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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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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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慕仰慕,“仰”这个字说得好,
  但需要抬头的爱慕,终究是有一段距离。
  大东曾说,我写的小说很生活,可是礼嫣的生活却像小说。
  原来小说和生活之间,有时是没有分界的。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七个月,大东终于要跟小西结婚。
  喜宴那天,我和鹰男坐在一起,没多久,蛇女便摇摇晃晃走过来。
  “怎么了?”我问她。
  “我今天改戴隐形眼镜,觉得看到的东西都怪怪的。”蛇女说。
  “如果你平时穿裤子,今天改穿裙子,是不是就不会走路?”鹰男说。
  “想吵架吗?”蛇女说。
  “来啊。”鹰男说。
  “这是喜宴场所。”我说完后,他们就闭嘴了。
  “你们的剧本都写完了吧?”我问。
  他们都点点头,鹰男还说:“已经送给制作单位审核了。”
  “说到这个,我想起昨晚的梦。”蛇女说,“昨晚我梦到野岛伸司说:
  他是日本第一的剧作家,但只能算是亚洲第二。”
  “那谁是亚洲第一?”我问。
  “野岛对我说:就是你!”蛇女回答。
  鹰男听完后,在旁边笑得不支倒地。
  蛇女瞪了他一眼,说:“不服气吗?”
  “如果梦境会成真,那宫泽理惠就不是Chu女了。”鹰男说。
  “什么意思?”我问。
  “我常梦到跟宫泽理惠在床上缠绵,如果这也算数的话,那宫泽理惠
  还能是Chu女吗?”鹰男边说边笑。
  “可恶!”蛇女站起身,大声说,“我一定要教训你!”
  “谁怕谁!”鹰男也大声说。
  “这是喜宴场所。”我双手分别拉住两人,拉了几次,他们才闭嘴。
  还好,喜宴现场始终是闹哄哄的,鹰蛇之间的斗嘴不至于太显眼。
  上了第二道菜时,新郎新娘开始在台上说话,现场稍微安静下来。
  大东说得很体面,不外乎就是感谢一大堆人之类的废话。
  大东说完后,把麦克风拿给小西,她摇手推辞,最后才接下麦克风说:
  “嫁给大东,即使到北极卖冰箱,我也心甘情愿。”
  小西说完后,现场所有人手中的筷子,几乎都掉了下来。
  鹰男和蛇女的筷子也掉在桌上,但我手中的筷子还拿得好好的。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 爱人(8)
  蛇女问我:“你听得懂?”
  “嗯。”我点点头,“在北极,谁还买冰箱?所以卖冰箱的人生活一定
  很困苦。即使这么困苦,她也心甘情愿,真是坚毅的女人啊。”
  “佩服佩服。”鹰男说,“我只知道北极冷,冰箱也冷,所以她这段话
  实在冷到不行。”
  “我也觉得好冷。”蛇女说。
  我看了看他们,知道自己终于不再觉得小西的话很深奥了。
  觉得小西的话不再深奥之后的两个礼拜,我搬离了大东的家。
  把空间让给这对新婚夫妇后,我独自在外租屋。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八个月,是我第一次看见珂雪的季节。
  但我已经很久没去那家咖啡馆了。
  自从不去那家咖啡馆后,我上下班都得绕路走。
  搬到新住处后,便不必再绕路了。
  我相信花莲那位石雕师的话,珂雪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会带幅画回来。
  我只是等着。
  老板在咖啡馆内等,我在我的生活和小说中等。
  已经是落叶的季节了,我走在路上,常把叶子踩得沙沙作响。
  今天到公司上班,一坐下来,便发觉左脚的鞋底粘了片落叶。
  弯下腰,把叶子撕下,又看见落叶背面粘着黄黄的东西。
  我转了一下小腿,低头看着鞋底,原来我踩到了狗屎。
  我迅速从椅子上弹起,鞋底不断摩擦地面,想把狗屎抹掉。
  “你在跳踢踏舞吗?”老总刚好经过,说了一句。
  我动作暂停,他又说:“跳得不错。”
  老总走后,我继续跳踢踏舞,不,是继续把鞋底的狗屎抹掉。
  把鞋底弄干净后,我才知道去年落叶会粘在鞋底的理由,也是狗屎。
  没想到由于狗屎,才会让珂雪想画粘在我鞋底的落叶,
  也因此有《亦恕与珂雪》的开头。
  如果《亦恕与珂雪》是部爱情小说,那这部爱情小说的肇因便是狗屎。
  难怪常有人说,爱情小说都是狗屎。
  我突然很想把《亦恕与珂雪》完成,于是打开计算机,又开始往下写。
  不管上班时要认真工作这个真理,我只知道小说要有结局也是真理。
  我很专心写,连午休时间也没出去吃饭。
  就剩下一点点了,剩下的只是珂雪那幅画的长相,
  还有我要对她说的话而已。
  下班时间到了,公司里的气氛开始热烈,有好几个同事在一起闲聊。
  “什么?你也去了那家咖啡馆?”
  “是啊,咖啡蛮好喝的。不过老板很酷。”
  “最后那幅画,你取什么名字?”
  “我把它叫:女人与海。”
  “太普通了。我取名为:海的女人。”
  “那还是一样普通,听听我取的名字:跳海前的最后一瞥。不错吧?”
  “你们取的名字都不好,我把它叫:谁来救救我。”
  “你耍宝吗?那怎么会是画名呢?叫绝望不是很有文艺气质吗?”
  “我最有文艺气质了,我取名为:汹涌中的凝视。”
  “太拐弯抹角了,我取的画名比较直接,就叫:我想跳海。”
  “你找死吗?取这种名字。”
  “老板听完后,一脚把我踹出咖啡馆,我现在屁股还很疼。”
  这几个同事说到这里便哄堂大笑。
  “在咖啡馆内办画展,确实很特别。”
  “那些画其实都很不错,看起来很有感觉。”
  “我觉得很多画都是自然挥洒而成,甚至连画纸也是随便一张白纸。”
  “嗯。就像女人如果漂亮,穿什么衣服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总之,一面喝咖啡;一面欣赏画,真是一种享受。”
  “不过很多张画的名字非常奇怪。”
  “是啊,如果不是这些画名,我也不会把那幅画取名为《我想跳海了》。”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 爱人(9)
  “说得也是。哪有画名叫迷糊、尴尬、逞强、哗啦啦之类的。”
  最后这句话是李小姐说的。
  我立刻站起身想走过去问清楚,匆忙之间左小腿撞到桌脚。
  顾不得小腿上的疼痛,我把李小姐拉到旁边,问她:
  “你们说的是哪家咖啡馆?”
  “捷运站对面那家呀。”
  “真的吗?”
  “嗯。”她点点头,“大概从上礼拜开始,同事们纷纷跑去这家咖啡馆
  喝咖啡,因为听说咖啡馆内挂满了画,好像是开画展。”
  “然后呢?”
  “结账时老板还会拿出一幅画,让你命名哦。那幅画里面画了……”
  我不等李小姐说完,转身便跑出办公室。
  出了公司大楼,往右转,依循着过去习惯的路径,往咖啡馆快步前进。
  沿路上,秋风不断拂过脸庞,我感到阵阵凉意。
  快到咖啡馆时,我放慢脚步,试着让自己激动的心冷却。
  听到脚下又沙沙作响,低头一看,我正踩着满地的落叶。
  不禁想起《亦恕与珂雪》的一开头:
  我踩着一地秋叶,走进咖啡馆。
  推开咖啡馆时,一对男女正在吧台前结账。
  “你觉得这幅画该叫什么名字?”老板问。
  “嗯……”男子说,“画里的女人似乎在等待,但海是这么汹涌,几乎
  要吞没她,她却无法离去,所以我觉得画名可以叫:无助的等待。”
  “你觉得呢?”老板转头问女子。
  “我也觉得画里的女人在等待,但即使大海的波涛汹涌,她仍然不肯
  离去,所以画名是:坚持的等待。”女子回答。
  “你们的答案还算可以。”老板对男子说:“你的咖啡打八折。”
  然后转头对女子说:“你的咖啡打六折。”
  结完账后,这对男女经过我身旁时,老板突然说:
  “你们两个不适合的,还是趁早分手吧。”
  “你说什么!”
  男子很气愤,转过身想找老板理论,但女子还是硬把他拉出咖啡馆。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走到吧台前。
  “男生把女生的坚持当做无助与软弱,怎能在一起呢?”老板说。
  “给我看那幅画吧。”我伸出右手。
  “结账时才能看。”老板说。
  “好,没问题。”
  我马上点了杯咖啡,然后转身走到以前常坐的靠墙位置。
  “已订位”的牌子在靠落地窗的第二桌上,但桌旁依旧没有人。
  整间咖啡馆内目前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到处是珂雪的画,不管是素描、水彩和油画,
  都随性地挂着,很像那位石雕师的石雕园风格。
  几乎所有的画我都看过,不管是珂雪为我而画的、她画本里的,
  还是她工作室里所摆的。
  我觉得整个心里都充满了珂雪,再多一点点就要泛滥。
  老板才刚把咖啡放在我桌上,我就立刻端起来喝光。
  没加糖、没加奶精,也顾不得烫。
  喝完咖啡后,我扇着发烫的嘴,走到吧台前。
  “可以给我看那幅画了吧。”
  我的舌头应该是烫伤了,讲话的发音和腔调都很奇怪。
  老板拿出那幅画,问:“你觉得这幅画该叫什么名字?”
  这是幅油画,画了一个女子的半身,她的脸正朝着我,眼睛睁得好大。
  她的背后是一大片海,海浪汹涌,旁边还有几块小岩石。
  不用半分钟,我就感受到这幅画了。
  “这幅画什么时候拿来的?”我问。
  “上星期。”老板回答。
  “谁拿来的?”
  “一个女人拿来的,她还带了个小女孩。”
  “是‘她’吗?”
  “不是。”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 爱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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