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是二哥误会他了啦,他对你仍是痴情一片的,他为了逼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故意与你闹矛盾,强忍着不见你。你重伤的那段日子,他比我还挂心你呀,整晚整晚睡不安稳,哭得比我还伤心,我才为了你瘦了三斤,他为了你瘦了十斤!”
我呵呵冷笑:“你干嘛不说因为柳凝雪嫁给了四弟,他痛不欲生瘦了十斤?”
听说前几日他还去四弟那看柳凝雪了,一个外臣拿了一大堆妇女用品去看王妃,他是真当四弟痴傻,明着给四弟戴绿帽子么?
“哎,妹妹别对他这般反感嘛,谢紫华和柳凝雪毕竟是表兄妹,从小一起玩到大,也是期望柳凝雪能够嫁个如意郎君的。别说谢紫华了,就连二哥我也有些心疼柳凝雪啊,毕竟是齐国第一美人,却白白便宜了四弟去了……”
自古表兄妹多□□,二哥你还没看出来他们这让人胸痛的关系么?
我没有理他,拿过一只紫竹香狸细毫酌上墨汁作画,宣纸是上好的锦州贡宣,点墨即染,绘画极佳。
二哥静看我画了几笔,语气转而凝重道:“昨日五弟的人去找谢紫华了……”
我画笔微顿,纸上落了一点浓郁的墨……
大哥和五弟年前逼宫想要父皇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们,大哥一马当先重进父皇寝殿想要挟持父皇,岂料父皇故意装病,反手一掌就将大哥打得满地找牙了。五弟运气好一点,他只带了一小撮兵在宫门口招摇了一下,父皇的御林军将他擒住后就把他软禁在自己府里出不来了。
然而这一次父皇是真的重病了,二哥羽翼未丰、根基不稳,大哥和五弟又有些来劲了,竟然派人去拉拢谢紫华?
二哥分析道:“可见瑟瑟的死、柳凝雪的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紫华兄假意与我们生了间隙,而博顺侯那边因为妹妹嫁给了四弟,也转而去支持四弟了……”二哥声音沉沉,眸中划过凌厉的银光:“妹妹这个时候万不能中了敌人的调拨之计,令仇者快,亲者痛啊。”
我心中一沉,笔尖重重落下,画了一半的莲花染成了一团黑迹……
恰时云珠端着瓜果点心进来,二哥瞬间展露笑容,装出风流之态道:“妹妹这是在画什么呢?跟个猪头似的……”
我干干一笑,毛笔挑起在他脸颊上轻轻划了一道:“正是你。”
“……”
先前我让二哥去查香魂丹会不会是他的侍婢颖儿偷换了,可二哥没查出结果,又来怀疑云珠了。云珠这边我更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未免打草惊蛇,此事只能暗地里防范着。
这些天我想找出那位伺候皋端的蒙面宫女是谁,可寻了一遍,类似身段的宫女有几个,但声音却不是那个宫女的。
夜深,我倚在床头等皋端,白日里多走了几个殿,有些乏了,不知不觉靠着床头睡了过去,梦里又回到晟朝被灭的那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铺天盖地的黑箭迎面而来,四周充斥着痛叫声、哭喊声……母亲被那人救在了怀里,马蹄飞溅血雨泥潭,黑骑冲破铁甲森森……
母亲道:“去东宫,洛将军还有三千精兵在东宫护主撤离。”
那人面沉如魔,咬牙切齿:“洛啸天勾结敌军不战而退,大开城门放敌军洗宫,他怎会是去护主!他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猛然惊醒过来,皋端近在咫尺的俊颜,他一手抱着我的肩,一手托着我腰身,将我慢慢放入被褥中。
“做噩梦了?”他细细地瞧着我的眼眸,而后伸手擦拭我额上的汗。
我心有余悸,梦里的话萦绕在脑中如鼓鸣,洛啸天就是父皇,那人说……父皇勾结敌军开城洗宫!
“你这梦靥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眸中难掩忧色,把上我的脉,静静诊了一会。
我回了回神:“我从小就做这些梦了……每个人都会做梦吧……”
他眸色深谙:“多梦、梦靥皆是病症,或阴血亏虚、或情志损伤,劳累过度、饮食失节也会引发。”他仔细瞧了瞧我的瞳仁,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十分舒服。
“明天让太医给你开副宁心安神的药,用人参、砂仁、沉香、黄芪、茯苓、白术、檀香和砂仁……药膳也得补上,灵芝姜汤,参归猪心……”他一一念着,忽而顿了下,挑眉:“记得住吗?”
他如此无微不至,将我照顾得跟宝贝似的,我尤为感动,想起在避尘台上那次来葵水肚子痛,隐约也是他跑到我房中给我把脉,而后早上醒来,他就采了“挽月海昙”回来了……
他一直在默默地照顾着我,不让我受一点苦头,我却还傻乎乎地不知道他的心。
心中甜蜜四溢,噩梦的阴霾被驱逐不见,心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他见我傻看着他不说话,便去案边着了墨将药方写了下来……
我伸着脑袋看他认真写药方的模样,鼻尖儿一酸眼里便润|泽一片,感动、后怕、愧疚、担虑……复杂的心情汹涌而上。
如果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岂非父皇野心□□、叛主洗宫?事后还佯装忠心为国、收复河山,最后自立为王、坐拥天下?
皋端是晟朝旧人,他是否知道这些往事,是否知道这些真相……
如果他知道这些,他会怎样对我?怎样对父皇?
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还这样对我……是出于什么目的?
待他重新回到床边,我强将眼泪掩下:“只是做了个噩梦,哪有这么娇贵了。师父对我真好,以后若哪天不对我好了,我可得难受的。”虽是玩笑话,内心却是如此担心的。
他顿了下,似是故意说道:“我将你当病患对待,也是对你好?”
我眨巴着眼睛:“普通病患肯定没这样的待遇。”
“什么待遇?”
“就是……半夜来巡诊,揉穴道,写药方……”
他沉吟一下,淡笑:“普通病患不都要这么对待么。”
我:“……”
混蛋!他又在逗我!
我翻身起床,扑了过去,搂住他脖子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会让普通病患亲你嘛?”
他顿了顿,墨玉般深谙的凤眸由平静泛起了潋滟,再到漩|涡翻腾……
我坏笑着,挽着他的脖子倒在了他的怀里,水色的桃花眸一眨一眨勾着他:“普通病患会向你投怀送抱吗?”
他白玉似的脸颊已经晕开了浅红,绷紧的肌肉忽然松了松,揽住我的腰将我按在了床上……
这次是他吻了我,吻技略显生涩,唇齿间甜香蜜蜜,我和他就似莲果翻进了沸腾的蜜水中,化成软软绵绵,他不自觉地捧上了我的脸,滚烫的手掌,细细的汗,炽烈的呼吸,浓浓的情……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还以为他记恨我,反感我,抗拒我……
却原来越过了那道禁|忌,打开了那扇心扉,他冰冷的外面下竟有着一颗浓情灼热的心。
他离开了我,浑浊的墨瞳在我红透的俏脸上聚焦,指尖拂过我丹红的唇瓣,沙哑地说道:“等我回来。”
我怔了怔,没明白什么意思。
他热热的吐息拂来:“我要离开些日子,待回来,会将一切说与你听。”他紧了紧我的身子,似是怕失去一般:“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你别嫁给他,等我回来。”
我:“……”
第33章 当做修行
皋端说,崃巫山的村民中有人愿意尝试换骨洗髓,他若能成功治好对方,父皇的病也有望痊愈。
我虽万般不舍他这个时候离开,可救人要紧,且还关乎到父皇的性命。
临走前,我送了他一件礼物……
“思来想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上回送你象牙毛笔,你却看不上;送你手帕香囊,想必你也不会用;琴棋书画,你又不能随时带在身边;而佛珠法器,我又不愿意送,想你早点还俗呢。”我羞赧地笑,将手上的紫檀药箱送给了他:“这个可是我亲手设计的,命工部司匠连夜赶制,药箱上的月亮花纹就是我……”我叫洛君月,用月亮代表我最合适不过了,我打开药箱的抽屉,取出其中一个药瓶道:“这瓶子上的月亮花纹也是我,你将这些带在身边,要时时想着我,早点回来见我……”
皋端双手端着药箱怔了良久,幽深的凤眸跃然着灼亮的流光,流光似火、似旭、似虹、又似锦绣繁花朵朵绽开……望着我,又望向药箱,转而又深深地看着我……
这个药箱共设计了六层十二个抽屉,用珍贵的紫檀木打造,木质坚硬细腻,色泽沉穆,正反两面绘有花好月圆,寓意两心相悦,美满甜蜜。花为莲花,既具佛性,又呈雅致,代表皋端。箱身边角处皆用铜片加固装饰,每个抽屉都画有不同的月色和莲花,抽屉里的药瓶也都彩绘了图案,整个药箱设计精致,独一无二。
我见他似是傻了一般不说话儿,急道:“那师父要回赠我一样礼物。”
他方回过神来,将药箱紧紧地提在身侧,一手牵上了我的手:“想要什么?”
我俏笑道:“想要师父将头发留长,待长发及腰,我就嫁你。”我笑着比划着,又将自己青丝长发挽在了身前,挑起一缕用发尾柔柔扫着他的脸颊。
他眸中的灼热竟寸寸暗了下去,直到毫无光泽,深黑无底。
“怎么了?”我心中一紧。
他轻轻将我揽入怀中,吻了吻我的额头,沉沉道:“换一个礼物。”
我笑容一僵,满心的欢喜又被他轻易间击得支离破碎,之前那句要我别嫁谢紫华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换?你不想娶我么?”我声音发颤,竟有些要哭了。
他瞧着我微红的眼睛,似是不忍见我伤心,转而道:“未必要长发及腰,你才嫁我吧?”
我怔了下,原来他拒绝的是留长发,而不是娶我,他是等不及长发及腰就想娶我了么?
“师父讨厌!你把我吓死了!”
他没有做声,只是抱着我。
我想了想道:“那你送我……”我却想不出特别的东西来:“……只要是师父送我的,我都喜欢。”
他沉默了下来,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令人窒息的神秘感,他宽大的手掌捧上了我的脸,指腹轻轻婆娑:“傻姑娘,其实我现在一无所有,能够送你什么呢?你因为一场梦,一次救命之恩,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托给我,你可有后悔?”
他一无所有,只是个僧人,只是个医者,他没有谢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