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知道的,我的成绩一向不好。这样下去连普通高中都进不去,我爸想让我去艺校。”
我握住她的手有些不敢相信:“你想好了?”
“嗯,反正就算上了高中以文化课成绩我也上不了大学。除了跳舞我什么都不会,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她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你好好学啊,我去艺校之后会有很多假期,我可以随时随地来看你。”
美静离开学校之后我和宁妆每天折一颗星星,我们俩儿打算毕业那天送给美静,就算是对她舞蹈生涯最好的祝福,希望她可以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夜空。
寒假的时候我和徐昭每天约在体育馆打羽毛球,下午一起去图书馆温习功课。我们租了一间两人用的自习室,里面堆了满满一地的复习资料,中午饭靠订餐电话,累了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奋斗,难得的充实和快乐。
除夕夜的下午,美静来我家楼下找我。我在睡衣外面套了一层厚实的羽绒服匆匆下楼,看到她的时候我瞬间感到惊艳。她穿着一双粗跟长靴,一条迷你短裙,外面套着一件呢绒红大衣,刘海儿被她别在头顶,额头失去遮挡露出了好看的眉毛和眼睛,标准的瓜子脸尖下巴,长发高高地束起,搭在肩头特别有气质。我上前抱住她:“行啊,大美女,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说,到哪捕获少男芳心去了?”
她轻轻笑了笑:“我你还不知道?”
我有些没听懂,反应过来,震惊地问:“刘美静……你、你不会还没对焦思洋死心呢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你说呢?”她把手里的点心盒递给我,“我知道你喜欢甜食,这盒司康饼是我昨天从香港演出带回来的。带点吃的回来可不容易了,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才带的。”她说话的语气里透出一股超出年龄的成熟。
我很没见过世面的说:“司康饼啊,我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过。”我打趣她,“你都去过香港了,我还家里蹲呢,大美女,有空签个名吧,以后出名了赏我一口饭吃。”
她看了一眼手表:“行啊,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满晴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
我送她到公交站,她上车之前回头冲我甜甜的笑:“满晴,新年快乐。”
我挥挥手,轻松地说:“新年快乐。”
公交车慢慢行驶,我看着玻璃窗里红色的小小的人儿,突然很欣慰。
人生本该如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能同行,实在太难得。
晚上艾田打电话拜年,我兴奋地跟她说美静来过,她在那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我心思敏感,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艾田不答,只是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都被强压式学习搞疯了!”
“好吧。”我想起了慕邵然,八卦起来:“你俩怎么样了?”
“就那样。”她语气蛮横,“慕邵然不敢欺负我,他就是一根黄瓜,任由我蹂躏。”她说完猖狂的笑起来,我听电话那边传来慕邵然的辩解:“我才不是黄瓜!满晴,新年快乐!”
“乐”字还没说完电话又被艾田抢了回去,我止不住咯咯笑起来,捂着肚子问:“这大过年的你俩怎么还凑一起去了?”
“在我家楼下呢,他偷偷跑出来的,正好外面在放烟花,他陪我看了一会儿。”艾田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别小女人,羡慕死我了。
许多年以后的冬天,也是除夕,艾田在美国打跨洋电话给我,她说,满晴,这么多年我始终记得慕邵然陪我看烟花的晚上,那一年的我们,真年轻啊。
我捧着电话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缤纷的烟火,踟蹰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发短信给徐昭,打了一百多个字,废话连篇,最后全部删除留下了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其实我想告诉他,这样好的夜晚,如果他能陪我听一听跨年钟声该多好。我站在外面等了好久,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他也没回我。我有些失落,可乌云随即被春晚的喜庆冲散了。
我并不知道,此刻的徐昭正在帮未满周岁的小妹妹洗澡,他在按发送键的时候小家伙猛地抓过他的手机扔了出去,“咕咚”一声,淹没了那句“新的一年,我们在一起怎么样?”他真想骂脏话,却在看到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时忍了下来。
他无奈地捞起手机,电话早已黑屏。
只有神知道,我们的爱情,一直在错失良机。
、15,两情
第十五章:两情【除了梦境,我一无所有】
我听到最搞笑的事就是,一对夫妻明明已经领了离婚证还要在一起生活,每次吵架都搬出那句通用的:“不想过了?离!”
离?这还怎么离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小时候老爸出事的时候为了不连累我和妈妈,他们早都办了离婚手续。我听了顿时汗颜,那他俩这么多年在这闹着玩儿呢?怎么听着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呢。
家里的事我也不想管,一门心思学习,能不回家就尽量不回家。中考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摆脱桎梏的手段,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到了五月一切稀松平常,唯一变化的是书包比从前重了,睡眠时间缩短了大半,很长时间我都顶着黑眼圈踩着上课铃进教室。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夜晚,晚自习结束后我和宁妆坐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星星缀在夜幕的空隙里,操场上昏黄的夜灯下朝气蓬勃的少年吹着口哨随着足球旋转。
我对宁妆说:“这样的日子毕业之后一定会很想念吧。”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悄悄的说:“满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低下头看她浓密的睫毛,笑着说:“你还有对我隐瞒的东西?”
就在宁妆开口的同时,学校的喇叭响起了紧急通知,那是来自新闻联播的报道,7。8这个渺小的数字带来太多的伤难和死亡,喧哗欢闹的校园里顷刻间变得平静,没错,那种转变仓促又突兀,前一秒冷笑话的余温还未消散,这一刻所有人都静止原地,我们面面相觑,在落寞和沉重的引导下走回教室。
我没有去过四川,对它的了解仅仅止于熊猫、竹子、地震带。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只能可怜巴巴地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交给班长。电视台记者在前线庄严地说:“孩子,别哭。母亲,别哭,我们在一起啊!”我看着从残垣断壁里走出的人,看着散布殷墟的砖瓦墙片,多少生命倒塌在天灾人祸面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这一辈子,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那天晚上我和徐昭并肩走在运河沿岸,两旁树荫娑娑,在没有路灯漆黑无尽的小径里,他问我:“你相信有来世吗?”
如果不是因为地震,这一定是一个很荒唐的命题。
可当时的我说的是:“如果有些生命的盛大相遇一定要等到来世才可以,那我相信。”然后,我问了一个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很幼稚的问题:“你说,如果真的有来生,你和我还会遇见吗?”
他的回答是:“会。”一本正经地超出了我的想象。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沧海桑田。未来太远,此刻即永恒,总以为会活很久很久,其实不过几十年的短暂人生。年少时的承诺被单纯标记成了无价之宝,回过头才发现应该得到的回应被时光切割的面目全非,留下的,只是想象中的样子。
中考结束那晚,我和徐昭不约而同出现在了画室,他来整理画具。
我靠在窗台边安静地看他:“你要走了吗?”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我身边:“嗯,考试发挥失常,我爸想花钱送我去外地念高中。”
我淡淡地答应着,不死心地问:“你还学画画吗?”
他失望地晃了晃脑袋,有些无奈:“应该不学了,我想学商,要考一个好的大学才行。”
看吧,当初说好要一起守护的梦想就这么被轻易放弃了。我还记得在大连的那个夏天,我们在壮阔磅礴的大海面前起誓,一起考美院!现在呢?为了现实和未来的生活我们不得不缴械投降,这种草木皆兵的困惑感让人瞬间窒息,比沉落海底还要无力。
他翻开画册,一张张铅华染尽的图纸瘫在我们面前,我索性坐在地上陪他整理这些释放的情绪。一年年,在月满盈亏之间循环。我们认识的太久,早都忘了最初的模样。
指尖在画纸边缘停留,指腹摩擦着凹凸的质感。我说:“以后我们应该很少见面了。”
“你会想念我吗?”他突然这样问。
在某些时刻,当你意识到快要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时,面子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心理负担将变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敞开天窗说真心话才是真理。我看着他帅气的侧脸,笑着说:“当然会,徐昭,我会很想你。”
他满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那就好。过几天放大榜,看过成绩来画室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想徐昭一定预测到了考试结果。我和高中部的录取分数线差了两分,这意味着我被本校无情地淘汰了。
徐昭什么都没问,他把我塞进出租车,我终于转变了抱怨对象,我觉得这种有公交不坐花费资金乘出租车的行为太奢侈,他好脾气的笑而不语。
车子开往远离闹市区的城郊,在一望无垠的视线里只有一个尚在施工的小区,而它的四周环绕着一片绿莹莹的天然原野。楼盘已经封顶,清一色的土灰,蝉鸣伴着叮叮当当的响声让人聒噪心烦。
我出了一身的汗,气喘吁吁地问他:“这是哪?”
他牵起我的手跑进小区大门,跨越深深浅浅的黄土地抵达单元门的门口,还没等我问他要干什么,他已经抢先跑了进去,楼梯里充斥着呛鼻的烟尘,电梯还未安装,望下去仿佛是一个深深的长方体的井,我对此倍感新鲜,兴奋地说:“哇——原来是这种样子的啊。”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把我收进怀里:“别瞎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因为奔跑我们俩个大汗淋漓,从他身上我能嗅到那种淡淡的荷尔蒙。一米八的他,一米六的我,不知不觉他已经这么高了,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蓝色T恤我能感受到他的锁骨,性感又诱人。
我们在楼顶向下张望,14层,下面的人宛如蝼蚁,到处都是刺耳电钻和机器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