分明，叫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掀开来看看！她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有魅力呢？她回首看看昭明，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哦，公子回来不久，累坏了，我去叫醒他。”昭明正说着。
莫小云便见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将丝绢扯下来，露出一张异常俊美的面孔，“你们来了。”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对老朋友那样稔熟和随意。
莫小云雀跃地上前几步道：“顾先生，你今儿去哪里了？”
顾淮钧从榻上站起身，瘦高的个子立在莫小云的身侧，面朝莫知冈意有所指地道：“当着令妹的面，恐怕不合适。”
莫小云真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解地朝莫知冈投去眼神，却听莫知冈道：“小云来，到三哥这边来。”
莫小云朝两人来回看了两眼，听莫知冈的话乖乖地走了过去。
忽然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