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红烧寒菌跟豆豉扣肉。”李瞳的剖白话被打断,甘哲抬头对上菜的服务生道了声谢谢,心里一把冷汗地说好险。
他又不傻,听了她的前半句,也能猜到后半句她想说的是什么。
于是,他凭借他忽上忽下不稳定地情商,想出来一个自认为一石二鸟的计划。
待服务生走后,甘哲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当做没听到李瞳刚才说了些什么,兀自道:“李瞳,老同学有缘相见,你帮我个小忙呗?”
李瞳愣了愣,一腔热情胎死腹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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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明归来的当天,就听说了叶纯摆平了那对小情侣的英勇战绩。
组长中午豪情地拿公款,请她在凯撒饭店吃烧烤自助,边吃边探口风询问她的职业规划,有意无意地想让她长留组里当顶梁柱。
“不是我说你,”许思明谆谆善诱,背后音乐高雅舒缓,连带着他的语气都有了节奏感,“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能空有才艺,却没地方施展是不是?咱组虽然不大,但是人脉在那儿摆着,案子不断时间自由,组员又都好相处。”
叶纯握着刀柄头也不抬地切牛排:“我没多大的志向,就想自自在在活一场,人生能有多少年?留在一个地方,难免辜负了这大好河山,各地到处跑一跑,有设计了做一做,饿不死就行了。”
许思明瞠目结舌:“你这牛叉的生活态度,你爹妈知道么?”
“知道啊,”叶纯不以为然,“我爹娶我妈前就这样,而且我爹那小金库藏得,跟我妈养老妥妥不用我操心。好家伙,我家大半家产,都让他置办养老基金了,还是双人份的,二十年前就开始了。而且我给你说啊,最近我爹也开始给我置办养老基金了,比国家养老政策靠谱多了,我还真不愁以后饿死。”
许思明:“。。。。。。”
“不是,“许思明艰难地消化了叶家如此奇葩的人生观之后,道,“你爸妈不愁你养老,也不愁你嫁人?”
“愁有用么?”叶纯叉了块牛排刷了层辣椒酱,“还是说,组长你还给组员包办婚姻,拉皮条呢?”
组长的表情难以言喻。
“所以说,”叶纯伸手拍拍他肩膀,“以后有事儿尽管来找我,打算圈养就不必了,咱自小糙惯了,圈着容易水土不服。来来来,干一杯!”
许思明嘴角抽搐地举杯与她隔着空气相碰,酒杯还没送进嘴,就让人带着碰了一下胳膊肘,酒杯倾斜,红酒泼了他自己满胸口都是,白衬衫转眼被泅红一大片。
“我靠!”许思明从座位上跳起来,放下酒杯赶紧拿餐巾拭了几下,转头正要恼,侧身迎面对上个小腹微隆,妆容清新脱俗的高挑女人后,怒火瞬间熄灭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女人一叠声地道歉,态度颇好,葱根似的纤纤玉指拢了拢耳旁长发,一手抚在小腹上,满怀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这走道有点儿窄,我身子不大方便,怕碰到桌子角,往你这边避了避就。。。。。。”
“没没多大事儿,没关系没关系。”许思明绅士地冲她理解地笑,接过叶纯递过来的餐巾拭干了衬衣上的酒渍,又对迎面过来询问,是否帮忙处理衣裳的领班道,“不用麻烦了,我还有外套,回去自己收拾就好。”
叶纯手托着下巴事不关己地看戏,心道这世界果然都是属于美人的,这盈盈眼珠那么一转,低眉敛目间就够惹人怜爱的了。
“您回去就餐吧,我们这就先走了。”许思明脸颊微红地冲叶纯招手,“叶纯你吃完了没?吃完咱就走吧。”
叶纯点头,推开椅子低头拿风衣,抬头正对上那女人一脸莫名惊喜地表情,女人大眼睛眨巴眨巴,问:“你。。。。。。你是叶纯?初中是二十中四班的,是不是?”
叶纯上下打量了她那么一打量,笃定道:“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那女人以一种胜利的姿态,缓缓踱到她面前,嘴角挑起怨毒地弧度,“我高中时候的外号,还是拜你所赐呢。”
叶纯皱眉:“我没给人起外号的习惯,你记错了吧。”
“吕布的貂蝉,”那女人斜眼瞟了她一眼,道,“记起来了没?”
叶纯:“。。。。。。”
“貂蝉的吕布?!”许思明茫然地插嘴道,“你俩以前上学的时候唱过戏?”
叶纯闻言,靠进椅背里抱着两臂,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皱眉抿嘴细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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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纯处在打架都能打出花样的年纪的时候,白天在电视里看了《霸王别姬》的戏,晚上就跟隔壁的兄妹俩,凑在一起咿咿呀呀地演。
那个时候,甘甜甜扮虞姬,甘哲装刘邦,她是霸王。说是演戏,其实多半是为打架找个名头。
“诶诶你赖皮!”大太阳底下,手短脚短的甘哲,被叶纯压倒在地板上灰头土脸,不甘心地胖手拍着地板砖,“霸王是要输的要输!要自刎乌江的呀!你怎么能把汉王揍趴下?”
叶纯得意地眯着两只眼睛,小肉屁股故意在甘哲肚皮上滚两滚:“水果儿,汉王要是你这样的,楚霸王才不会那啥自。。。。。。自刎的啦,成王败寇,你输啦!快投降!缴枪不杀!”
甘哲气得拱着身体将叶纯掀下来,两人躺在地上抱成一团继续打,周身尘土飞扬。
甘甜甜趴倒在地上装死装到睡着,被他俩不知是谁一脚踹在腿上踹醒了,瞅着二人那惨烈的模样,打着哈气揉眼睛:“你们什么时候打完呀?我好饿,哥哥咱们回家吃饭吧。”
甘哲一使劲儿将叶纯推开,迅速爬起来,抹了把脸愤愤地道:“叶阿蠢你等着!我妈说了,男孩子都长得慢,等我比你高了,一定揍趴你!”
叶纯坐在地上嚣张地哈哈大笑:“怕你水果的,才不是好汉!”
等到后来有一天,甘哲猛然发现,他居然比叶纯高了一头的时候,他们早就不打架了。
那一年,甘哲横着手掌比着自己的鼻头,得意洋洋:“叶小蠢,你比我低了哟~~~~”
叶纯啃着冰激凌不搭理他,甘哲追在她屁股后头喊:“你就算不承认,我也比你高了!”
第二年,叶纯在初中部跟高中部相隔的铁门前,瞧见对面的甘哲,搂着一个长发飘飘的漂亮女生在说话,那场景,青涩又美好。
只是那般甜美的女生风评却一向不佳。
叶纯就那么无声地冷眼旁观,直到女生羞涩地推开甘哲,小拳头捶打着他肩膀打情骂俏,嗓音又甜又嗲:“讨厌啦,被人看到了,抱什么抱嘛,羞死了!”
甘哲握着她拳头将人抱在怀里,讨好地说:“这是我小妹,叶纯,叶——小——蠢,没事的。”
女生在他胸前埋着头,疑道:“你妹妹不是叫甘甜甜?”
“这个也是我妹妹。”甘哲隔着铁门扔出来两瓶可乐,“阿纯,去跟甜甜喝吧,我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甘甜甜:诶哟,黑历史被扒开了,炮灰一号闪亮登场。
小甘子:T T
小叶子冷笑ing
☆、情敌见面
叶纯愣愣地盯着孕妇那张,似乎曾经的确存在于自己童年中的容颜,她当时是怎么回甘哲的来着?
哦对了,她说:“水果儿,你这女朋友可不是汉王的吕雉,她是吕布的貂蝉。”
叶纯心想当年那巴掌甩的,自己都替甘哲委屈,那女生打不着叶纯,甩手就给了甘哲一下。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倒也是个聪明人。
那天晚上甘哲没理她,兀自拽了甘甜甜一路跑回了家,甩了叶纯在半路。
彼时,离他们家住的地方不远处,圈了一块儿地——建民宅的工程烂尾了,一到傍晚黄昏初降,映着日落,颇为荒凉。
平日里三个孩子同进同出,俩家倒也放心,可不成想就丢了叶纯那一次,就真出了事儿。
冬天日头降得早,甘家俩孩子气虚喘喘到家的时候,叶妈跟甘妈在楼口开着门聊天,不见叶纯同归叶妈便疑惑着问了两句,瞧着甘哲面色不愉,想着该是俩孩子闹了别扭,也没多想,自己出了院子前去找。
等叶妈带着叶纯回来的时候,一直等在家门口的甘哲,瞬间就像是被苹果砸开了窍——明白了什么叫做后悔——叶纯青肿着额头,脸颊上糊着鼻血,满身灰土,胳膊肘蹭破了布,棉絮从里面露出来,白的棉花像是眼泪结成的冰花。
她低着头,一声不响一瘸一拐地跟在叶妈身后上楼,不说话也不哭,倒是叶妈啜泣了两声后,强颜欢笑:“没多大的事儿,这孩子从小不知天高地厚,在工地那儿遇见打劫的了——两个高中生,要钱她说没有,人家不相信不让她走,她就跟人家俩人打了一架。”
甘妈自责地回头瞪了甘哲一眼,忙上前拉着叶纯关切地问:“有没有哪儿伤着的?赶紧说,咱去医院。都是甘哲不好,阿姨回去教训他!”
叶纯这才张嘴说话,两颗眼睛珠子又黑又沉,抬头平静地道:“我没事呀。甘姨,不怪哥哥的,是我贪吃,跟同学排队买琼锅糖呢,怕晚了,我让哥哥跟甜甜先走的。”
那一声哥哥,比平日的“水果儿”显得关系更亲厚,只有甘哲知道那一声哥哥,喊得他心疼得都快站不稳了。
叶纯说完还从口袋里掏了糖出来,塞进甘哲手心,讨好地仰着脑袋笑道:“呐,还剩了一点儿,其他打架的时候都掉出来了。”
琼锅糖是甘哲爱吃的,叶纯不吃甜食。
很久之后,甘哲无意间回想起这段的时候,还在猜测:会不会,那糖是叶纯特意折回去买了,准备给他赔罪的?
待他有天找着机会问叶纯的时候,叶纯画着设计图纸,哼笑了声,明显记仇地道了句:“你就继续猜吧,抓耳挠腮急死你。”此亦乃后话。
那是甘哲第一次知道心疼是什么滋味,那晚的糖,一直让他握在手心里,化得黏黏糊糊的,最终不得不洗掉。
甘哲接到报案,穿着制服,坐在警车里跟同事往案发现场赶,视线透过车窗,瞧见街角推着车子卖琼锅糖的老伯,心说叶小蠢,你当年,就又聪明又愚蠢。
而我,一直都自作聪明,其实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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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初中就这么漂亮了?”许思明安静地充当壁花,忽然笑着插了一句嘴,叶纯终于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心情复杂地听他恭维,“貂蝉这名号的确适合您。”
那女人冲他咧嘴僵硬地假笑,转回头来,正好捕捉到叶纯嘴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