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你家大小姐如何会到我们这里来?”昭明话说得快,话出口才想起,今天他的确见过莫大小姐,就在隔壁的烧饼摊,他为了难,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莽撞的大汉呢?
顾淮钧却摇摇头道:“并未见。”
昭明咬唇,跟着点点头。
忠叔也知眼前的人未必会骗他,忙拱手道:“多有打扰!”
顾淮钧微微颔首,然后看了昭明一眼,才拿着画卷徐徐而去。
这下子忠叔彻底慌了神,他赶紧回到府里,将莫小云凭空失踪一事告诉莫老爷。
莫老爷正在房里跟张姨娘颠鸾倒凤,听到忠叔在门外这么禀告,他的手里还捏着张姨娘柔白的乳把玩,一急不慎手上力道加重,疼得张姨娘娇滴滴的哎哟一声。
大闺女丢失怎么能安心?更何况莫小云是莫老爷的心头肉,他一跃起身胡乱穿了衣,不管不顾地从房里闯出去,急急忙忙地派了人出去打探。
莫知冈自然也知道,却对莫老爷说他也前往寻找妹妹,便从马厩里牵了马飞奔而去,他长方刚正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不同以往的肃杀和冷寂。
公孙大夫的药店叫德康,蓝底白字的锦旗飘荡在店外屋角上。旁边是一家卖米粮的点,另一边是包子店。
顾淮钧经过包子店,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他想也不知道昭明饿了没有,等回去就先去吃点东西。
到了药房,柜台上的掌柜不认得顾淮钧,两粒黑漆漆的眼珠子上下一滚动,见他品相不凡,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忙从柜后面迎出来,“这位少爷是来买药的还是请诊?公孙大夫刚让知府大人请去了,一时半刻想是回不来。”
顾淮钧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搁在柜面上,“你将此物交给公孙大夫,我是城南顾淮钧。”
“顾淮钧?”掌柜一拍脑袋才道,“你就是那个代写书信的顾淮钧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步子已经开始往柜面里转。
顾淮钧也不理这人,背手而立站在柜面前微微仰着头看向墙上整排的药柜。
掌柜的走进柜面后头,将东西往后随便一搁,口气里已经夹杂着些许不耐:“还要买什么?”
顾淮钧摇摇头,他的眼神蓦地冷峻下去,定定地看了一眼掌柜,才从药房里出去。
掌柜被他这么一瞧,心底里不服气,啐道:“不就是个穷书生!”
顾淮钧正要顺着来路走回去,却又思及家里米面快要用斤,索性一并买回去,省得让昭明再跑一趟。他进了米粮店,买了五斤大米和两斤小米面,让老板用布袋子装好一前一后地挂在右肩上。
经过包子店临街的弄口,顾淮钧看见一条斜插的巷子里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他握住布袋子的手指猛地抽紧,步伐异常沉重起来。随即他听见一声女子的声音,“救命。”
声音极小,若不是顾淮钧全神贯注地注意那条小巷,恐怕他也听不见,他联想起方才莫家的下人特地前来问询,却还是跨步向前,并没有转身进去。
而第二声“救命”破空而出,尖刺一般扎进顾淮钧的耳朵中。他皱眉,四处望了望没什么人的街口,将米面袋子搁在巷口,然后只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今天的春风城是个好日子,风轻云淡。
巷子比顾淮钧想象得要深长,他走得并不十分快,耳朵跟着前面发出的声音做出判断,前面大约有四五个人,那个女人应该已经被捂住嘴或者敲晕。
古旧的巷子墙壁上长着一片片的青苔,有些斑驳脱落粘在顾淮钧的长衫上,他厌恶地掸了掸,又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要么是那些人已经去走出巷子,要么他们在前面等着自己!
顾淮钧停住脚步,仔细探听,才发现那边应当是空无一人,他快一步轻声绕过小弯道,果然不见人影!入目的是高高的围墙,围墙那头应该是一户宅院。他细细查探墙头,墙头上有攀爬的痕迹,看来那些人是爬过这堵墙进了这院子。
顾淮钧不在逗留,匆匆从巷子里退出去。他的米面还在巷口稳妥搁着,他满意地拎起布袋子拍了拍底下的灰尘背在肩膀上。然后健步如飞地走入集市。
昭明看见顾淮钧匆匆而来,忙接过布袋子,“怎么买了这么多?”他其实有点儿心虚,这点事儿自己都顾不得,还要公子亲自去。
“你收拾收拾先回去,我有点事儿去一趟。”说罢,顾淮钧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递给昭明,“去吃饭吧。”
昭明点点头,也不是第一次,“那成,公子你记得早点儿回来。”
“成。”顾淮钧一边应着一边转身就走。
顾淮钧的方向正是那条巷子,只不过是朝着巷尾的那户宅院去的。
朱门高墙,门前两座含铃狮子,也就是一般人家的样子,只是朱漆剥落、墙头失瓦,应该是许久没人打理的宅院。
顾淮钧远远一看,没看出什么蹊跷,索性走上前,堂而皇之地举起铜环敲了敲门,铜环上的灰尘落下来掉在他的衣衫下摆上,他微微避开。
敲过三次,才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问道:“找谁?”
顾淮钧沉静地道:“有人找我来这里代写一封书信,不知是哪位主事?”
中年男子一皱眉,鼻头上那颗黑痣跟着一动,“没这回事儿,你找错地方了?”
顾淮钧道:“敢问先生,此间主人姓何名谁?我也好留个记性。”
中年男子不耐烦地道:“早没什么主子了,走吧走吧!”说罢不由分说将大门合上。
顾淮钧站在门边,听着里面上了门闩,这才退下台阶,他不做停留便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而那个方向,正是出城的。
莫小云丢了这事儿简直在莫家是天塌的大事。
莫知勋莫知良得到消息立即从钱庄赶回大宅,了解莫老爷已经派人出去,加上莫知冈也已经亲自出去,这才让莫老爷宽心。莫知勋道:“爹,小云指不定是去哪里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坐会儿。”
莫老爷正是焦虑地踱步来踱步去,哪里坐得下。张姨娘跟在他身边,时不时递个茶水,安抚安抚,却收效甚微。
佛堂里,莫夫人手里紧紧握着佛珠,一个珠子一个珠子的拨过去,心里突突跳着,口里喃喃重复念着:“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小云平安。”
莫夫人的双眸忽然睁开,眼眸中竟蓄满泪水。
连莫老爷都不曾知道,原来在莫夫人的心目中,莫小云竟是这样重要。毕竟莫小云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
莫夫人将佛珠扣在心口,忽地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绿梓,你要是心有不甘的话,一定要保佑你的女儿好好回到这个家!绿梓,你听到没有?”莫夫人的话几乎是从两片薄唇里蹦出来的,冷厉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莫小云感觉天和地颠倒了,黑和白也分不清楚。她的脖子受到击打,骨肉都发出激烈的刺疼,而眼前被人绑着一块布巾,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手脚更是被捆绑住,整个人向后坐在一个地方。她试图挣扎地呜呜喊着,却被人猛地一脚揣在胳膊上,疼得她抽搐。
“真是够背的。”莫小云心道,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人,居然胆大包天敢绑架自己!青天白日下,她好端端在街上走着,居然就被人从后头偷袭了!
也不知道就那样坐着多久,莫小云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后头不那么刺疼了,而双脚已经麻得不能动。忽然一阵争吵传进她的耳朵,似乎是有人来了。她猛烈一动,却又被人踹回去。
她索性咬着绑嘴的布条,狠狠咬了一口。
“阿大,快去告诉主人,有人来救这丫头了!”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喊。
莫小云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有木头碎裂的声音,她不敢再动,生怕有人狠心起来伤了自己。
“快走!别管这丫头了!”另外一个声音炸响。
一阵猛烈的打斗后,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莫小云听见有人呜呜呜地发出声音,正好比她现在的样子,她正以为有人来为自己松绑,后肩上被人重重一击。
刺痛直达脑中,在还没昏迷前,莫小云心里骂道:“真是倒大霉!”
是夜,莫小云在自己床上再次醒过来,头大如斗,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红拂在她身边伺候着,见她醒来,忙上前:“小姐,怎么样,疼吗?”
莫小云被跃动的烛光刺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好赖看清楚红拂的脸,才缓缓道:“我想喝汤。”
红拂紧张的面容才算和缓过来,抚摸着莫小云的肩头,“成,我给你去倒。你先躺着别动。”
莫小云点点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红拂和上门,朝门外站成一棵松的莫知冈轻声道:“小姐醒了,要喝汤。”
莫知冈望着门,点了点头,“你去吧。”说罢,也出了院子。
红拂淡淡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回神,叹着气去小厨房。
夜里三更天时分,依旧是三哥亭上,莫知冈静静地听着下属禀报今天发生的事。
“属下等人赶到的时候,废宅里所有的打手都已经被绑着,这些人都说救小姐的人蒙面,一共四人,据属下分析,应当行事有秩、动作极快。”
莫小云是被人扔马上驮回在莫宅的,而救她的人留了线索令莫知冈的人找到那处废宅。
“查到什么人住过?”莫知冈问道。
“原先的主人姓钱,早几年搬走,如今房子空着。”
“继续查。”莫知冈略有些心烦,另一件大事还没办妥,亲妹妹的事情又横插出来,他隐隐觉得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的,“让你的人兵分三路,一件事一件事地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另外一件事是?”黑衣人迟疑着问道。
“救小云的人。”莫知冈道。
那些人竟然能在第一时间就救了莫小云,应是友不是敌,但看莫宅众人对这个朋友也一无所知,莫知冈也不能完全放心。
春风城里数得出来的大户,为首的就是莫家,如今有人敢在莫家头上动土绑架莫小云,这一点莫老爷能忍,莫知冈都不能忍!
“属下这就去交办!”黑衣人一如从前飞跃而走。
莫知冈在亭子顶上,一个人安静地坐了许久。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举动,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妹妹的看重远比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浅薄。
莫小云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做了许多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