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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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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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峥想了想,说:“我估计我爸已经没有大碍,你只管上课去,再说我也不想逃课,我们下课后在我宿舍碰头,再一起去医院。”

米兰觉得韩峥的话不无道理,便点头说好。

怀涛觉得之前不便插嘴进来,至此才开口说:“一会我借我爸的车送你们去,顺便也去看望一下韩叔叔。”

米兰有些担心韩峥会不乐意,偷偷打量了一眼韩峥,没想到他面上虽有些不痛快,却只淡淡地说了句:“行。”

“韩峥。”他转身走了一步,米兰忽然跨到他面前,唤住了他。

他神色淡然,只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米兰,令她她忽然忘了自己叫住他是为了什么。而怀涛这时则莫名怅然地垂下眼睑,盯着地上他们鞋尖相对的两双脚发呆。

“我……我觉得……我一直都没好好谢过你,谢谢你前段时间对米杨的关照。”她绞着双手,总算憋出一句来。话是不错,却不是她心里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她颇有些无奈,十指无意识地绞得更用劲了。

“我不是为了你。”他收起自己的眼睛,瞥向一边的窗口,旋即又把视线转回,用眼神示意她让道。

她向左一个侧身。他迟疑了半秒,从她身旁擦肩走过,只听她说:“韩峥,那就单为你自己,让日子好过些吧。“她看不到韩峥脸上触动的表情,因为他再次只留给她一个孤单而骄傲的背影。

傍晚韩峥和米兰姐弟由怀涛驾车去了医院。林姨正在服侍韩进远进食。韩进远的心绞痛是老毛病,幸好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医生说要在院观察一两天。韩进远让米兰和韩峥回去,说医院自有林姨和护士照料。

韩峥嘴上倔硬:“我也没说要陪。”可是,看着病床上的父亲,他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

韩进远只淡淡笑了笑,也不再和儿子冲撞。他不是不知道儿子在恨他什么、怪他什么,他更知道自己的孩子本质上并不是个刁钻冷血的人。他老了,病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斗法了。他只希望韩峥未来能多少开怀一些,他可以不计较韩峥的态度,他只是不希望他终日背负着大人间犯下的陈年错误走完自己的人生。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再次隐隐发痛,轻叹了口气。

米兰想了想,说:“这样吧,韩叔,这里离家也不远,我和韩峥明早再来看你。林姨也辛苦了,不要来回赶了,我明早从家带早饭来。”

“也好,小峥,你和米兰、米杨就先回家去吧。”韩进远又转而对怀涛说,“怀涛,还是要麻烦你送他们一趟了。”

米兰料想他是怕韩峥劳累,对他身体有害。再加上他们来得急,都还没吃上晚饭,便说:“那么韩叔,我们先回去了。你放心,”她特地加了一句,“家里我都会照看好。”她相信韩进远能明白她的意思。

韩进远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朝她缓缓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安然的笑意。

怀涛特意送他们回韩家,米兰怎么说也得留他吃晚饭。几个人都有些累了,想了想,还是吃面最为简便。众人都无异议,米兰便进厨房下了一锅鸡蛋青菜面,煮好后盛入碗中,再用托盘端出来。

“这可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菜。”怀涛由衷只觉面前的面条白净可爱,菜叶碧绿生青,鸡蛋金黄喷香,眼中喜悦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单是碗面条,倒竟是一席饕餮盛宴。他还未开动便赞道,“看上去就很好吃。”

“哪里是什么菜,不过就是碗粗面。”她笑着说。

韩峥横看了他俩一眼,埋头吃了起来。

“咸淡怎么样?”米兰突然想起来件事:医生告知韩峥的病要比常人额外少吃盐,所以韩家素来吃得清淡,她和米杨这么些年倒吃也习惯了,外人一下子恐怕未必适应这个口味。她忙起身说,“估计淡了些,你坐着,我去拿点盐来。”

怀涛拉她坐下:“不用,我不挑剔,再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清淡些才健康。”

怀涛和米兰本是无心的对话,在韩峥听来却有些刺耳。他不是不知道米兰全家为了他的关系才控制饮食的盐量,{奇}这些话无疑刺了他的心,{书}尤其是从怀涛这个外人嘴里说出什么“{网}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话,便是无心,也听成了有意。

米杨似乎对他的脸色有所感悟,略朝他看了一眼,希望能缓和下他的情绪,他说:“韩峥,姐姐做菜当然比不上林姨,你就勉强吃些吧。”

他眉间稍缓,静静吃完了碗里的面条,噔噔上楼去了。

饭后怀涛帮忙进厨房洗碗,米兰推他出去,最后拗不过他,只好留他在一旁擦干洗好的碗碟。这过去一直是她帮忙林姨的事。她看了看怀涛的手势,没想到他做起来也是满熟练的。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看什么?”怀涛问。

“没想到你还挺会做家务。”她笑笑。

“这算什么,在家我常帮我妈做。”他说,“我爸妈才不会惯坏我。”

“有你这样的孩子,你父母一定很骄傲。”她啧啧赞道。

初夏的夜晚比之白天虽显清凉,和春日相较毕竟已有些暑气。天幕带着些沉重的铁锈红,似乎是今年至今最为闷热的一天。

收拾完碗筷,她送怀涛出来。立于院中,她正要含笑说出告白的话,却听二楼传来一些乒乓作响的声音,似乎是韩峥在砸什么东西。她已经很久没看过他如此烦躁的表现,她不由就开始揣测:韩峥他这又是怎么了?而几番探寻后,“无解”的状态则让她几近崩溃。

“怀涛,我好难过……”她迎视着怀涛的眼睛,忍不住说出了此刻最直观的感受。

——在她身边可以传递一些力量和温暖的人,只有怀涛。她希望他懂,又或者,她也不介意她懂不懂她的心,只想在自己软弱的时候,给她一点支持。“怀涛,”她又说,“我有预感:如果韩峥不能快乐起来,那么我是不可能安心幸福的!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是,我真的有这种感觉……或许是、或许是我和米杨欠韩家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十几年前妈妈带着我和米杨来到韩家,他的性格不会变成这样!他不会过得那么纠结!老天不会让我们永远欠着他,不会的……”一滴泪滚了出来,她不想去擦,反正,她相信怀涛应该不会笑自己的无用吧。

怀涛伸手抚了下她的额角,很轻柔的一下,又垂下了手。他若有所思地说:“米兰,一个不能释怀的人不能拯救另一个不能释怀的人,如果他不能放开,你是不是也要陪他困住自己一辈子?”

“如果我说是……”

“我会带你走。”怀涛坚定地说,“我不止要带你离开韩家,还要带你离开你自己设下的囹圄。”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期盼,同时因为心中的慌乱和不自信而有些闪烁,“米兰,到那个时侯,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呢?”

这样直白的表白对她来说既感惊讶又似乎在她的意料中,她惊觉自己很早就在心底酝酿过类似的画面,想过自己该有何反应。她对怀涛的情感是有底的,她没有用力去抵抗过他的关怀,只因为她的确需要从他体内传送出来的温度。

离开冰冷的韩家,投向温暖的宋家,这似乎是上苍交给他人生的另一个重大抉择。

说到底,韩家不是她能久待的地方,她的存在,从母亲和韩峥父亲的关系挑明后,就已经成了对韩峥的一种挑衅。她是谁?她只是个可怜无助的孤女,仗着母亲情夫的一点旧情和良知苟且在他人屋檐下寄居,莫说韩峥,就是家里的保姆恐怕也轻看了她。

而这样一个自己,竟然被怀涛这样的男孩子视若珍宝,连宋教授夫妇都毫不嫌弃她的出身,她还能求获什么更大的幸运?

在遇到怀涛之前,她的梦想只是如此:大学毕业、经济独立,不必继续寄人篱下——这便是她的好日子了。对于情爱,她一来未及完全开窍,二来也根本顾不上去想。然而她终究是个平凡的女孩子,一直持续“孤身奋战”有时也会累,她想有个家、有人疼。她甚至比常人更需要温暖,以弥补过去岁月中所尝到的世态炎凉。

她放任了自己的软弱,把头埋入怀涛的胸膛里。

怀涛激动地拥住了她,一遍一遍轻唤她的名字。继而捧起她的脸,她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他用笑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试着深深吻下去……

雨前

米兰微张着眼睛,心跳虽一阵快似一阵,倒并不显得特别拘谨慌张。怀涛当下的举动,是她预料之内的事。她顺着怀涛轻柔的手势缓缓抬起了脸庞,带着些许羞怯,准备好迎接那一吻的柔情。

没有月色,只有身后小楼里透出的灯光,淡淡地洒落到小院中。花树竹草在微风中墨影重叠。怀涛的唇触上了米兰的唇瓣,她蓦然丢失了之前的“从容”,眼睛睁得更大了,双唇下意识地抿紧。怀涛的唇和鼻翼的呼吸是温暖的,却无法感染她,她的嘴唇微凉依旧。就在她下意识地预备推开他的一瞬,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惊到了她——从二楼阳台笔直地落下一个花盆,碎裂成好几块,有零星迸出的泥土溅到了她的脚踝。

她扬起脸,望见二楼阳台上那个颀长的身影。夜色昏沉,灯影朦胧,她看不真切韩峥的表情。恰好一辆轿车从韩家围墙外的小街路过,一抹车灯的光线映到他的脸上,明晦变换的瞬间,米兰似乎捕捉到了在他眼中一烁而灭的复杂神色。旋即,他的脸又随着车灯渐远而黯淡了下去。

她不再看他,俯下脸,眼见一地狼藉,心里莫名升起惆怅。从院子一角取来一把大笤帚,默默无语地拾掇起地上散落的泥土和碎裂的瓦盆。

怀涛仰头欲要和韩峥说些什么,韩峥却一扭头进了房间。怀涛也就作罢了,顾不得再去理会他,转身握住米兰手中的笤帚柄,说:“我来弄吧。”

米兰摇头:“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我们……周一见面再说。”见怀涛面上仍是不放心的表情,她又说,“他不会怎样的,一会我直接回房睡觉,不惹他就是了。”

怀涛不再坚持:“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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