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风景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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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风景如画-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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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上密布着紫红色的硬块,再看,指头像是肿着。冻疮?冻疮这种东西,一般是体质弱的成年女子容易有,一旦有了,会在冬天年年复生,到了春天,自然痊愈。他不记得她有生过冻疮。“你在长白山没戴手套?”他非常自然地拉过她双手,替她接摩着硬块。

“有戴的。但是拍雪景的时候,戴手套按快门没有感觉,我就脱了,一不小心冻成这样。”真舒服呀,他的力道不重不轻,指尖微凉,刚刚好。

“你只要犯了错,就会说不小心,不是故意的。阮画尘,你多大啦!”想好好和她说话,太难。

画尘皱皱鼻子,“如果可以,我想永远是十六岁。懵懵懂懂,脸皮厚厚,什么都不要想太深,也不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做错事,说错话,都没什么,还很勇敢。你说好不好?”

“好个鬼!”十六岁的她半生不熟,太笨,太不正常,让他非常的烦燥。

“真是个不懂幽默的人。”画尘笑着损他。

雨停了,湖里起了雾,中间的坡地被雾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

“下次来,鸟儿们该走了,迎春花开了,车前草、荠菜、蒲公英、菠菠菜长满了湖岸,芦苇也绿了。那又是另一种风景。”汽车往前行驶,颠簸到不行,画尘趴在座椅上,不住回头张望。

驾驶牧马人与辉腾是两种感觉,牧马人像个张扬、前卫的少年,辉腾则是优雅的绅士风范。何熠风有些不适应,不过,在这种乡村土路上,牧马人丝毫不受路况影响,纵情驰骋。

到达郊区的小镇,暮色很深了。两人都饿了,就在挨近国道边的一家小饭店停了下来。饭店外面场地很大,停着不少的大货车。

“你们真是口福不浅呀,人家刚送来几条长江刀鱼,给你们清蒸一条,不然做点刀鱼馄饨?”老板拿着菜单,端详着两人,热情推荐道。

“现在哪是吃刀鱼的时节呀!老板忽悠人。”画尘笑嘻嘻地竖起指头,“长江的江鲜可是不能乱了序,正月菜花鲈,二月刀鱼,三月鳜鱼,四月鲥鱼,五月白鱼,六月鳊鱼……”她一口气数到十二月,老板呆成一根木桩,随后,悻悻地陪着笑,眼珠溜来溜去。“姑娘懂得真多,那我就给你做几个家常菜!”

“嗯,要最新鲜的。”画尘目送着老板进了厨房,凑到何熠风的耳边,低声说道,“他看我俩像外地人,想宰我们呢!长江刀鱼现在是天价,而且越来越少。刀鱼其实是一个关于美味的谎言。”

阮画尘眼清目明,伶牙俐齿,想欺负她、欺骗她不容易。能够让她哭得那么压抑、悲痛,是什么事,是多少事?他凝视着他,目光温柔而深远。

“说呀,大煮干丝你喜欢不喜欢?”画尘拽了下他的衣袖。

“喜欢!”何熠风对吃并不讲究,往往吹得像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妙事物,他都绕道而行。他发现画尘又在蹭着手背。店内人多,紧挨厨房,比外面高了好几度。“请给我一块生姜。”他对送碗筷过来的老板说道。

老板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回厨房给他拿来了。生姜削了皮,散发出辛辣的清爽气息。何熠风让画尘把手指伸直,用手姜轻轻地摩搓着指尖上的硬块。“这是治冻疮的偏方吗?”画尘问道。

“我家保姆一到冬天就生冻疮,我看她用过。”

“我还以为是书里写的。夫子,我都快忘了,你原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医生呢!”画尘很是惋惜,嘀嘀咕咕,“真不希望你改行。”

“为什么?”

“以后要是我生病,有个熟人,多便捷呀!”

“阮画尘,你说话有经过大脑吗?”

“这不是假设么,人吃五谷,谁不生病呀!”画尘无所谓地哼哼着,像个已经灯枯油干的老妪。

“人会生病,你是怪物,只会更笨。”气得弹了她一指头,沾了一脑门子的生姜汁。

其实他也知道她是在说笑,可就是不爱听,听得一肚子闷气。气越生越大,一顿饭,再没说一句话。画尘看看他,识趣地保持沉默。不过,何熠风还是尽职尽责地一直把画尘送到静苑。

脚垫上,那支玫瑰已经枯萎。

画尘弯腰捡起,“哈,哪个傻瓜呀,把花送错地方了。”她摘下一片花瓣,笑不可支。

何熠风死死地瞪了她两秒,把车钥匙往画尘手里一塞,折身,一言不发进了电梯。

第二天,何熠风差不多十点才进办公室。好像已经很久没睡这么沉了,生物钟、闹钟一概没起作用,睁开眼,看着满天的阳光,呆了半天,才回过神。

桌上放着同行们关于《瞻》的试刊褒贬不一的评论,有网络上的,有报纸上的。开张那天,口径一致的赞赏,那是捧场。何熠风早已做好准备,试刊号不一定完美,他也不是特别满意,特稿部会根据各方面意见,逐步进行调整。比如会以插图为主,减少照片的使用。

每一篇评论他都看了,在上面批注后,让林雪飞送去特稿部。

林雪飞在煮咖啡,走廊上都飘着香气。电脑里插放一首欢快的外文歌,歌者的咬字发音很奇怪。“这是什么语种?”何熠风静静地聆听了一会。

“越南语。”林雪飞表示得意,这世界上也有他比何熠风懂得多的事物。“现在孩子们追的是泰剧,听的是越南歌。你OUT啦!”

“哦,原来是孩子们爱听的歌,我曾经把你当男人,抱歉!”

林雪飞气得鼻子都冒烟了,抢过何熠风手中的咖啡。“我今天罢工一天。”

何熠风点点头:“准了!罢工前把这些送去特稿部,再通知图书部的人来小会议室开个会。”

林雪飞磨牙霍霍,他面不改色地往外走,进办公室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似乎一过了年,阳光就不同了,可能是觉得春天已在路上,心里暖洋洋的。高领毛衣穿不了几天了,应该换衬衫,穿上风衣,在天气好的日子,买个野餐篮,装上水果、面包和小零食,开车,去踏青,去看江水泱泱,和……

何熠风不准自己再往下想,他还在和某个人生着气呢!

会议很简短,书屋才营业了三天,营业额竟然高达万元,等于平均每天三千元,那得是多少书。图书部的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说明书店不是不能存活的,而是你有没找对方式、选对书。喜欢书的人想要的不仅是一个售卖图书的地方,更是交流的地方,也是一个幽静、清雅的阅读地。后面,我准备在书店内外都添些植物,还要增加一个开放式的厨房,提供小西点。孤单时、烦闷时,来书店读读书,不比闷在夜店喝酒好么?”何熠风说道。

“何总是否认为我们的出版倾向就是这些卖得比较好的类型?”图书主编拿起桌上的销售清单,问道。

“这是一个选择。你们有其他想法吗?”何熠风看看其他人。

“找当红明星出自传,这个可以保证销路,缺点就是成本太高。”一个编辑说道。“还有一些一看特别有道理,仔细一看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心灵鸡汤,但是很多人爱看。”

“这些都是短期效益,如果考虑长远,关注一些有潜力的作者。他们现在还没有很大的名气,跟随着岁月的飞奔,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大家。现在要多给他们机会。”何熠风说道。

“那长短同时进行。”图书主编豪气冲天。

何熠风笑,他只给他们指个方向,具体怎么走,他该放手。

去了趟董事长办公室,秘书说周浩之今天去医院复检,总经理陪着一同去的。决定罢工的林雪飞接了通电话,印学文要来蹭午饭,要不要订个餐厅什么的。

“多买一份盒饭。”如果猜得不错,印学文肯定是来打听晟华的事。《滨江日报》今早一上市,就全被抢空了。晟茂谷坦然接受了采访,说感情的事随缘,不可强求,尊重对方,尊重自己。华杨已经离开晟华,不知去了哪里。不过,晟华的法律顾问解释得很详细,晟华今天的股价走势平和。

“我不是关心那个股价,你们有没听到晟小姐的一点消息。我以后是要娶她的,可是我到现在连她的影子都没瞄着。”印学文是贵公子,看了一眼盒饭就饱了。“我很想请个私家侦探,老爸训了我一通,说要是给晟董知道了,我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何熠风早饭中饭一块吃,盒饭很快就见了底。“我们的记者不是狗仔队,不关心这个问题。”他起身去洗手间漱口。

印学文翻了个白眼,随口胡谄:“什么朋友,这点小忙都不帮。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也在打晟小姐的主意。”

何熠风嘴角抽搐了下。

“晟小姐,你在哪里呀,我都快为你害上相思病了。”印学文捶胸顿足,硬挤出一脸的深情。

“我要去书屋看看,你是留在这里继续表演,还是打道回府?”

“我也正想去书屋呢!”印学文跳起来,又眉飞色舞。

电视、报纸一报道,很多人慕名而来。何熠风注意看了下,客人里有情侣,还有一些外地口音的背包客,还有外国人。休息间的沙发都坐满了,书架间的几张凳也没空着,有些人拿着书,席地而坐。幸好铺着地毯,不算太凉。

前两天提供的是速溶咖啡,今天开始磨咖啡豆自己煮,新进的店员手法还有点笨拙,不小心弄出些声响,看书的人抬起头,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儿安静得让人不敢呼吸。”印学文也拿了本书,一看书里密密麻麻的字,连忙又塞进书架。他瞧了一周,没发现什么美女,到是发现了一张熟面孔。“邢程的女秘书!”

何熠风早看见了。她站在书架后面,只露出半个身影,换了件湖蓝色的大衣,清新的气息像正在赶路的春意。

“我讨厌那个丫头,不想和她说话。”印学文承认自己有点记仇。但是他很仗义,走前买了一堆书,表示对何熠风的支持。“挑厚的,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最好图片多一些,别问价钱。”

何熠风没说谢谢,他越过一排排书架。

画尘手里拿的是舒意的新书,叫《飞》,清清冷冷的湖面,半空中飘着一片洁白的羽毛,很素雅的封面。这是最后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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