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对我来说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我陷入一阵沉思,等林静深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仍坐在地板上盯着电视机屏幕的我不由有一丝恼火。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多晚?”
“一点。”
“原来这么晚了。”我起来伸了个懒腰,凑上去环住他的腰,嗅了嗅他身上特有的青草肥皂味道,我说:“谢谢你。”
他在帮我做翻译,我知道。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得意又置气地说:“你欠了我五个小时,我的姑娘。”
我看着他疲倦的眼睛以及松垮着的肩膀,吸了吸鼻子,大方地说:“好啊,那我就欠你五次。”
他似乎较真了,把我从怀里拉开,欣喜地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问:“真的?”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吗?我亲爱的骗子先生。”我踮起脚尖亲吻他微翘的唇角。
他郁闷地闷哼:“好像我骗过你很多次似的。”然后他兴冲冲笑眯眯地打量着我,可恶地说:“我要不要考虑今晚一次性把福利全用掉呢?”
我努力憋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是觉得我该笑。
“笑什么?”他被我的笑声惹恼,“怀疑我的能力,嗯?要不我们试试?”
他的魔爪伸上来,我赶紧拍开,边笑边气喘着说:“先生,您饶了我吧,明天我还得去学校交论文。”
“不准叫您。”他凶恶地说。
“您好,您晚安,您……”
“该死的小东西,今晚就收拾你!”
“……”
、Chapter34
二十岁生日这一天,我鬼使神差地抱着一本杜拉斯的《情人》躺在十五楼的阳光下一遍遍流下眼泪。
其中有这么一句:他说他和从前一样,仍然爱她,说他永远无法扯断对她的爱,他将至死爱着她。
我将自己沉溺在午后贪婪的阳光里,朦胧的眼中看到的似乎是湄公河畔那个踩着夕阳光碎带着男式毡帽的少女。
这款翻译将法式的优雅与浪漫发挥到了极致,令我觉得自己像走在五月有白玉兰的林芳道,又或是行走在雨天,只为了那一杯咖啡的爱情。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的野兽似乎要挣破牢笼逃出来,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告诉我,我该去学法语,去阅读真正原汁原味真正纯粹的法国文学。
我想,我的骨子里到底是有老萧的影子,我与文学在某种程度上的契合是与生俱来的。这样伤感的作品令我想起了他坐在书桌前的时光,想起从他嘴里吐出的一个个烟圈。他曾答应过我,要在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从C县老家来到暨城陪我一起度过这个特别的日子。
我的心在一遍遍承受刀绞般的痛,我不知道原来这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这样地难捱,这样的时光纵使是最亲密的爱人陪在身边也是难以打发的。
我被曝晒在阳光下,拿起手机拨了林静深的号码,嘟声很久他都没有接电话。他说今晚会邀我一起去吃晚餐,我们两个人的晚餐,林蓁被他毫不留情地排除在外。
半刻钟之后有一个号码拨进来,我以为会是林静深。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从一个电话开始,但在我身上,这个魔咒似乎一点也破解不了。
“请问是萧小姐吗?”
“是的。”
“您好,林先生今天被临时安排到布鲁塞尔出差,他交待我们给您打一通电话。”
“……”
“萧小姐,您还在吗?”
“……在。”我迟疑了很久还是开腔。
我用冰冷无礼的口气问:“他在哪?”
“……林先生去了布鲁塞尔。”
我冷冷笑了一声,电话那头没了声响。
“您别误会,他今天真的是去出差了。”他太过急于解释,却适得其反。
“您以为我会误会什么?”我说。
“没、没……您……”
“他在哪?”我截住他的话。
电话那边一声叹息,再也没有回应。我撂下电话开始疯狂地拨打林静深的号码,一遍又一遍,我的指甲一次次地磕碰在手机按键上,我的指尖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
我的心开始恐慌,明明只是一通电话而已却给了不太妙的预感。
我坐在地板上倔强地不停拨号码,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我觉得我的神经快要爆炸,脑中一直回旋着那天接到来自C县那通绝望的电话。
我努力劝自己冷静下来,林静深的身体向来很好,他喜欢打网球他经常在傍晚的小区慢跑,所以不会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待我很好,起码这两年来待我不错,若是要出去找情人也绝对不可能会撞上今天这样的日子。脑中剩下的唯一的答案令我忍不住恐惧地颤抖,他对我说过他受过枪伤……
他身上的四个弹伤绝对不是玩笑,都说事不过三,上帝仁慈地给了他第四次机会,但我不确定上帝会不会那么仁慈地怜悯我去给他第五次、第六次机会。
我垂下手中发烫的手机,终于将电话拨给林蓁。
她昨夜未归,不知是否还在宿醉。
她接起电话:“哪位?”
“姐姐,是我。”
“萧慈?”
她似乎从床上翻身而起,身边显然还有另外一个同样醉意未醒的女人。
我紧紧攥住电话,尽量平缓下自己的呼吸,“姐姐,我联系不到林静深,我担心……他可能……已经出事。”我说出这句话时,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连我自己都后怕。
“什么?!”
“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他曾中过弹伤,但我怕……”
“……你别太担心,我会找到他,晚点联系你。”
她急匆匆地挂掉电话,甚至未与我道别。
当林蓁的号码再次拨通我的手机,她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我发了疯地跑下楼钻进她的车子,一路上我们没说一句话。
我们彼此都知道谁先开口,谁就会是先留下眼泪的那一个。
她的开车技术很好,无视交通规则一连闯了五六个红灯到达了暨城第一医院。
站在门口接待我们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似乎已经等候许久。
“林小姐,情况现在不太好,不过林老先生已经联系了德国方面的专家预计专家将在未来的八个小时之内抵达。”
林蓁一面往里走,一面听着中年男人的报告,她的脚步走得很快,我则是紧紧跟在她身后。
“阿如,你去告诉他,如果我弟弟这次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疯给他看。”
中年男子苦笑。
我呼吸一窒,这样的林蓁何曾见过,她说话的口气像面目可怖的阿修罗,足够让一切鲜活的事物瞬间凋亡。
“他的腿还好吗?”林蓁问。
“不容乐观,发现时已经失血太多。”
“血库的血不够的话用我的。”
“暨城外加周边三个城市血库的血已经全部到位。”
我们进了电梯,林蓁还在询问林静深的相关情况,而我一头雾水,隐隐约约从中得知他目前的一些状况,却无力得像个完完全全的局外,甚至插不上一句话。
我第一次感觉,我与他的世界这样遥远,我们原来这样不合适,甚至我都在怀疑,从前那么多的日子,我与他是怎样一路走过来的。我对他的了解竟少得让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恶也太可怜。
林蓁在担忧恼怒之余来安慰我:“萧慈,别太担心,他不会有事。”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手心溢出的汗冰冷而透骨,这样的话更像是她安慰自己。
我勉强笑了笑:“你也别太担心。”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尽量告诉自己要专心地去担忧林静深的伤势,但却怎么也专心不起来。我的灵魂也许已经抽离出我的身体,我只是苦涩地一次次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我到底有多不合适他。
我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我为什么无法专心担心林静深,却在忽然的瞬间明白了原因其实只有一个:我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失去。
我是一个自私而残酷的人,我最爱的人还是自己,我只会想到没了别人的依靠我要怎么过下去,我所思考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自己。
这样的我太卑鄙也太丑陋。
林静深住在ICU病房,我们可以隔着玻璃看他。
他躺医院窄小的病床上,脸色苍白,薄唇紧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眉紧紧锁着,像是很痛苦,这时的他脆弱得像一个孩子,温和无辜得令人心疼。
林蓁的眼泪几乎是在见到林静深那一刻就涌了出来,但我没有,我只是紧紧抱住双臂,冷静地站在玻璃前往里面看。原本我以为我会很难过会哭得不由自己,或许之前的那一次生死别离已经叫我留下太多绝望的泪水,眼泪像被磨光,再也挤不出一滴。除了铁石心肠,我再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我的内心只剩下悲凉与迷惘。
林静深的父亲风尘仆仆地抵达医院,身后跟着一群穿白褂子的医生。林静深与他的父亲长得十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角微挑的眼睛,鼻型几乎一模一样。他的父亲迎面向我走来时,我还以为这是时光穿梭到了三十年之后我遇见林静深的那一刻。
他的父亲十分威严,黑色的定制西装大衣将他的身形拉得很挺直,尽管头发已经花白,但还是十分英俊,是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林蓁与他的感情并不好,她站在我身边并未上前与他打招呼。他的父亲看了林蓁一眼,又转过头随意打量了我,最后才转身走到玻璃窗前探看林静深。
我盯着他鬓角微白的发,感觉到这个老人过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林静深口中那个时时刻刻都被前呼后拥的父亲此刻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孤苦焦急盼望儿子醒来的老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嗓音低垂,带着沙哑。
林蓁耸了耸肩走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没有要与他交谈的样子,我被单独留在了他的身旁。
“你是萧小姐?”他问。
我点了点,“您好。”
他锐利的眼眸盯着我,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你很年轻。”
这样的话叫我有些难堪,只好回以勉强一笑。
他将头转回去,继续望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林静深,像是自语般轻喃道:“他很爱护你。”
我不知该回些什么,就沉默地站在一边静静听他说。
“我曾经试图找到你,却无果。”他说。
“……哦,我太渺小,像海底的一粒沙,您自然难以找到我。”
“不,是他将你保护得太好。”
“他与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