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到了她跟前站定凝视着她,心里想道:“我不用你做衣做鞋,我能做饭给你吃。”只是这话却说不出口,顿了下,终于低声道:“我不会后悔。我其实……很高兴,真的……”
温兰再次笑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男人,无法不被感动。想了下,轻声道:“你过来点。”
谢原有些不解,却很听话,往前靠了一步。
“再过来点。”
等他终于站到了离她只有一臂之距时。她看了下四周,然后朝他跨了一步过去,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他的一侧脸颊,轻声道:“谢谢你。我到了这里能遇到你,也很高兴。到了,咱们进去吧。”
她竟然主动亲了他!
谢原望着她的背影无法动弹。被她用唇碰过的地方,就像着了火一样。这种完全陌生的柔软感触,不但灼热了他的脸,也迅速灼着了他的身体。他的心也像身畔的那簇红灯笼一样,晃晃荡荡得整个人都有些晕了起来。
25、第 25 章
温兰会主动亲一下谢原,与其说是表达喜欢,倒不如说是出自歉意和感动,并且多少也带了点抚慰的意思。反正两人的事兜转一大圈后,最后竟然这么戏剧性地又回到了原点,她现在再多想也没用。像她这样无意到了这里,能嫁像谢原这样一个男人,运气说起来,应该还算不错的。至于王府那边,她倒不担心对方还会继续这件事。古代所谓“私定终身”,隐含的意思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就算那个朱友莲再怎么中意自己,王府也不可能会要这样一个世子妃。至于会不会连累到李珂的仕途……这个她也说不好,完全要靠拼人品了。不过不管怎样,叫她仅仅因为李珂的前途着想便嫁入王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反正既然已经这样,到时候就走一步看一步了。所以这一夜,温大小姐睡得颇是安心,却苦了李珂和谢原。两个人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只不过原因大相径庭。一个是愁得睡不着觉,唯恐王府不快,继而迁怒于自己,好不容易终于有点峰回路转迹象的仕途怕是又命运多舛。一个却兴奋得不行,闭上眼便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回想她当时的一言一笑,乃至于一个细微的眼神也能回忆半晌,哪里还睡得着?曾被师叔大力吹捧得的睡前童子功,再次被证明失效。
次日,李珂整好衣冠,等到了辰点,坐轿惴惴地到了宣王府。下了轿,见大门前张灯结彩人来客往,已是热闹无比。
什么场合都讲究个尊卑位次,此时自然更看重。李珂跟着一群与他穿了相同鸂鶒补子官袍的各地州县官们递上拜帖后,随了迎客官被引导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他如今也不存什么升官的念想了。只盼那个王府世子多少还能念着点在路上古寺里的那番生死经历,往后别来寻自己的晦气就好。等了片刻,见并无什么异常,边上的熟人又过来寒暄招呼,便强打起精神,面上挤出笑应酬。
李珂入王府里去赴宴了,剩下的人自然没什么事,姜捕头与师爷几人过来杭州,还没去游过湖。见离宴散还早,便相约一道去附近探景。知道谢原是没心思与自己这些个人一道混了,取笑他几句便算,也没强行拉他走。
谢原目送这一行人离去后,知道温兰今天留在住处没出去,脚步不自觉地便往回迈——倒也不是想和她怎么样。虽则两人的事大体算定了,但这世代,可没开放到能容他现在就大喇喇地与她接近,况且在他的意识里,也没敢存这样的念头,心里只是觉得哪怕就是知道她在自己附近,偶尔听到她的说话声,那也是极好的。所以并没多想便往回去了。刚转身,却见一个穿了身月白宽衫、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正迎面漫步而来。
“萧大人!”
谢原脱口而出。
这男子正是北镇抚司缉事千户萧燕。听到有人叫自己,看了过来,立刻也认出了谢原,原本带了丝漠然的脸露出了笑,朝他疾步而来。
谢原也迎了上去。
他两人前次一别过后,多少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所以此次在此不期而遇,两人都颇高兴。
“萧大人莫非也是为王爷贺寿而来?”
二人寒暄过后,谢原问道。
萧燕颔首,随即略微笑道:“宣王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正巧上月,朝鲜使团赴京师朝贡,听说了王爷寿日的事,便主动请奏共贺,皇上准了,我便也来了。他们今日上船,暂便没我什么事了。久闻西湖之名,从前数次路过,都未停驻。正好趁今日得闲,便出来走走。谢巡检若得空,与我一道同游?”
朝鲜是大明最亲近的一个属国。号称小中华。李家王朝对大明一向恭顺,是太祖亲口所言的“永世不伐之地”,长期以来关系良好,所以皇帝也愿意给朝鲜使团和自己的亲弟弟一个面子,准许使团出京入浙。因了大明规定,似这样的使节队伍中,必须要有锦衣卫武官一道,除了保护,也有监察之意。因宣王大寿之庆,不容有失,所以萧燕被锦衣卫指挥使徐庆林指派随行。今天能上船到湖心的人,无不位高权重,似萧燕这样的五品千户,原本就不够资格,加上宣王与徐庆林早年有过不和,自然不愿看到他派来的人。
船上的安全护卫,除了王府,还有锦衣卫浙江指挥衙门的人。新任的浙江指挥衙门千户陆俊能干机敏,从前与萧燕是同僚,关系尚可。萧燕见宣王不欲自己出现在他寿筵上扫兴,便也未坚持上船,只叮嘱过陆俊留心防范后,自己也就便衣绕湖漫步而行了。
萧燕既这样开口,谢原自然欣然应下。两人前次见面时,因有公务在身,也未多话,此刻游湖半圈,相谈甚欢,渐渐连称呼也改了,不再随官职。萧燕比谢原大了一岁,二人便以兄弟相称。
行经岳王庙前,萧燕道:“锦衣卫供奉岳王爷。我既入了这门,今日又路过,岳王庙少不得要进去拜一拜。”二人经过古柏参天的甬道,入了正殿,拜过帅盔战袍的岳王塑后,出来行经一酒肆,一时兴起,便登楼拣了个临窗雅座,二人相对落座。浅酌数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隐隐鼓乐之声。从窗中看去,应是客人离了王府登上船。那几艘大画舫缓缓驶往湖心,惹得街边行人纷纷跑去湖边看热闹。
萧燕收回视线,望向对面的谢原,见他靠在椅背上,眉宇间神情怡然,踌躇了下,终于还是道:“谢老弟,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是和李三娘有关的。”
谢原一怔,立刻看向了他。
萧燕不再犹豫,略微压低了声,道:“我先前听说,你与她似有婚约,本以为你们已结成连理。昨日却意外得知一消息,你们过来路上似与宣王世子相遇,他要娶她为妃?本朝的规矩你也晓得,似世子这样的皇室子弟,婚配时在属地里的平民中择选便可。王府既有此意,我当时便猜测她应已与你解了约?那位三娘子,她自己若愿意的话,这桩婚事本也没什么。但其中有些隐情,怕她也是不知,若就这样嫁去,未必是桩良缘……”
锦衣卫耳目遍布天下。宣王虽得皇帝宠信,但王府中也安插过人。朱友莲的事,萧燕自然清楚。
他当锦衣卫多年,遇到这样与己无关的事,本来绝不会插手。只是出于当初那女子留给自己的极好印象,现在既见到谢原,忍不住便提了一句。
谢原听他说的原是这事,一松,便道:“她拒了王府的婚事。”见萧燕露出惊讶之色,便把原委略微提了下,末了,又略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和她……已经好了……”
萧燕这才明白过来,由衷赞道,“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富贵浮云?这位李三娘,果然少见。谢老弟好福气,能得娶这样一位贤妻。只是待你们成婚之日,我怕是赶不上讨杯喜酒喝了,唯祝你二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谢原觉着他赞三娘的话深得己心。点头道:“她这样的女子,我确实第一次见。能娶她为妻,于我是生平第一快事。多谢萧兄吉言。”说罢敬了一杯。
此事既无碍了,似这种牵涉王室成员秘闻的事,萧燕自也不再提,只是道:“宣王爷向来有贤名,何况这样的王府婚娶之事,三娘子既然不愿,想来应也不会再滋扰不放。”说罢便转了话题。谢原虽知他方才的话未说完,只见他转了话,便也不再追问了。
二人也算酒逢知己,待尽兴起身,已过了午,沿湖往回走了一段,看见前头路上挤满了人,经过时,见岸边的一个行船埠头处停了艘饰满鲜花的船来接人。岸上来了几辆大马车,边上随行的,除了王府和浙江锦衣卫衙门的人,还有一个随使团一道来的朝鲜小吏。卫兵们驱赶开看热闹的人,马车上便依次下来十几个穿了华丽服饰的女子,脸脖上一色涂厚厚白粉,搽点鲜红唇彩,一望便知是乐舞女伎,只是穿着打扮与大明国的舞女大相径庭而已,抬抱着伽倻琴、玄鹤琴、奚琴、长鼓短箫等乐器,施施而来。
道路被阻,萧燕与谢原便停了下来。萧燕解释道:“这是朝鲜使团带来的鄕乐舞团。本是想进献给皇上,皇上转赐给了宣王,一路便跟到杭州。”
朝鲜受汉化极深,宫廷乐里,雅乐、唐乐均传自中国。唯独鄕乐本土所有。所以此次特意带了个鄕乐舞团,想要讨好大明上国。
他两人说话间,那送女伎们上花船的朝鲜官员李世元已经看到萧燕,认出了他。急忙跑过来拜见,解释道:“金大人已经在湖心船上了,提及小国进贡给天朝的这舞团。承蒙不弃,王爷及诸位大人起了兴致,便命下官将她们送上大船。”
萧燕目光掠过一众女伎,略微点了下头。
李士元一路行来,对这个锦衣卫武官有些畏惧。见他点头,又再三告罪,这才转身指挥女子们上船,对着垂颈走在最后的一名红衣女子叮嘱道:“真伊,你是首舞。今日在座的都是天朝的尊贵人物,务必要尽善尽美,容不得半分闪失。”
那女子微微抬脸。脸上虽也傅了厚粉,但还是能辨出她的美貌。她仍是小步前行,恭谨地应了声是,声音甜美。
朝鲜汉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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