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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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效应-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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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斯坦福监狱实验中,自愿的学生原本在任何时间都可以选择离开。他们只是在一份受试者选择表格上头承诺
会尽力完成两个礼拜的实验而已,没有人威胁或者规定他们一定得关在监狱里。这份合约是由大学里的研究者、大
学人体受试者研究委员会以及大学学生三方所签署,本身没什么大不了;一开始的预设只是希望学生们是在自由意
志下参与,并且随时可选择中止实验。然而事实上,事态发展到实验第二天就非常明显了,囚犯们开始相信这真的
是座监狱,只是管理者是心理学家而不是国家而已。听了道格8612的嘲讽之后,他们说服自己没有人可以冼择离
开。也因此,他们没有人曾经说过:“我要中止实验。”事实上对许多人而言,离开的策略变成是用极度的心理忧
郁来消极地迫使我们释放他们。他们认为,是这个新的社会现实将他们牢牢钉在压迫性的情境中,而这情境是由狱
卒们任意、恶劣的行动创造出来的。于是,囚犯成了自囚的人。 

 在这个研究中,还有另一种社会现实,也就是在假释听证会结束时囚犯们终于得到“假释谈判”的机会。在我
们制定的情境架构电,如果囚犯愿意放弃他担任“囚犯”赚到的全部酬劳,我们有权通过假释委员会的运作让他获
得假释。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勉强接受这个谈判结果,自愿放弃他们这几天实际担任“研究受试者”的所有酬劳而离
开,即使如此,那时候也没有人尝试要“中止实验”。囚犯们宁可接受假释建构出的社会现实,而不是基于个人最
大利益采纳维护个人自由的社会现实。他们每个人都允许自己被铐起来、用头套罩住,然后从最接近自由的地方被
带回到地牢里。 

 

 去人性化:否定他者价值 

 

 杀越南鬼子献真神。 

 ——一名越战美军写在头盔上的一句话 

 

 人对人类手足能做出的极端恶行,莫过于剥夺他人人性,也就是运用心理学的去人性化过程让人失去存在价值。
当我们认为“他者”不具有跟我们一样的感觉、思想、价值以及存在目的时,我们就是将他者去人性化。通过感情
的理智化、否认及孤立等心理学机制,我们从意识中贬低或是抹消掉这些“他者”与我们共享的人类特质。相对于
人性关系中的主体性、个人性和情感性特质,去人性化关系的特质则是客体化、分析式,而且缺乏情感或移情作用。 

 用马丁·布贝尔的话来说,人性化的关系是我—你(IThou)关系,而去人性化的关系则是我一它关系(I—
It)。随着时间的逝去,去人性化的施为者(agency)会被吞没进人负面性的经验,造成“我”发生变化,并且产
生出客体与客体间或施为者与受害者之间的“它一它”关系。于是人们通过标签、刻板印象、标语和形象宣传的方
式,助长了将某类他者视为次等人、劣等人、非人、下等人、可有可无之人或者是“禽兽”的错误概念。 

 当施为者在紧急情况、危机发生,或是需要侵入他人隐私领域时,的确有必要暂时搁置正常的情感回应,因此
有时候去人性化过程也可以发挥适应的功能。例如外科医师执行危及他人性命的手术以及担当第一线救人任务时,
他们就必须如此。而当工作的工作量或日常计划必须接待大量的人时,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形。在某些照顾专业如临
床心理学、社会工作和医学专业里,这过程有个专门称呼:“疏离的关怀”。这时的行动者被放在一个矛盾的位置
上,他一方面得将客户去人性化,一方面又需要给予他们协助或治疗。 

 然而针对被过度客体化的对象,去人性化过程往往会助长对他们的虐待和破坏。因此我们很难想象我们的狱卒
竟会这样描述他们的囚犯——那些只因为掷铜板时运气不佳,因而没能穿上狱卒制服的大学生:“我叫他们互相叫


对方的名字,然后徒手把厕所打扫干净。事实上我根本就把这些囚犯当成‘畜牲’,而且我—直觉得他们会对我不
利,所以得看好他们。” 

 或者是另一位狱卒的告白:“这些囚犯穿得—身破烂,整个牢房里充满了他们身上发出的恶臭,实在很让人厌
恶。只要下个指令,他们就会彼此杀红了眼,我就等着看好戏啰。” 

 斯坦福监狱实验创造出一种去人性化的生态,就像真的监狱里会出现的情形,而这是通过许多直接且不断重复
的信息而逐渐形成。囚犯从一开始失去自由,接着失去隐私,最后失去个人的身份意义,一连串构成了一套完整的
去人性化过程。这过程将囚犯从他们的过去、社群以及家庭中割离,然后由当下现实取代了正常的现实。当下现实
迫使他们和其他囚犯们一起生活在毫无特色的小牢房里,完全失去个人空间,而来自外在的强制性规定以及狱卒们
的独裁决定则支配了他们的行为。正如所有监狱中都有一些隐约的压迫,我们的监狱也不例外,在这里,情感被压
抑、禁止,而且受到扭曲。才不过进入监狱短短几天,温柔呵护的感情就从狱卒和囚犯们身上消失了。 

 在制度性的环境中,人类被禁止表达情感,因为它们代表了冲动的个人反应和不可预期,然而制度性环境却只
期待一致性的集体反应。狱卒们通过各种对待方式将囚犯们去人性化,贬低人格的制度性程序也在去人性化中扮演
了一个角色。然而囚犯们也马上将自己加入去人性化的过程里,他们压抑自己的情感反应,直到“崩溃”为止。情
感是人性的基本要素,但在监狱里,压抑情感却是基本的生存之道,因为情感是脆弱的象征,流露情感形同将自己
的弱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在第十三章中,我们将更完整讨论去人性化过程和道德撤离的关联,以及其对人性的破
坏效果。 

 

 斯坦福监狱实验中的意外发现 

 

 在实验结束后不久,发生了一系列戏剧性的意外——美国加州圣昆廷州立监狱及纽约州阿蒂卡监狱(Attica 
Correctional Facility)的屠杀事件,使得我们的实验成为邪恶心理学的主要范例。原本这个小小学术实验只是
用来检验情境力量的理论想法,但这两个事件却使这个实验受到全国性的瞩目。在这里,我只从斯坦福监狱实验及
我的角度,概略叙述这些事件及其后果的关键面向。关于更完整的细节以及大约同时兴起的“黑豹党”(Black Panther 
Party)、激进学生团体“地下气象员”(Weather Underground)。 

 斯坦福监狱实验被迫中止的隔天,在圣昆监狱一场声称由黑人政治激进分子乔治?杰克逊领导的逃狱行动中,
有许多狱卒和囚犯遭到杀害。三个礼拜后,在美国东岸纽约州北部的阿蒂卡监狱也出现了囚犯暴动。囚犯控制了整
座监狱,并劫持了近40名狱卒和一般工作人员为人质,整个事件持续了五天。他们要求改变压迫的处境及去人性
化待遇,但当时的纽约州州长尼尔森?洛克菲勒(Nelson Rockefeller)并未选择进行协商,反而下令触动该州的
警力部队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夺回监狱。州警部队在牢房中枪击和杀害了40名以上的狱囚及人质,并造成多人受伤
后,整个事件才落幕。由于两个事件发生时间相当接近,监狱现况于是成为当时舆论的关注焦点,基于我在斯坦福
监狱实验中得到的心得与认识,我受邀在几个国会委员会中提出证词。我也成为参与圣昆廷监狱屠杀时间的六名囚
犯之一的专家证人。而大约在那段时间,有位曾看见我和圣昆廷典狱长进行电视辩论的媒体记者,决定要在国家电
视频道【1971年美国电视频道NBC的节目《年代报导》(Chronolog)】中,制作一部关于斯坦福监狱实验的纪录
片。美国《生活》(Life)杂志的一篇特别报道也迅速跟进,斯坦福监狱实验虽然结束了,但现在又继续上路了。 

 

 斯坦福监狱实验及其代表的时代氛围 

 

 在我们的模拟监狱中,学生囚犯和狱卒受到经验诱发而出现性格上的转变,为了更充分评鉴性格转变的程度,
我们有必要考虑60年晚期及70年代早期的美国时代氛围。那个时代的代表性思潮是拒绝威权、“不要信任大人”
(trust no one over thirty)、反对军队及工业化,参与反战示威、加入民权及妇女权益促进行动。那是个年轻
人起而造反、反抗来自父母和社会死板教条的时代,而那些教条曾在50年代桎梏了他们的父母。那是性、毒品和
摇滚乐的实验年代,年轻人蓄着长发,高唱:“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那也是个嬉皮士的年代,为了爱和存
在而静坐抗议的时代,是头上戴几朵花去加入旧金山反战青年“花孩儿”(flower child)行列的时代,是和平主


义者的时代,更是个体主义者的时代。那一代人的智性导师——哈佛心理学家蒂莫西·利里(Timothy Leary)曾
经为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处方,里面包含三重指引:别管传统社会说什么、尝试看看改变心智状态的药丸、
倾听自己内在的声音。 

 由于诉求激烈反抗各种不正义及压迫,青年觉醒运动(Youth Culture)的兴起格外关注越战中发生的各种不
道德行为,他们抨击每天清点敌人尸体的可憎行为,抗议执政当局不愿承认错误,并从旷日持久的流血战争中撤退。
这些价值风潮在欧美引燃一波又一波的青年运动。相较于美国的理念,欧洲人甚至更激进地挑战社会建制。他们公
开反叛政治及学术霸权。法国巴黎、德国柏林和意大利米兰的学生们“架起了路障”,直接反抗他们视为保守、反
动的现行体制。他们之中有许多是挑战法西斯主义者,也强烈谴责昂贵的高等教育造成的不平等人学限制。 

 而身为一个群体,我们研究中的志愿学生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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