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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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春宵-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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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古籍古册,仇英见着那些个有讲画的便蹲□子查看,不多时一双眼睛便拔不出来了。
项元汴见了不免好笑,将他扶起来道:“你怎么跟文嘉一个性子,他也是这般见了书就走不动人。”
仇英被他调侃也不在意,辩道:“他是什么书都这个德行,我只爱和作画相关的。”
项元汴笑道:“那这一本你便带着进屋去看吧,大日头底下可别晃坏了眼睛。”将那一本册子塞到他手中,又说:“我带着你将这阁子看一遍吧,日后你想看什么书、什么画,也知道上哪里找去。”
仇英却道:“这并不着急,来日方长。何况你今日方踏进门,到这会子还没回屋呢,嫂子想来等你已久了。你不必担心我,我先在这随意看看,让项凌带着我熟悉熟悉也行。”
项元汴望着他欲言又止,仇英却不再看他,口中说着:“你去吧去吧……”脚下便往一处挂着好些书画的读书之处行去。
项元汴原地杵了好久,终究默默的出门去了。仇英这才放下手中的一本册子,愣愣看向天籁阁的门口,不自禁伸手抚了抚唇。
在半睡半醒的梦境中,他也不时回想起从前的某一日,他与这人酒后唇舌交缠的那一幕,只是之后发生好些事,只是原来子京已然有了屋里人。仇英又何尝没有偷偷幻想过,这一位知己便是她的良人。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项家再大的家业再严谨的规矩也只是叫她有些些惊讶,但所有这些却不及“屋里人”三个字带来的震撼。
是了,仇英自己今年快要二十岁了,子京与休承同龄,都二十有四,寻常人家的男儿说不得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只文师傅的两个儿子都是晚婚的,导致他以为天下的男儿都是这般,事实上子京他有了妻室甚至有了孩子也是不应当惊讶的。
反观他自己,因为心中还存着一生作画的梦想,不想如寻常女儿家被束缚在闺闱之内,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如男儿一般的生活。若有过得到,又怎会乐意失去?他不愿放弃这一片自己开创出来的天下,便也只好装聋作哑,不问情事,或许一辈子就这么孤独终老的过下去,一切不是早在做下那个决定之前便预料过的吗?
前朝有隐士林逋,梅妻鹤子,清高自适,也是悠悠然然度完了一生一世。何不效仿林翁,以画为伴以书做友,况且还有知己如子京,好兄弟如文嘉,又怎会担忧空虚寂寞?
而即便是他乐意为了那人放弃这一世的理想,这个可能性也被那盆兜头而来的冷水狠狠浇熄。是了,冥冥之中的某些定数便是如此奇特,前一秒还是兴冲冲幻想着期盼多年的天籁阁是什么模样,如今置身其中却在想一些有的没的。想一想,可以随时随刻饱览这一整个天籁阁的藏品,天下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幸运?
珍惜吧,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啊拉~~第二卷开始了~~我忽然想起来,应该取卷名了~~叫什么好捏?


☆、弱冠之礼(上)

七月七,乞巧节;亦称女儿节。这日是仇英的生辰。
仇英出生的时候;秋香曾想着,生在乞巧节的女孩儿该是个乖巧懂事、温婉贤惠的;没想到小仇英却生来古怪精灵、调皮捣蛋;跟个猴孩儿也似的,成天介跟村里的男孩子们上山下水;掏鸟蛋、捞鱼虾甚至捅蜂窝,将初为人父人母的仇氏夫妇伤透了脑筋;几度怀疑自家的教育方案出了问题;直到仇珠出生后;娴静的个性才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小仇英皮归皮;仇氏夫妇还是很疼宠她的;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了。仇英很小就特别富有观察力和好问精神,例如她早早的发现一众小伙伴每个人都有小鸡鸡偏偏她没有,便哭得震天动地回去找爹娘询问,无论秋香说多少次“你与他们不同,你是女孩子”,她不听就是不听,从此为了证明她和小伙伴们是一样的,裙子不肯穿、耳洞亦不肯穿,甚至连包小脚这种关乎到未来夫家脸面的事情,也在她大叫哀嚎半刻钟后便也彻底放弃了。此后的仇英,几乎便当成男孩子一般养大的。
历经家中剧变,长大了的仇英虽不比小时那般顽劣,脸上的稚气也随着年龄的增加一点点褪去,但在太仓的童年记忆,却一直珍藏在她的脑海,午夜梦回时想起过去,也便就那样辗转反侧到天明。
来到天籁阁已然三个月了,沉浸在藏品的世界,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仇英常常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有子京来瞧她的时候,说一说外界的事,才将她从这个无边的知识海洋中稍稍抽离。
前几日,子京邀她出门走一走。“你的生辰快要到了,那日也是乞巧节,城里必定非常热闹,我们去逛一逛街市。”
仇英自是没什么好退却的,便应了。这几日夜里,却梦到了幼时的记忆,也导致她近些日子心事重重。
项元汴何其敏锐,知道她定是有了什么心事,但她不说,他亦无什么办法,只得每日早早的回来陪着——如今他在嘉兴不出远门,便开始掌管家中事业,主要是几间书画铺子和一间当铺的生意,而这些铺子也是他的藏品主要来源之一。
仇英来后,项元汴收藏先人画作明显变多了,每遇珍品必第一时间带回天籁阁与友人共享,这一日他兴冲冲的回来,仇英便笑迎道:“今日里又得了什么好作品,瞧你眉毛里都是笑。”
项元汴却是两手空空,负手而立,道:“今日并未收到什么中意的作品。”
仇英好奇问道:“那你这是喜从何来?”
项元汴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他道:“见你这几日愁眉不展,也不知想什么心思。我无法给你开解,但想着你最敬爱的文师傅来信,必能让你宽慰一些……”
仇英兴奋问道:“师傅他来信了?”
“正是。今日我在铺子里得了这信,想来他们一家在京中已然安顿妥当了,便捎了这信来。”
仇英果然愁眉不再,开开心心展信阅读。“师傅师娘和休承他们一切都好,这我也便放心了。另外,师傅说我马上满了弱冠之龄,不能亲自为我行弱冠之礼很是遗憾,但惠赐了我一个字,名叫:实甫。”
“从此以后,我也有了字了!”仇英眼中水光流转,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仇英十五岁拜师学画,耽误了身为女子的及笄之礼,本以为这件事也便这么过去了,未想到师傅却惦记着他的弱冠之礼。是啊,她怎么忘了,在师傅的眼中他可是个铁骨铮铮的小男子汉呢!
“仇英……”项元汴不是不明白她的感动,但在二十岁之时得了身为男子的表字,她是当真决意坐实了男人的身份了吗?
“子京,往后你便要称我为实甫了。”仇英兴冲冲的反驳他,低头又将文征明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项元汴暗暗叹了叹气,却未弗了她的意愿,轻轻喊道:“实甫,你师傅一家随了信还捎了些礼物来,你随我来看看吧。”
仇英闻言忙跟着他到了外间,果然桌子上有一个藏青色的包袱。这个包袱皮是师母沈氏常用的那一块,往日里总用它给仇英装着吃的穿的用的,叫他带回自己的住处。轻轻解开包袱,上头首先是一件崭新的月白色袍服,仇英伸手在上头摸了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料子,该是师母专门为他定做的,袍子下边是一个长盒,里头这只上好的狼毫笔是师傅精心挑选的,文彭大哥给的礼物是一盒名贵的颜料,而文嘉赠她的却是一枚印鉴。
早几年仇英曾弄丢了自己的私章,文嘉便央求精通印石的文彭选了一块,自己亲手刻了一枚印赠他,还许诺过到了弱冠之年得了字,再赠他一枚。
仇英取了那印,在大红的印泥上蘸了蘸,印在纸上是简明的“仇氏实甫”四个字。再将之前所用的“仇英印”也印了一枚,洁白的画纸上,两枚印戳相映成趣,勾起仇英满足的笑意。
“我在担心……”项元汴忽而开口道,凝视着仇英疑惑的神情,“文家上下率先千里迢迢送来这一件件情意深重的礼物,我不管呈上什么也无法与他们媲美了。”
仇英扑哧一笑,眼儿眯眯道:“师傅一家人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亲人,不论你们送些什么或什么都不必给,我都知道你们对我的好,生辰只是每年一日,平素的感情又岂是礼物所能表达的?”
项元汴仍有些不是滋味,问道:“那我与你师傅一家人,对你都是同等重要的了?”
“那是自然。”仇英顺口答道,却在瞧见了桌上一对并排而立的印鉴而稍稍有所犹疑。文嘉及师傅一家人,还有子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真的是完全一样吗?思及前几日来天籁阁探望自己的小嫂子徐氏,还有那肉嘟嘟短手短脚却活泼可爱的小德纯,眼前这人虽未大婚,却早先有了妾侍和长子,这就决定了他与自己再无其他的可能了——她别无所求,只愿得一个一心一意的知己相伴一世罢了。
仇英轻轻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必多想。盛夏的午后蝉鸣躁动,项元汴的心情也随之烦躁了起来,他要的不是同等重要,而是那与世人皆是不同的唯一啊。
男子长至二十岁,应择良辰吉日,于宗庙中行加冠的礼数,称之为弱冠之礼。冠礼一般由父亲主持,若父亲已逝,可另择长辈加冠,并由指定的贵宾为行冠礼的青年加冠三次,分别代表拥有治人、为国效力和参加祭祀的权利。
仇英父亲已逝,两位师傅年迈,文征明在京述职,周臣云游在外,本想着这礼数也就将就过去,甚至亦可免去不办了。
但是,在讲究家学渊源、礼数周全的文人圈,弱冠之礼虽小却不可小视,尤其仇英近些年小荷才露尖尖角,不少文人墨客听闻他的名气,收藏了他的画作,正在寻找时机与他结识。而弱冠之礼,正是一个将仇英推向世人的最佳时机。
项元汴发愁了。
于公,仇英作为墨林画苑聘请的画师,项元汴需要提升他的名气,为其画作升值、为项家带来更多的财富收益;于私,作为仇英的知己好友,项元汴也期待他能够早日一举成名天下知,实现跻身大明朝知名画师的理想。可再深究下去,他的私心却不愿仇英男不男女不女的继续生活下去。或许她可以换上红装,嫁一个良人,从此相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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