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还没有开窗，仿佛都闻到一股冰凉清爽的气味。
下周就是一模，各科的老师都异常的紧张，更显得她这个闲人无所事事。那个小无赖还是每天嘻嘻哈哈，一点儿也没有要考试的自觉。她倒是希望他考不好，虽然这违反作为一个老师应有的立场。四中一届十二个班，加起来五六百学生，他想进前一百哪里那么容易。但她却还是担心。
担心个屁。她对自己说。糊弄小孩的一句话，还当真了。就算他进了前一百，她死不乐意，他又能怎么样。
手机嗡嗡的在床头柜上震动，叶沙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通话。
“老师，你起床了么？快看窗外，下雪了。”乔杰一的声音很兴奋，呼吸急促，隐约有沙沙的脚步声，好像在外面。
叶沙淡淡的回答：“嗯。”
“老师，出来吧，我们在学校。”
“今天周日，你们在学校干什么？”
“打雪仗啊。操场上的雪老厚了，一个脚印都没有，可漂亮了。”
背景里有好几个孩子齐声叫着，“叶老师，我们等您噢。”
这通电话带着初雪的冰凉，沁进叶沙心里，让那回忆带来的疼痛渐渐麻木。三十二的孩子们平时虽然惹事生非，但却都是有情有义的年轻人。叶沙为他们惹下的麻烦没少跟主任，家长，甚至警察和社会人士交涉。她不像其他的班主任，抓到孩子的错就没完没了的教育，惩罚，叫家长。她肯为他们出头，为他们说话，如果躲不过去逼到紧要，她能丢下画笔，撩起袖子来就跟人干仗。真的有错也骂得出口，就事论事，并不会用大道理压他们，更不会动不动就扯到高考，人生，前途。
对于叶沙来说，这份工作并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就比别的老师更敢说话，学校得了叶家好处，对她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自己没经历过高考的压迫，没有某些老师那种媳妇熬成婆，非要把从自己老师那里受到的压力转嫁给自己学生的报复感。孩子们知道谁对他们真心好，也懂得拿真心待你。干了三年的人民教师，叶沙才第一次觉得，这工作其实也不错。
就连赵菲也说，最近她身上总算有股子活人的气息了。叶沙回国这段日子，每天像个行尸走肉，吃饭，睡觉，上班，干嘛都心不在焉，心情一烦躁就抽烟。因为睡眠不好，总顶着两个黑眼圈。家里让相亲，多不乐意也逼着自己去，但凡有男人来追，闷着头就躲。逆来顺受，消极怠工，因为她从心里对自己全盘否定，不知道活着是要往哪里奔。
孩子们身上的朝气滋润了她。她得感谢主任让她接手了高三十二，这若是平常的班，一个一个都闷头念书，抬头发愣的，她还不得在自己的世界里死气沉沉得被回忆彻底灭顶。
教育局不让学校周末补课，高三的学生周六周日都得跑去附近高校借教室上课。四中校园里就只有他们这些被遗弃的“没前途”的孩子，和她这个“不务正业”的班主任。
年轻人的精力真是旺盛。叶沙只跟他们打了一会儿雪仗就跑不动了，举手投降，“你们玩儿吧，我旁边歇会儿。”
叶沙一边往看台走，一边掸落身上的雪，没注意大衣帽子里有一团雪球，碎在了脖颈子里，一挨到温热的皮肤，立马化成冰凉的雪水顺着后背滑进衣服里，激得她一阵哆嗦，忙弯了腰往外抖。
“老师，您没事儿吧？”乔杰一丢下手里的雪球跑过来，后面同队的战友大骂着重色轻友，被对方趁机反扑，打了个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没事。”叶沙扭动两下，雪水被衣服吸走，湿呼呼一片贴着身子，非常不舒服，“雪灌进去了，我去办公室脱下来拿暖气烤烤就好了。”
“我陪您去。”乔杰一答得倒是快。叶沙有些尴尬，“不太方便。”
“老师，您还真是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留。”乔杰一半开着玩笑，回头招呼班里一个女生，“曾源源，过来，陪老师去换衣服。”
美术教室里暖气很足，叶沙把湿衣服搭上去，眼看有白色蒸汽升腾。教室里有给学生提供防止衣服弄脏的白褂子，叶沙穿了一件，外面披着自己的大衣，坐在暖气旁边跟曾源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手机适时的响起，叶沙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嗨，叶沙，我在你家门口。西山雪场的天然雪道开了，一起去滑雪么？”
Kelvin好久没跟她联络，叶沙以为他们之间再不会有交际，又怎会想到他会连个招呼都没打，突然跑到她家门口去接她出去玩。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学校。”
“周日还要上班么？这么辛苦。”
“也不是，只是陪学生来玩。”
“那我到学校去接你。一会儿见。”Kelvin挂得干脆，都没给叶沙拒绝的机会。
叶沙换回自己的衣服，出了多媒体楼往校门口走。操场上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曾源源还嘟囔一句：“走人也不发个短信，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的。”
快到校门口，看着那一排杀气腾腾的背影，叶沙心中一沉，已知事情不对，赶紧快走了两步。
校门口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悍马，在雪地里格外的乍眼，三十二的一群学生围成一个半圆，有人手里还拿着雪球，有一下没一下的抛接着。
乔杰一从中间走出去，双手插着口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姿势，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他敲了敲车窗，玻璃降了下去，不知道跟司机讲了句什么，退后了两步，缓缓抬手，手指勾了勾，一群打雪仗没打够的孩子们就冲了上去。
叶沙大叫着在雪上跑，脚下打滑，怎么也跑不快。眼看着悍马周身受袭，前挡风玻璃厚厚一片白，雨刷卡在半路，动弹不得。引擎声轰轰山响，司机看不到路，也不敢真的移动。
“你们这帮臭小子在干什么？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叶沙总算赶到，一声狮吼，孩子们立马停手，纷纷看向乔杰一。
乔杰一只一转头的功夫，脸上的表情已从杀气腾腾的老大变成了人畜无害的萌男，走过来毫不顾及的伸手搂住叶沙肩膀，“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您就别插手了吧。”
叶沙抡圆了胳膊从他脑袋上拍下去，“胡闹。快帮人家弄干净。”
乔杰一低着头保持被她打的姿势，悍马的车门开了，Kelvin走下来，一身滑雪装已经换好，衣服上还有因为车窗没有来得及升上去而被砸得雪块，略显狼狈，却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潇洒倜傥，温文儒雅，依旧好脾气的笑看着叶沙，“你的学生？”
叶沙很是窘迫，不知是因为Kelvin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乔杰一面前，还是因为乔杰一这小孩子气的表达嫉妒的方式。她莫名有种大老婆和小三狭路相逢的感觉，虽然这两个男人谁跟她都不算那么亲密。
Kelvin回头看了看挡风玻璃上的雪，又环视一下围在车边的一帮年轻人，“大家既然这么热情，要不要一起去滑雪？我请客。”
☆、第18章
一辆悍马开道，后面跟着一串儿出租车，诡异的车队就这么浩浩荡荡上了西山。
到底还是一群孩子，刚刚还同仇敌忾的站在一个战壕里叫嚣，这一到了雪场，租了衣服设备，面对着漫山遍野的一片银白，都兴奋了起来。有几个乖巧的，还主动上前跟Kelvin道谢。
Kelvin付好了钱，踩了雪板，几个扭身滑到叶沙跟前，动作熟练而潇洒，一看就是老手。他拉下挡在口鼻前面的遮布，问叶沙：“你技术怎么样？是从绿线开始热热身，还是直接上黑线？”
滑雪是烧钱的娱乐，叶沙在国外的时候守着好几个世界有名的雪场，连上去看看热闹都未曾有过一次。她有些尴尬的抓抓头，“我……第一次。”
Kelvin到没有表示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依旧笑着，过来拉她的手，“那我陪你在练习坡，保证今天教会你。”
叶沙刚伸出手去，还没碰到Kelvin的手套，一个身影愣是从他们之间挤了过去。那人技术似乎也不怎么样，滑过去之后刹不住车，姿势狼狈的摔倒在雪地上，脚上的两只雪板插入雪里，挣扎着起不来。
都穿着雪场相同样式的滑雪衫，叶沙还是认得出那是乔杰一，有些无奈的看看Kelvin。Kelvin回报她一个释然的微笑，三两下滑过去，帮乔杰一解开雪板上的锁扣，拉他站了起来。
乔杰一还不领情，甩开Kelvin的手，回头看向叶沙，即使带着护目镜，叶沙也能感到他愤然地眼神。
看来今天他是要跟Kelvin杠上了。真不知道他们俩男人是怎么想的，一个钱多得没处花，邀请一帮子小屁孩给自己当电灯泡，一个使小性子铁了心从中搞破坏，坚决不让她有机会和Kelvin独处。
她还以为自那之后和Kelvin就能向望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他这么突然的又约她出来，这次连让她拒绝的机会都没给。这么干净利落的，和他前几次那么好脾气好商量的态度截然不同。
既然他都知道她知道他的秘密了，他难道就不知道她已经对他死了心么。难不成真如他所说，他对她感觉还不错，所以舍不得这么轻易放弃。
叶沙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醉梦里都能让他在床上感觉不错，就此把他给掰直了。更大的可能性是，来自家族的压力让他重新考虑过，他觉得她还算啃得下嘴，凑合凑合娶进门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不至于不好完成。
他还真会选机会，教她滑雪，免不了要身体接触，这是要打算使美男计么，她不得不承认，Kelvin要卯起劲儿来还真有那个攻击性。
“乔杰一。”叶沙拖着雪板，艰难的向两个男人走过去，走到近前，拉住小男生的手，“别淘气。”然后转向Kelvin，“Kelvin，一下教我们两个人，不会太为难你吧。”
隔着手套，她感觉到乔杰一挣了一下。她紧紧把他握住，不让他临阵脱逃。现在她只有他这个挡箭牌，能挡一挡Kelvin暗涌之下的攻势。
Kelvin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并没有失望或者嫉妒的神色，反而用手套遮了嘴，扭头看向一边，那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