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肯定逍遥快活去了,他们俩个凑在一起就是一对活宝,人家顾襄和宁妆在画室一画就是一天,他俩可没那个耐性,要不说没成为美术大师也是有原因的。”
提起宁妆美静突然就不说话了,她阴着脸拿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菜叶。
“你怎么了?”
她抬起眼睛:“满晴,所有我认识的女孩子里面我只承认你是我的朋友,只有你,你记住了。别人给我的伤害我早晚也让她尝试一次,好比我生不如死也得让她遍体鳞伤!”
我顿时哑口无言,这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变得不像她,变得阴狠又恐怖。
可那有什么办法,我也越来越不像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别人的改变。
这三天她没吃多少东西,吃多少吐多少,她怀孕三个月了,这种反应也算正常。三天后我从她家离开,她穿着宽大的毛衣,光着的脚丫到玄关送我,我指着她的肚子叮嘱她:“就算为了孩子,你也得保重。”
她眼睛红红的叫我放心。
那天她和陈卓大吵一架之后,第二天中午我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在楼下遇见了他,他穿着运动服戴着黑框眼镜像个大学生,他刻意等我,见到我免去了许多繁琐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他在故意放低姿态,老二也好二爷也罢说到底都是陈卓,都是那个从小城镇走出来的呆子哥,见到我他好像看见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浑身上下自如放松,不必装模作样摆架子。
我点点头,近乎责问地说:“她是鸟,你偏要做一个金笼子关着她,她不要花,你偏要送那些早晚会颓败的东西给她。她想要简单,你非要把复杂的给她,她想要结婚成家做新娘,你却无论如何也给不了她。陈卓,早知如此你何必大动干戈得到她?”我第一次正视他,清清楚楚地喊他的名字。
他低下头,宝蓝色的运动鞋穿在他脚上格外顺眼。
他轻蔑地笑了笑,像在嘲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是爱上了她,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也会一心一意地爱上一个人,可是……我好像用错了方式,这一错让我慌了手脚,她不会原谅我了,我知道。”他说完拍了拍我的头:“小丫头,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那时候咱们在草垛子里捉迷藏吗?”
我说我当然记得,他满意地走了,又嘱咐我别告诉美静他找过我,我狐疑地答应了。
那个冬天格外寒冷,大雪下个不停。我和徐昭总是选在一个雪后初晴的上午去运河沿岸散步,我靠在栏杆上任凭他吻着我,那样美和艳的阳光照在我的头顶上,照着他脸上的绒毛格外清楚,我搂着他的脖子,千百次地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开学那天清晨我又一次偷偷去找他,我必须尽快和他见面,我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下午就要坐车回学校了,又要很久见不了面。我在他家楼下等他,那个初三毕业时还是工地的住宅区此时已经变成了被高楼大厦簇拥的小区,他家楼下再也不是我热爱的绿野仙踪,而是一座体育馆和一方壮阔的广场,我们鸟儿似的跑进了不远处的公园,那里还在修葺中,他猛烈地把我按在了亭柱上,在我耳旁温存地说:“满晴,我想要你。”
我有些胆怯,茫然又羞涩地说:“不……行。”然后电话救世主般响起。
我和徐昭的告别便在父母匆匆的催促声中终结,他送我上车,依依不舍地冲我挥手,我用口型对他说:“等我,等我们长大。”
小篱笆又胡说:
我们都没说那遥远的曾经,我们也没提那故事的原因。
青春的复刻回忆像一片云,没法子抓在手里。
我们的眼泪在复习着过去,我们的微笑是彼此的氧气。
复刻的回忆是一封挂号信,多远都可以找到你。
——《复刻回忆》方大同薛凯琪
、42,原谅
第四十二章:原谅【爱与爱的共鸣,才是生命之究竟】
美静的孩子还是掉了。
我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四月的北方到处弥漫着昏黄的沙尘,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大风呼呼的刮着,刮得我眼皮生疼。
十九岁,她才十九岁。
我喃喃的重复着,魂不守舍。
她是洗澡的时候发现下体出血的,陈卓不在家,他们总是吵架,动辄打骂或者摔瓶子摔碗,台灯、高脚杯、古董花瓶,美静随便抓起什么就摔,根本不在乎那些稀奇宝贝的价钱。陈卓大多是不还手的,只有被逼无奈的时候才会爆喝一声,这一声就够了,美静便不敢再言语,径自把自己反锁起来。
找不到陈卓,她只好忍着痛拖着身子回卧室翻电话号码本,焦思洋的号码赫然出现在眼帘,这么久了,她不敢给焦思洋打电话,连号码都不敢存在手机里,存了她该在姓名那一栏填什么?
可她还是拨打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没办法,她只有他了,她夭折了的爱情。
焦思洋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骑着那辆快没电了的电动车穿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他此时的工作是快递员。从台球厅看场子的小混子到服务员,然后是门卫,高档酒吧门口的保安,司机,摆路边摊,最后是快递员。他体会了许许多多的人情冷暖,他把所有的感悟都落在了字纸里,一篇篇稿件投出去,然后杳无音信。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知识面已经断层,他初中没念完就远离了校园,用浅薄的中学知识去书写内心的华大篇章是超负荷的举动。可他却从来不曾放弃过,稿子如他的人一般,执着地投出去,收获的是空荡荡的失落,时间久了他也不觉得怎么样了,写着玩呗,反正他再也不是名噪一时的才子焦思洋了,投不中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有中学水平,投不中又有什么可丢人?
他披着雨衣紧紧护住胸前的一大包东西,电话响了好几遍他才接听,听到美静羸弱的求救他整个人就懵了,雨帽被风吹翻了一个个儿,豆大的雨点滂沱般砸在他头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蹬着脚蹬子往美静留下的地址奔去。
一路风尘仆仆,雨灌进脖子里,他半眯着眼睛忍着风吹雨打,到了小区门口门卫却严令不许他进去,他只好再给美静打过去,上楼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来了初一那年读过的一首小诗:“爱与爱的共鸣,才是生命之究竟。”他发现美静家的门是敞着的,那个小小的趴在地板上的身影在等他,他推开门猛然蹲下身把她打横抱在怀里,电动车没法子送她去医院,他把雨衣替她穿在身上自己则淋雨在马路上拦出租车。
雨势一点都不见小,争先抢后的砸在窗玻璃上,他的思绪突然放空,恍惚间想起了那年春天。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他们一起穿过台球厅的后巷,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还有一件事是我所不知道的,美静第一次做流产的时候就是焦思洋陪她去的,他们一起走进妇产科忍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和刻薄的控告。美静戴着大大的口罩生怕被人认出来,其实,她虽然是演员也不过是跑龙套的,在陈卓没替她铺平康庄大路之前她始终就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小角色。
焦思洋帮了她两次。
要是第一次算是答谢多年前那个春天里的劫难,这第二次算什么呢?
谁也回答不上来。
、43,猜忌
第四十三章:猜忌【自私和胆怯永远是两个人之间的致命伤,爱,应该是包容和耐心】
五月底一热温度便止不住的飙升,稍稍活动就能嗅到身上的汗臭。五一我选择了留校学习,徐昭只好借五月底的假期来我们学校看我,我没想到任舜凯和他一起来,他们俩个从墙头跳下来,轻车熟路,都快把我们学校当成自己家了。
任舜凯一见到我就嬉皮笑脸的喊我“晴儿”,徐昭眉毛一挑问:“你们俩认识?”
任舜凯笑着说:“怎么?不许啊?我们俩何止认识,我们俩关系还挺好呢,这货可是我的好哥们儿。”他说着就要过来揽我的肩膀,我轻松躲了过去,躲到了徐昭身后咯咯笑,顺便纠正:“不是哥们儿,是闺蜜!”
徐昭回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嗔怪他:“你知道什么?我的事你本来也不关心啊。舜子和咱们是校友啊,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学校里有篮球比赛,任舜凯嚷着技痒想要打一局,徐昭起先不为所动,我推了推他:“你不是最爱篮球的吗?”他听了突然站起来向篮球场走去,任舜凯笑着冲我眨眨眼,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
徐昭和任舜凯各自加入到了双方的队伍,他们两个走到哪里哪里光芒万丈,就凭他们的交际满天下都是朋友。校队非常乐意他们的加入,一切就绪后纷纷换上了队服,一白一蓝,鲜明醒目的对峙。
起先是徐昭那方遥遥领先,任舜凯一直不温不火的,比赛的意味不是那么强,好像只是去打了一个酱油。徐昭一个扣篮,又进了一球,上半场结束。到了下半场任舜凯仿佛变了一个人,最开始他带球猛攻,对方层层防守截下了他手里的球,球传给徐昭,他闪过重重包围就势要给出一个三分,谁知任舜凯从后面袭来,巧妙地在空中把球收进囊中,落地的一霎那猛然向反方向跑去,他将球传给队友,几人密切配合后将分数连连追回。比赛接近尾声时徐昭身上早都大汗淋漓,白色的球服显出了明显的汗渍,我在旁边看得着急,手里紧紧攥着两瓶矿泉水为双方揪心。
压哨球是徐昭的,他从任舜凯手里抢过球,两个人争执不下,四目相对时徐昭眼中充满了轻蔑和嘲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求胜心切还是什么,徐昭他那转瞬即逝的表情在我心底像一抹昏暗的影子。任舜凯却仍笑着,笑得阳光又温暖,让我身边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去打探他的名字。手里的矿泉水被阳光照得微烫,马上就要结束了,只差最后之差就能一较高低,徐昭不客气地用肩膀蹭过任舜凯,力量不偏不倚正好将他撞的失去了重心,他就那样绕过任舜凯倾斜的身体带球跑向了篮板,悠扬的弧线飞出去,抛物线缓缓上扬,再下垂,最后“砰”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