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下午也无事,天气又好,便点头应了下来。
22、第 22 章
春芳欢呼一声,急忙换了身衣衫,到大镜前梳头戴花,温兰在旁笑眯眯地等着。正这时,忽听外间有脚步声传来。温兰迎了出去,看见来了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身后跟着几个王府的丫头。看那妇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正经的主人,但也不是一般的仆妇,倒像主人身边有体面的那种陪妇。
这里是王府地盘,被安排住到了这里,自然要谨小慎微,什么人也怠慢不得,温兰自然明白这道理。因还不晓得她的身份,也不知称呼,便朝那妇人微微一笑。
那妇人方才过来时,已经听被派到这院里伺候的丫头提起说,说这个李三娘面有黑斑,所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现在乍一见,还是有些惊讶,只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打量了下她,微微颔首。
温兰见她只看着自己,边上的丫头们也都把手垂得笔直,无一人开口说话,一时搞不懂她们过来到此的目的,便又对那妇人道:“我是李三娘,温州府乐清县的县令李大人便是我伯父。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妇人面上这才露出微微笑容,道:“我姓吴,蒙王妃不弃,留用伺候在侧。”
温兰虽不是本土人士,多少却也听说过“宰相门房七品官”的老话,何况是王府王妃身边的人。若无事,绝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见自己这种地位的民间女子。心里微微有些疑惑。正这时,已经梳好头的春芳兴冲冲撞了出来,一看到这架势,顿时收了脚,怯怯地望向温兰。
温兰示意她过来,领了她一道朝那妇人见了礼,问道:“不晓得吴妈妈到此,有何贵干?”
吴妈妈这才道:“王妃已经晓得世子前些日在路上的事,吓得不轻。幸而世子吉人天相才逢凶化吉,只毕竟也得过你伯父的助力,又听世子提起三娘子时,言谈中颇多溢美,便命我来探望下。”
温兰急忙客气了几句。吴妈妈微微一笑,坐到了张玫瑰椅上,开始问些杂七杂八的事。诸如年龄、平常喜好、以及口味偏好等等。温兰一头雾水,只对方既问了,便也斟酌着一一回答对付过去。终于等她都问完了起身,送了出去,出游的心思也被搅得败了不少。
“三娘子,她怎么好像在问亲啊?”
春芳跟她一道送人后,冷不丁在背后冒出这样一句。
温兰被吓了一跳,眼前顿时浮现出前几日那个朱友莲临行前回望自己露出笑意时的情景。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那块黑胶皮还在。
如果脸上没这块东西,有过前几天的那一场偶遇,说那个朱友莲对自己起了心思,倒也勉强说得通。但顶着这样一张脸,她不信他会对自己生出别念。毕竟,他和谢原不一样。谢原一开始虽然也坚持和李三娘的婚约,但更多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个守诺的人,如此而已。
“胡说!问谁也不会问到我的头上!”
她像是对春芳说,又像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春芳吐了下舌,又催着动身去游湖。
温兰虽被打断了兴致,只先前既已答应过她,此时自然不好反悔,便打起精神,跟院里一个管事婆子说了声,那婆子陪同,几人便出去了。
吴妈从素玉园出来,坐车回了王府径直去见王妃,把自己方才的所见详细复述了一遍,最后道:“这个李三娘,应对得体,也有些风度,不像小地方出来的,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就是脸上长了一块黑斑,实在可惜。”
王妃略微蹙眉,半晌才道:“你都这么说了,这女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且说一句掏心窝的话,我为莲儿这孩子,简直把心都要操碎了。如今他终于肯自己开口说娶这女子,莫说脸有瑕疵,就算再怎么样,我和王爷也不会不点头。她父亲是秀才,伯父是县令,身份正合。至于面上这黑斑,往后自会请太医来调治,真褪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世子妃容貌倒是其次,德才才是首要。”
吴妈妈急忙点头称是,又笑道:“喜事临门,王妃该高兴才是。”
王妃摇了下头,微微叹息一声,想了下,道:“把长史传来。”
此刻已经登上南屏山站在雷峰塔前向下眺望西湖的温兰,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烂桃花要来的话,别说她往自己一边脸上贴黑斑,就算贴满两边,也未必能挡得住。
按说,以朱友莲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不得,怎么会看上温兰,动了娶她续弦的念头?若单凭前些日在荒郊古寺的那一番经历,他就被温兰彻底吸引,以致于完全无视她的容貌意欲求娶,这未免有些牵强。其实呢,被温兰所吸引虽然是一个起头,但更重要的,其实还和他的异常癖好有关。
朱友莲好男风,不喜接近女人,只不过被遮瞒得好,身边少数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这种癖好,在现下并不为世俗所容,他又出身皇室,自小受到严格的儒家和礼法教育,成人后发觉自己有这样异于常人的倾向,深以为耻,极力压制。只越强迫自己去接近女子,心理上反倒更是厌恶,干脆便时常外出躲避。他从前娶过个原配,两年前病故,也未留下个一子半女。王妃自然心急,碍于一年丧期内不能续弦,便往他屋里又填塞了数名新罗选而来的美艳姬妾,盼着能挽回他对女人的兴趣。不想他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外游荡,便是回来,对着那些个姬妾,也是连一指头都不沾。
生出个这种祖上烧错了高香的儿子,老王爷与王妃虽心急如焚,但除了催逼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然后就在数日之前,朱友莲回府,把自己在路上的遭遇提了,又说李县令的那个侄女未嫁,意欲娶她为妻。
明朝的皇室立妃娶妻,向来都是从平民或小官之家遴选的。似宣王妃自己的出身便很低微,父亲不过是个以行善而闻名的地方绅士。至于像朱友莲这样的世子,年纪到了,自行在封地里挑选,看中后上报宗人府后册立便是。所以王爷夫妻俩虽然起先被他路上的遇险吓得不轻,等听到他说愿意娶妻生子了,自然喜出望外。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往后要联姻之故,对李珂自然另眼看待,这才有了安排入住素玉园一事。
至于朱友莲这里,他也知道自己是王府独子,将来无论如何要有个儿子来继爵的。且最近不但父母催逼得厉害,连那个皇帝伯父也开始过问此事,颇觉压力。正好前些天遇到了温兰。相貌虽然有憾,但这却是他自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接近时不感觉厌恶的女人,不但不厌恶,反而有耳目一新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朱友莲看来,她到了这年纪还未嫁人,全因相貌丑陋,自己恰恰根本不在乎女人的相貌,而她凭空跃上高枝成宣王府的世子妃,想必知道后必定会欣喜无比,这应该就是一桩两相宜的婚事。所以在回杭州的路上时便下了决心,决意立她为妃。
李珂一个下午一直在应酬。
他此番路上虽遭遇了一番惊魂,却因祸得福成了宣王府的上宾,在旁人眼中,便似傍上了一棵大树。那些与他品级相当的旧日相识虽不明就里,暗中却料定他高升必定指日可待,纷纷主动前来拜会。李珂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尝到众星捧月的滋味,乐陶陶醉在其中,与一帮人到了湖滨边的一家茶楼里煮茶品茗谈诗论词,正快活着,忽见留在揽翠院的胡大林急匆匆找来,说宣王府的长史到了素玉园找他。
长史总管王府的内事务,官阶比李珂还高。李珂听闻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匆忙便起身往回赶。到了揽翠院的花厅,见着了那个姓胡的长史,以下官之礼拜见后,小心地问道:“胡大人找下官,不知有何吩咐?”
胡长史笑道:“我过来,是要恭喜李大人啊!”
李珂听到这话,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升官。但总算脑子还够清醒,知道这不大可能。莫说王府没有直接提拔官员的权力,便是自己因了三娘的缘故真得了宣王府的赏识有意提拔,也没这么快。但不是升官的话,自己还有什么事可让王府里的长史过来说恭喜?压下心中的狐疑,问道:“下官不解。还请胡大人明示。”
胡长史呵呵一笑,道:“这喜事和李大人的侄女有关。王府里世子妃之位空悬至今。王妃得知李三娘德才出众,有意立她为世子妃,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李珂自然知道朱家立妃的规矩,只是万没想到,这个朱友莲竟会看中三娘。三娘虽不是自己的亲侄女,但外人并不知道。她若真成了宣王府的世子妃,对自己日后的仕途自然是助力多多。她先前不愿嫁给谢原取消了婚约,他为此还可惜了一阵子,现在看来,莫非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李珂压下心中激动,郑重道谢。胡长史笑道:“我来时,也带了王妃赐李三娘的一套头面……”
李珂忙道:“王妃亲赐的,自当要我侄女叩谢才是。大人稍坐,下官这就派人去将她寻回。”说罢急匆匆唤了师爷,吩咐去找人。
这消息经师爷的口一传,整个揽翠院里的人立刻便都知道了,拥着出去找人。众人一边往院外去,一边忍不住议论起来。
衙役齐山啧啧个不停:“先前咱们衙门里,还有人背后议论三娘子的脸。如今看来,这分明是福气之相!”
胡大林道:“三娘子这一趟杭州之行是来对了,所谓路遇贵人一步登天,不过也就如此了。”
姜捕头也是热血沸腾,正要插一句发表下自己的感想,忽然看见外出了的谢原此刻正迎面从外而入,急忙咳嗽一声,向着齐山和胡大林等人挤眉弄眼地丢眼色,示意噤声。
今天安顿好后,师爷等人随李珂一道。谢原却独自去了天竺山的龙云寺里去拜访那里的住持,因那住持与他少年时习艺的南少林方丈素有往来。现在正刚回来。
谢原刚才过来时,远远见对面的他们正边走边说话,气氛还颇热烈,现在自己一出现,顿时冷了场,有些不解,随口便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我一来,你们就都不说话了?”
这个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