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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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姑-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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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模样才博得你好感。假如之后你遇到的不是他,而是意气冲动懵懂无知的我,也许你只会觉得自己一时看走了眼,更不会将一颗芳心交付。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我应该感谢六哥,至少他帮我留住了你。
“离开洛阳八年,这次回来心境大不相同,或许真的是年纪上身,很多以前没在意的事反而回想起来。我还记得我刚到禁军任职,不熟宫中规矩老是闯祸,三天两头受罚。有一回刚吃了板子又犯错,六哥嘴上正儿八经像爹爹大哥似的训责我,心里却怕我再受刑杖落下残疾,顶替我的名头领了罚。从小到大这样的事不胜枚举。包括无回岭那夜突围,他身受重伤神仙难救,临终脱下盔甲披在我身上,将你托付给我,说只要我活着,就和他也活着一样……
“六哥少壮早夭,华年而逝,除了咱们家里人,除了你和我,大约没几个人记得他了。有时我不禁会想,六哥其实就是另外一个我,十年后长大的我,陪我走过年幼无知的少时,教导呵护,还把我心爱的姑娘领到我面前。所以吟芳,你忘不了六哥不要紧,我也不会忘记他。六郎,七郎,你爱哪一个都没关系,分不清也没关系。我们长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也都有一副同样爱你的心怀。你把我当做是他,我心里高兴,六哥也会高兴,这便像我接替了他活着,从没有离开过你。”
颖坤觉得眼睛发痒,抬起手拂过眼角,才察觉眼中含了泪水。她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发现兆言一直盯着她看,自己听七郎一番肺腑之言心有所感而泪湿眼睫,这副模样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不由尴尬难堪,偏过头举手半掩遮面。
兆言却是目色沉沉,低声问:“你们女儿家,果然都喜欢沉稳老练的男子?你以前也说过,男子二十五六年岁,成熟稳重疼惜妻子,又不会太老,正是理想的佳婿。”
颖坤道:“大约是吧。”
兆言低下头来:“过完这个年,我也廿五岁了,是不是到了讨人喜欢的年纪?”
颖坤奇道:“陛下何在乎女子爱好?陛下是天子,九五至尊,天下女子趋之若鹜,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只有女子使尽解数博君王一顾,哪有陛下去讨别人欢心的道理?”
他一手扶在树枝上,脸被树影遮挡,语声幽幽:“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坐拥佳丽三千的帝王说出这番话来,让颖坤略感意外。她转念一想,兆言幼时就发愿一心一人,长大虽然意外登基为帝,却比为燕王时更固持己见,辞谢孺人妃妾,只娶了苏皇后一人,皇后崩逝才续纳了贵妃。君王如此,比爹爹更不容易,值得钦敬,遂道:“陛下情义深重,贞顺皇后泉下有知也当含笑心慰。只是陛下刚刚才劝过臣,逝者已矣,过去的事莫一直放在心上。就如我兄嫂之念六哥,不忘故旧而怜取眼前,陛下与贵妃琴瑟静好,方是对故人最好的慰藉。”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里扶着的那根树枝“咔”一声折断了。
这声音惊动了七郎,他立即放开吟芳挡到她身前,向二人隐身处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第二章 香山会 4

树后听壁角的两人只好乖乖从暗处走出来。吟芳见被人窥见;慌忙背身躲到七郎身后;而七郎见兆言与颖坤一同出来;脸色顿时黑了几分,目光如炬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陛下怎么也在这里?”
“陛下也来为贵妃求福。”
“朕拜访玉真公主……”
两人同时开口,兆言被其他二人注视;打个哈哈:“两件都是,顺路,顺路。”
七郎道:“陛下日理万机忙于政务;拨冗来这荒僻郊野深山寺院,一走两日;似乎不是很顺路吧?”
兆言被他瞪得心虚,指着七郎对颖坤笑道:“你看;他果然是越来越像六郎了,对朕也这么凶。”
七郎冷冷道:“陛下说对了;在回护自家兄弟姐妹这一点上,臣和六哥确实一样。陛下此番微服出宫,太后和贵妃知道吗?”
颖坤叫了他一声:“七哥!”虽然太后和皇帝没有传出不和实闻,但是作为太后的亲弟在皇帝面前这样说话,确实有僭越造次之嫌。兆言是她和七郎的晚辈,幼时往来甚密所以私下平易随和,但他毕竟是皇帝。
兆言果然敛起笑容,挺胸站直正色道:“玉真公主在此地清修,朕一来造访姑母,二来为妃子孩儿求个平安,有何不可让太后知晓?倒是你们两个,宁远将军,兰陵郡君,夤夜在此荒僻之地相会,孤男寡女,恐怕更不妥当吧?”
兆言登基后,太后对杨公及诸子追赠褒奖,杨夫人受封国夫人,儿媳辈吟芳品级最高,为兰陵郡君,除了她的丈夫六郎曾教授过皇帝习武,其中自然也有贵妃妹妹的缘故。
吟芳听他叫了自己封号,只得从七郎背后出来,跪下叩见。
七郎被他激起怒气,讥嘲道:“孤男寡女夤夜相会的可不止我们这一对。”
兆言道:“颖坤和玉真公主一样,都是朕的姑母,岂能算私会?”
“难为陛下还记得她是您的姑母呢!”
两人面红耳赤眼看就要吵起来,颖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君臣争论朝政国事也就罢了,因为私底下和哪个女人碰面而争吵算怎么回事?而且她跟兆言,和吟芳七郎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她连忙上去劝架,拦住自己兄长,对兆言跪下道:“陛下息怒,七哥心绪激动口出不逊,臣愿代其受过,求陛下勿责!”
那两人许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君臣有别,各自退开一步。颖坤连连拉扯七郎衣角,他才不情不愿地跪下,口中道:“臣僭越失礼,陛下恕罪。”
兆言摆出皇帝的威仪道:“你俩方才所言所行朕都听到看到了,这事宁远将军打算如何妥善处置?”
七郎话中带刺:“臣不像有的人,对心爱的女子自当明媒正娶。”
兆言冷笑道:“兰陵郡君是你哥哥的遗孀,贵妃的姐姐,诰命在身,你倒说说看,要如何明媒正娶?”
七郎被他噎住:“臣当禀明母亲,请大人做主。”
“既然受了朝廷诰命,婚事就不只是家事私事,齐国夫人也做不了这个主。郡君岂能说改嫁就改嫁,置亡故的六郎于何地,旁人该如何评说他的身后名?”
七郎这下真被他问住了。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但是六郎乃至爹爹的名声不能不顾。遗孀改嫁,担污名遭非议的当然是不会还嘴的六郎,死了还要被自己亲弟弟扣一顶绿帽子。
兆言看他沉默不应,叹道:“人生在世有许多无可奈何,不是你想的就一定能做,七郎可体会到了?”
吟芳一直默默跪在一边,此时伏地叩道:“陛下,此事因妾而起,都是臣妾的过错,与七郎无干。先夫的名誉重于妾命,绝不能令他节义蒙污。臣妾今日一时迷了心窍,求陛下网开一面,妾愿一世为夫守贞,再不起妄念。”
七郎煞费苦心才让吟芳微微动摇,一句话就又回去了,急道:“吟芳,你别听他……”心气不平转向兆言:“臣与吟芳互有情意,陛下是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何必如此?”
兆言道:“朕并非棒打鸳鸯,只是提醒你,凡事谋定而后动,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的事就别急着下手,想好了再去做。”
七郎语气稍平:“陛下言之有理,那陛下现在做的事经过深思熟虑了吗?昨日朝上还听说陛下今天打算检视国库,现在却在洛阳城外几十里的寺院里,还是微服出巡,也是临时起意才来的吧?”
颖坤不明白七郎为何如此针对兆言,语气嘲讽话带敌意。别说皇帝是来探望玉真公主、替贵妃母子求平安,就算他只是厌烦了深宫出来游玩,也没什么好深思熟虑的。
兆言沉默片刻,对跪着的三人道:“都起来吧,今日事乃你们家中私事,朕不会过问。天色不早了,别在山林里游荡,都回去吧。”
吟芳谢恩起身,七郎却道:“末儿,你帮我送吟芳回西院可好?”
颖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兆言。兆言向后方招一招手,齐进立刻拎着灯笼和侍卫们围拢上来。当着外人的面,七郎当不至于再对皇帝出言不逊失礼不恭,她便从齐进手里接过一只灯笼,另有两名侍卫跟随,往西去送吟芳回房。
送归吟芳从西院回到住处,院子里还遍布卫士,齐进也侍立在门外檐下,看来皇帝还没走。她上去问道:“陛下可在此处?”
齐进道:“陛下正与将军同室议事。”
按照先前两人那火药味十足的拌嘴,她可不信他们俩现在会坐下来商讨国家大事。连齐进都守在外面,屋内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七郎刚刚被兆言搅了好事,她担心他会忿恼怨怒冲撞了皇帝,心中也疑惑他们怎么会变得如此针锋相对,打算进去看一看。
齐进却拦住她:“陛下吩咐要与将军单独会谈。”
颖坤问:“是什么重大要务,连我也不能知道?”
齐进犹豫了一下:“那倒也没说……”
颖坤道:“寺中师父安排我住在此处,既然不能进去,那我便也在外头等候片刻,待陛下出来再回房了。”
齐进道:“将军与校尉是至亲,将军能知道的,自然不必避着校尉。外头天冷风大,校尉请进,不然被陛下知道小人把校尉拦在外头吹冷风,小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颖坤谢过他进院,院内一道照壁遮在门口,往里去三面各有数进厢房,此时清空无人居住,只有西侧两间住了她和七郎。七郎屋内掌起灯烛,不必走得太近就能听到里面人声争吵。
颖坤站在自己房门口,听见七郎高声道:“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纠缠于不可得之人,做出悖逆人伦之事,授人以柄污损天威?”
兆言道:“别人这么劝我也就罢了,从你嘴里说出来岂不可笑?你纠缠的就不是不可得之人,做的就不是悖逆人伦之事?天底下女子那么多,你为何不去随便挑一个娶了算了,非得执着于这一个?以己度人,将心比心,七郎也要拿别人压你那一套来压迫我吗?”
七郎道:“我为吟芳十年不娶,陛下做到了吗?只要吟芳现在点头,我马上就能娶她为妻,大不了我带她去边关远离洛阳是非,陛下你能吗?如果不能,陛下凭什么跟我说以己度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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