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夜随尘。”我看着镜亦城，微笑着欣赏他此刻的无助。
感觉到燕清菡惊讶的目光，此时却无暇顾及，只是紧紧盯着镜亦城：“现在，你可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身后匆忙的脚步声靠近，杜子声眼中开始慌乱，他冲到门前张望一眼：“糟了，景王带着人来了！”
燕清菡却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双眼在我与镜亦城之间逡巡。
我看着镜亦城：“听到了吗？景王来了，不过可惜的是，已经晚了。”
镜亦城一个不支倒在床上，同时镜司澈破门而入，与我几人两边对峙。
他看我的眼神中，带着极浓烈的失望，瞬间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我原本的欣喜荡然无存。
终于有一天，我跟他，不可避免地，站在了彼此对立的一边。
不后悔这一步一步的决定，却仍然不敢面对得知真相的他。
“皇上！”许唯铭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床榻，看着痛苦的镜亦城焦急不已。
镜亦城粗喘几声，却突然咧嘴大笑起来，转脸看向我。
我看着笑得一脸得逞的镜亦城，心中一凛，却有些不明所以。
那样的笑容，诡异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然而又琢磨不透。
许唯铭亦向我看来，却是面无表情。
“父皇！”镜司澈冲上前去，同时推开上下左右在替镜亦城诊治的杜子声，大喊道：“宣太医！”
镜亦城一把抓住镜司澈的手，用力地张开了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父皇，您要说什么？”镜司澈亦是一脸焦急。
镜亦城拼命直起身子，然而刚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他急切的更易最终永远停留在了脸上。
“父皇，”镜司澈看着大睁着双目的镜亦城，先是试探地唤了一声，在得不到一点一滴的回应之后，脸上的悲伤开始蔓延，“父皇！”
纵然对皇位的渴求让亲情变得凉薄，但是在生死之前，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不可被忽视。
匆匆赶来的太医连滚带爬地上前摸了镜亦城的脉搏之后慌忙跪下：“皇上已经驾崩，请景王殿下节哀顺便！”
除了燕清菡、杜子声和我之外，所有的人陆续跪下：“请景王殿下节哀。”
镜司澈沉默地跪了许久，众人也跟着沉默跪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肆的笑声在大殿上空回荡，循声望去，燕清菡目光紧紧盯着龙床上的人，笑得张扬。
“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举国同悲，您这样是对皇上的不敬。”许唯铭出言提醒。
燕清菡收住笑声，却被我发现他眼眶中的晶莹闪烁：“镜亦城，我说过，纵然与你生不能同衾，死，亦能同穴！”
燕清菡话音一落我便有所预感，忙想要牵住她，孰料燕清菡快我一步，直直冲向宫柱。
“姨娘！”
“皇后娘娘！”
“砰”的一声沉闷，燕清菡犹如一片飘落的枫叶，缓缓倒在了地上。
我和杜子声冲上前去，杜子声切脉之后，无声地冲我摇了摇头，打碎了我最后一比希望。
手被燕清菡握住，我看向她，只见她神色平静地看着我：“原来，原来如此。”
我知道她是在说那些被我隐瞒了的真相，便点了点头。
燕清菡长舒了口气：“原本将死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千瞳，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记住，不要为男人付出太多，永远，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即使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但是此刻，我已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毕竟，她对我不薄。
燕清菡透过我，看向床榻上那抹明黄，“此生，太多遗憾，只求，来世，只做个平凡的女子……”
声音渐渐消失，燕清菡的更加前所未有的安详宁静。
我想，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殿下，皇上九泉之下看到您一片孝心，相信也会欣慰的，但是恕臣直言，皇上皇后出了这样的事，实不是消沉的时候，还望殿下能够暂时放下悲伤，振作起来，也好主持大局啊！”那边许唯铭
镜司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低沉着声音开口：“把这里伺候的人全部抓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走漏消息！”
“景王殿下，”镜司澈话音刚落，傅义坤便出现在殿下，“众位皇子以及郑大人等众位大人在殿外求见。”
许唯铭忙转身看向镜司澈，后者似乎早有所料，并不见慌张，他挥了挥手：“宣他们进来。”
傅义坤看了我们一眼：“可是……”
镜司澈却打断他：“去吧。”
“是。”
没过多久，一阵嘈杂有脚步声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跪拜声。
“景王殿下，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眼前场景，郑宣奉率先开口。
“众位殿下还有大人来晚了，”许唯铭看了眼依然跪在地上的镜司澈，“皇上他……”
“老夫问的不是你！”郑宣奉犀利的目光直指许唯铭，许唯铭一愣，忙躬身道：“微臣失礼。”
郑宣奉收回目光，重新落到镜司澈身上：“景王殿下，还请给众人一个回答。”
第二百九十三章 查证
镜司澈深吸口气：“一切如许大人所说，父皇在刚刚，已经驾崩了，皇后娘娘悲痛过度，一同殉葬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几位皇子忙上前哭喊成一片，众官员虚情假意有之，真心真意亦有之，顿时尽是抽噎之声。
“杜太医，皇上究竟是因何而去？”郑宣奉难得保持冷静，看向杜子声问道。
“郑大人，”许唯铭开口，“我想这个问题问杜太医，似乎是不太合适。”
“何出此言？”
“我们怀疑，杜太医，跟皇上的驾崩，不无关系。”
“荒唐！”郑宣奉嗤之以鼻，“杜太医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未懈怠，这次要不是杜太医，恐怕皇上也早就……依我看，倒是有些人自皇上生病之后，表面上是为了替皇上分忧，实际上却借机把持朝政，若是说皇上驾崩之时在场的都是不无关系，那么景王殿下与许大人，恐怕也在被怀疑的范围内吧！”
许唯铭还想开口，却被镜司澈抢先：“那郑大人的意思是？”
“臣觉得皇上去的突然，还是查清楚比较好！”郑宣奉不卑不亢地答道。
“众位兄弟与大人也都是这么觉得吗？”
在场人交头接耳一番，异口同声道：“郑大人说的是！”
“敢问景王殿下，是何时进入殿中，又看到了什么？”郑宣奉问道。
镜司澈沉默一阵，站起身来：“我与许大人赶到的时候，整个殿中除了父皇，便只有皇后娘娘杜太医和詹台小姐。”
“那么敢问殿下赶到的时候，皇上可还清醒？”
镜司澈点头：“虽是清醒，可是表情十分痛苦。”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我。
“那么……詹台小姐，”郑宣奉突然看向我，“景王殿下刚刚所说的，可属实？”
“并无出入。”我简短回答道。
“郑大人，”许唯铭突然开口，“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郑宣奉皱眉：“许大人何出此言。”
“若是下官没记错的话，皇上曾经下旨，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寝殿，可是为何皇后娘娘会在此处？您难道不好奇吗？”
孰料郑宣奉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执掌后宫，来探望皇上又有何不对？”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皇后娘娘出现的这一天，皇上就驾崩了呢？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吗？”许唯铭继续说道。
郑宣奉脸色一黯，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冲侍卫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侍卫忙跪下磕头：“回郑大人话，今天一早詹台小姐便带着改装后的皇后娘娘想要进入寝殿，微臣本想阻拦，正巧杜太医从里面出来，说是缺少人手，便让微臣等放了她们进去，微臣实在不知道那就皇后娘娘啊！”
我心中一凛，暗暗看了许唯铭一眼，而他似乎有意躲我，适时别开了眼。
“郑大人，如您所说，皇后娘娘去见皇上乃天经地义，又何须乔装改扮依靠詹台小姐？而杜太医又为何恰巧出现，出手相助呢？所以依下官看，杜太医怕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郑宣奉直直看向杜子声：“杜太医，许大人所讲可属实？”
杜子声微微闭了双眼，却没有回答。
“照许大人这么说，那嫌疑最大的人，岂不是我？”我开口道。
许唯铭眼光在我身上瞬间扫过：“下官不敢怀疑詹台小姐。”
我没有回应他，而是对郑宣奉开口道：“郑大人，可否容我说两句？”
“詹台小姐请说。”
我瞥了许唯铭一眼：“刚刚许大人口口声声皇后去见皇上乃是天经地义，可是敢问，皇上重病期间为何皇后娘娘前去探望却被你们的人屡屡挡回？若不是如此，皇后娘娘又怎会求助于我？于公，娘娘贵为皇后，竟连见皇上一面的机会也无，于私，皇后娘娘是我亲姨娘，她有求于我，我又怎能视而不见？所以不管怎样，我都无法拒绝娘娘的要求，所以便将她乔装改扮，想要带她进殿面见皇上。而杜太医，的确事先毫不知情，待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一切的，若真如许大人所说，杜太医有心加害皇上，那又何必等到今日？”
许唯铭脸色阴沉，却没有反驳。
“臣也觉得詹台小姐说的有理，弑君之罪十恶不赦，杜太医又毫无支机，许大人这么说未免牵强了吧！”郑宣奉说着，有意无意看向镜司澈，“何况，要说到动机，恐怕有人更是脱离不了关系罢。”说到这里，郑宣奉转向我，“詹台小姐，除了景王殿下，您也是在皇上身边伺候多时的，皇上驾崩之时，你亦是在场，不知您又可曾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我不禁看向镜司澈，他没有看我，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许唯铭则是面带一丝担忧。
一时间，各种想法纷纷涌上脑海。
如果我将矛头对准镜司澈，那么，也许会有那一丝机会，我会彻底将他扳倒，那么，我们就再也不用为了接下来的每一步精心策划，唯恐一个小小的失误。
可是，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我不相信镜司澈会对我毫无防备，正如他现在对我亦无法完全相信，如果不成功，那么我们就会被扣上栽赃嫁祸的罪名，镜司澈他们便可以提前宣布胜利，何况，镜亦城的死诚然与我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