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说。一想到周鸿章也许很快就要死了,我心里很难过。虽然他是我的父亲,可我似乎还完全不了解他呢。
“你是因为不了解而难过吗?”美里问我。
“是的。”我说。
“了解了,就不难过了吗?”
她今天的话,似乎很奇怪,和她往常恬静、少语的风格有些不同。这或多或少的探究,让我想到她的生活是否有了什么变化,她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1)
诺华:在我看来,安未才是个大美人,她生动健康,生机勃勃。
朱叶:有时候有点受不了安未,太男人气了,说话又口无遮拦。
美里:跟安未在一起,真是会陡然生出百倍豪情,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儿。
淡淡:特别困难的时候,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安未,如果这姐们能来帮我,就解决大问题了。
和诺华不同,我是坚决要结婚的。尤其是今年,结婚的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自己都觉得不那么像我自己了。
一个月前,我开始戒烟,或者至少,在人前不会再大而化之地吞云吐雾了,实在想抽,我也会躲进洗手间里来一支。
我在努力减肥,出门之前抹口红,晚饭只吃一个苹果。
我还做了一件任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我这个杂志社,有几个专门的页码,用来发布各种消息,俗称小广告。有卖裤子的,有网店地址的,还有卖二手房的。用一整版的价钱,来发布一个征婚启事,还是杂志社办刊第一遭呢。
毕竟我们是一个综合性的刊物,内容涉及社科、财经、政治,还有一些百科知识。还在半年前,我就告诉负责广告的编辑,说有读者打来电话,问想刊登这么一则征婚启事,大概需要多少费用。编辑正在忙,头也没抬,只甩给了我两个字:“神经。”
他可能觉得,在一本综合刊物上花钱做征婚广告,是件完全不靠谱的事情。过了一天,我再次告诉他,这个读者又来问了,希望总编室给她一个回答。
那时还是夏天,乌鲁木齐短暂而美丽的夏天。每个人都盼望着快快做完工作,找点时间出去玩。我的几个哥们只等我发完稿子,就可以一起自驾车去喀纳斯了。想象一下吧,后备车箱里将装满西瓜,沿路以烤馕和羊肉充饥,偶尔,会在路边某个荒凉的地方停下,因为不远的岔路,可以通向一个人迹稀少的湖泊。天鹅腾空而起,发出悦耳的鸣叫!
我爱新疆,甚至乌鲁木齐这个平板方正的城市,也让我充满了舒适和自在。所以在征婚启事里,我很郑重地写下,新疆长大并在乌鲁木齐工作的男人,热爱新疆美食和民俗风情,优先考虑。
这一回,广告编辑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说,是真的了?”
他在桌头翻了一翻,“要一个整版的话,告诉她,八千块。还有,只能排到十二期了。今年的广告都已经满了。”
十二期?我有些吃惊,也有点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做这个决定呢?要是早几期,如果我见到一个可心的男人,说不定两人已情投意合,我甚至可以带他一起去参加十年后的隆重聚会呢。
之所以会在今年,我这么发愁起婚姻大事来,不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聚会,让我有了紧迫感吗?
不能再靠前几期了吗?
“当然不能。”责编说,“除非是你的,给老总说说,我们肯定都会同意。”
说着,他看着我,“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我说。
我怎么能承认这个事呢?虽然婚姻问题足够大,但在所有人眼里,这似乎对我并不是问题,而且在同志们的眼里,我也根本不在乎它会变成大问题的呀。
我从没有过相亲、婚介,或者跟熟人黏乎的经历。
刚工作时,有很多人关心着我的终身大事。那时我是个香饽饽,脖子和额头,没有一丝皱纹,偶尔抽抽烟,并没有烟瘾,不喝茶,爱看书。专业学的是设计,在凡人听来,竟比美术有学问一些。杂志社里做编辑,这是个清闲也不那么乏味的工作。可以做做家教,赚点零花,结了婚,孩子的业余爱好,也顺便解决了。
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2)
那时的我一米六五,体重一零八斤。脸色偶尔因为睡眠不足发青发暗,左脸颊有颗青春痘,常在例假前后或起或灭。
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对我说,介绍个小伙子给你吧?很不错的,帅气得要命,你见一见,保证会喜欢。我忙不迭地推辞,表示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喜欢自己找的。
“这么说,有谈好了的吧。”他们换了口气,冲我暧昧地笑笑。“什么时候吃喜糖呢?”
“不,没有喜糖。”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然摆出了老姑娘倔强死板的姿态。“结婚就结婚,要什么喜糖呢。”
我的特立独行或不识时务,甚至还伤到了老套。
他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就像亲哥们儿一样长大。毕业后,他从读书的西安,回到了乌鲁木齐。在他开始办装修公司最忙的时候,我们甚至脚通脚一起打过地铺。
五年前,他结婚了。结婚前一个晚上,醉意朦胧地跑到我这里来。我正在画版画题图,耳朵上挂着铅笔,手里举着烟,头发蓬乱,眼睛发红。门一开,他就搂住了我的头,要亲吻我的嘴唇。“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他说。
我一把搡开了他。
我从不知道他是喜欢我的,而且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我,就因为这份从不知道,或者是因为太过知道,也从没有想过会和他怎么样。
那时我想象中自己的爱情,是一则广告里的画面,“天地人自宽”——我的世界,是这么的辽阔,爱情,怎么可能蹲在家门口呢?
渐渐的,人们终于不再理我了。而且随着我感情之事的渺茫和表面的满不在乎,生活越发冷清起来,在曾经的旧友面前,性别渐渐都开始模糊了。如果你要说这是有意为之也行。至少,装作满不在乎,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如果现在,他们知道,我竟会花这么多钱,去做一个征婚广告,而且还有“期待”一词的话,一定会瞠目结舌,继而嘲笑死我!
还有我那些从青春期玩到现在,曾经很有可能,可后来他们都纷纷成家的哥们儿。如果他们知道我会没办法到自掏腰包寻找一个结婚对象,又会怎么说呢?
我能承认吗?
征婚启事上,我化名为中中。身份证复印件是偷了我嫂子的。她和我一样大。反正这东西,主要是给责编看。未婚证明,则是老套从街道办事处给我弄出来的。名字空白着,章子已经盖好了。“你想骗谁就骗谁去吧。”他说。
“帮朋友弄的。”我嘟囔着,不肯给他说实话。
到了六月中旬,我们一行五人,开了一辆吉普就出发了。从乌鲁木齐直线向北,过了石河子,中午毫无遮拦的阳光,开始向车顶倾注下来。我们一车五个人,有三个是媒体做美术编辑的,另外两个,一个是老套,开着家小小的装修公司,夏天的业余时间帮旅行团拉客。车就是他的。虽然我们是朋友,租车费不用给老套了,但汽油费几个人还是平摊了。
他去过喀纳斯,但多是带客人去。
这次跟我们一起,算是纯玩。
车是老套的,但老套这回打算不开车。他举着个相机,要当摄影师。于是司机就是我,还有一个叫小三的男人轮着开。小三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活动,他不是做媒体的,老套的朋友,倒腾建材的。
我们出发是在早上。本来说好十点在广场集合,结果老套头天送去检查的车还没有从汽修厂开出来。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出门,左手一个小包装衣服,右手一个大包装摄影器材,还带了一双半高腰的牛皮鞋,鞋带捆在一起,拎在手上。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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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3)
我穿了一双轻便的达芙妮女式小跟鞋。出门带两双鞋,这似乎不是我的风格。但话说回来,我最近不是一直渴望着一些变化吗?
我住在延安路一幢新房里。是我自己买的房子,两室两厅,还在分期付款。专门腾了一间用来做我的书房,画画、摄影、设计都在里面。几个大纸箱子,堆在角落里,装得满满的。房间朝阳,即便在冬天,过了中午,太阳也能暖洋洋地照射进来。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跟我分享这漂亮的房子。
十一点,老套的车才慢腾腾地现了身。他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颇为得意地冲我们招手。小三坐在他旁边,见到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原来还有个女的。”
老套故意气我,说:“啊,谁是女的?哪儿有女的?”
太阳陡然被一阵云挡住了。一辆洒水车嘀嘀嗒嗒地唱了过去。周围的人都还在熟悉的场景里,按部就班地干着什么,我们的车已开始出发了。
和每一次出门远行一样,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生活在别处,这是一句多么好的话啊,对我来说,别处除了生活,还有爱情。如果说,以前那么多年,我一直用一种几乎偏激的态度抵抗着被安排或介绍的婚恋的话,那么今年发布一个夸张而率性的征婚启事,则是一种主动的猎奇和寻找。
爱情在别处,我看看这一车男人,心想,肯定不在这里面。
下午四点多,我们赶到了克拉玛依,肚子已经很饿了。在一家路边店要拉面吃。车向店门停靠过去时,轮胎弹起一粒石子,飞到了窗户玻璃上。
我们吃面的时候,小三重新上车,去试了试车前灯,还有雨刷。老板娘是个回族女人,穿着淡蓝但有些褪了色的衣裙,坐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