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他,令黛玉心中微微一刺,叹了口气,微微笑着道:“这些事,我不知道,王爷也从来没和我说过,只是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既然要你留在这里,必然有他的理由,你也只管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想再留,我也不能勉强,可是你也总该等他回来,亲口告诉他,跟他道别,看他怎么说--我说的是,王爷。”
“王妃……”冷如烟那苦笑更加稀薄到飘渺:“纵然留下,又有什么意思。”
然后低头,叹了下,那,算是回答。
想到这里,黛玉微微仰起脸,长叹出声,忽觉双臂清寒,正要找件衣服来披着,臂上却是一暖,低头看时多了件外衣,怔了下,一回头,却是水溶站在面前,诧然道:“怎么又回来了。”
“才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件事情。”水溶眸中含笑,语带深意。
似乎是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以至于黛玉不觉避开他的目光。
水溶轻叹一声:“傻玉儿,我忘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嗯?”
“我哪知道你忘了什么。”黛玉垂眸不看他。
水溶压低声音笑了一下,扳起她的玉容,俯身覆上那一点樱唇。
绵密的清甜,在唇齿纠缠的一刻袭来,沁人肺腑。
许久水溶方松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以后,不会忘记了。”
黛玉轻啐了声,嘴角却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水溶刚要起身,又顿住,叮嘱道:“玉儿,照顾自己,手上的伤记得按时换药。”
“知道了,罗嗦。”黛玉嗔着他,催道:“快走吧。”
水溶这才笑了笑起身。黛玉想了想,在身后哎了声,水溶忙回头。
黛玉抿唇一笑,歪着脸,小手缠着柔发,啧唇带了丝调侃:“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水溶一怔,伸手弹一下她的额头:“坏丫头,等我回来咱们再说。”
白衣翩然,出门,策马而去。马蹄踏雪,三尺月华,泻落在他的衣上,皎然清寒。
马上,宗越肃声报道:“王爷,刚得到消息,赫连沧脱身之后邀集西羌兵马及本部残余,鲜卑阿勒族兵马进逼石国。”
“子谦呢。”
“子谦和少汗赫连冲屯兵一处,正在雪原上布下网罗,要逮那赫连沧。估计马上就会得到这个消息。”
“不错,二龙抢珠,有意思!”水溶嘴角勾笑,眸中却是异常锐利:“咱们以逸待劳,又如何?”
碎雪飞溅,向极目之处,绵延开来。
而此时,百里之外,魏子谦和赫连冲扎营一处,稍作休整,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两部人马都有些疲惫,可是魏子谦不敢怠慢,入夜时,又寻了一遍哨位才罢。
夜凉清寒,风声急劲。魏子谦这位年轻的儒将也并无多少睡意,他跟随水溶多年,早已养成了习惯,这种情况下,除非是十分困倦的时候才小憩个把时辰。
所以找了块高石,坐着,看着远近的冰雪,冰川雪原上,也无多少东西可看。
月反在光秃秃的雪地上,那银亮的芒,令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翰纳族的小将军凌骁。
思绪,顺着一线冰雪绵亘开去。
他所估计的没错,那凌骁并非那赫连沧的帮手。
那日布下合围之局时,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带兵反戈一击,成了赫连沧最后兵败纳木错湖的至关重要的一笔,也帮王爷赢得了回援燕都的时机。
只是,这个家伙有点奇怪,他似乎很讨厌赫连冲,拒绝和他见面,在赫连冲后脚赶来汇合,他居然先一步点起兵马告辞,说什么只为止不义之战而来,事情已了,自然就该回去。
迎着风,他在马上,笑的爽朗,然后抱拳作别,可是这个理由分明是托词。
若说是有宿怨,他所做的,却又实实的助了赫连冲。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爱兵。那日激战的间隙,他居然撕下衣摆亲手帮重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啪!”
魏子谦的肩头上着了一个大巴掌,回头,赫连冲站在那里,一手拎着一个酒囊,冲他笑的很是不怀好意:“魏大将军,怎么了这是,想相好的呢啊?”
魏子谦被他一点醒了,惊讶的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在想一个男人?脸色顿时变了,有些尴尬,没好气的哼了声。
那赫连冲便坐到他身边,一手将一个酒囊递给他:“老弟,喝点热酒,暖暖。”
魏子谦皱皱眉,那赫连冲已经拍着脑门道:“忘了,你们汉人不惯喝烈酒,算了,我自己喝。”
魏子谦最恨就是这句话,抢回来拔开塞子,便灌了一口,热辣辣的酒令身体立刻暖了过来:“这酒不错。”
“那是。”赫连冲得意洋洋的自己也喝了口,却见魏子谦只喝了三口,便盖上塞子,把酒囊丢还过来:“怎么,就这点量?”
魏子谦道:“阵前饮不过三。”
不用说,这肯定是水溶定的规矩。
赫连冲洒洒然的笑:“你们家王爷连这点末事都想到了。”也就将酒囊塞好,放在一边:“你们那位王爷在大周北军里头,威望还真是不一般。”
魏子谦给他一个纯属废话的白眼。
“哎,我就奇怪了,你们怎么就那么服他?”赫连冲道:“难道就因为他谋算过人?”
“谋算不过是末事。王爷带兵,最难打的,最险的,他肯定在最前头,我很少佩服什么人,王爷是唯一的一个。”魏子谦道:“我也只见过两个,会在阵前帮普通兵卒包扎伤口的将军。”
赫连冲道:“这个我知道--你家王爷。说起来当时,我那小妹子还追着他问为什么--”说到这里,赫连冲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伤感,摇了摇头:“这丫头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呢--哎,不对,你说两个,那一个是谁?”
魏子谦也怔了怔,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飘忽不定,似乎是触手可及,却又是捉不住头绪,只好道:“就是翰纳的那个小将军,凌骁。”
“是他?”赫连冲也愣住。
“你见过他?”魏子谦疑惑道。
赫连冲摇头:“没见过,只是有所耳闻,翰纳自从有了他,可是硬气了不少。”
“那就奇怪了。说起来,这一次,还多亏了他。”魏子谦道:“若不是他,狼师不会瓦解的那么快,王爷也不会那么快回援。”
“只是赫连沧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还是给他走了。”赫连冲咬了咬牙道。
“急什么,他总有冒头的一日。”魏子谦抬了抬眸:“有消息来了,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你发回石国的探马有动静传来了。”
赫连冲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有人快步向他小跑过来,便起身迎上去:“何事!”
来人双手交叉胸前为礼,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族语。
赫连冲脸色猝然而变,摆手令他离开,转回魏子谦身边道:“你说的没错,是石国传来的消息--父汗薨了,有人不许发丧,一定是阿勒的那个贱奴。”
魏子谦也起身,微微一笑:“你该庆幸,而不是恼火。因为,现在,再狡猾的狐狸也该坐不住了,再不行动,就迟了。”
赫连冲道:“你有办法了?”
“雕虫小技而已。”魏子谦道:“我如今只担心,你们鲜卑部族多杂,人心不一,老汗王薨逝的消息,一旦撒出去,只怕是有人会趁火打劫,觊觎这个汗位的,可不止是赫连沧一人。”
“子谦老弟,你的意思是?”
魏子谦狡黠一笑:“请君入瓮,然后,一网打尽!”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四十六章 风云(二)
几点阴晦不定的篝火,照亮营地的夜。
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兼程几个昼夜之后,人,必然是极度疲惫的,抓紧一切时间休憩,戒备也就降到了最低。极度的安静之中,只能听到烈风呼啸,其中,偶尔夹杂了几声不远不近的狼嗥。
黑影无声的逼近一位正在搓手取暖的哨兵,剑一横,抹过脖颈,喷射出的血,洒落在雪地之上,哨兵晃了晃,无声的倒下。
而这样的一幕,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数个哨位上,眼看便要摸进营中,这个时候,一声尖利的哨音划破沉寂,震荡着整个营地,短暂的骚动,混乱之后,一场血雨厮杀就此开始。
源源不断的人马涌入,冲的守军七零八落,且战且退,最后终于被撕开了口子,由对方长驱直入,逼近帅帐。
狂风扯碎旌旗,满地的血污横流,贴身守护大帐的都是赫连冲的心腹,此时也力战难支,节节而退,一根弩箭飞快的穿透厚重的帘幕,噗的一声,几乎是同时,帐中有人用纯熟的达斡族语声嘶声大喊--少汗。
帐中,顿时一片乱声。于是,帐外保护少汗的喊声也是此起彼伏。
为首的黑衣人,眸中掠过一丝阴鸷和惊喜,对手下,比了个手势,然后直扑帅帐。
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是等着的却是一柄冰冷的刀锋抵住了脖颈。
年轻的儒将,微微的笑着,飘忽不定的火光,愈发令他显得眉目分明。
怎么会这样,怎么,不是,少汗?
魏子谦微微笑着,开口,说的却是极纯属的达斡语:“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在对方瞠目的一瞬,手起刀落,头颅落地。魏子谦眸中仍是冷漠的,他的嘴角扯了下,抬手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收网。
一令下,一直秘密藏在外围的人马锐不可挡的冲近,合力剿杀之下,情势顷刻逆转,对方进不能进,退不可退,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事情所料不错,老汗王薨虽然秘而不宣,可是各路人马还是从不同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既然一路上少不了有人偷袭,便索性让他们摸清楚自己的路线。他们一窝蜂的冲着自己涌上来的时候,赫连冲其实早已抄另一条捷径往石国去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如果阿勒族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如今自己这里是远水解不得近渴,只能希望,赫连冲的动作,足够快……
魏子谦眸色一峻:“速战速决。”
最后一末日色被吞没。
万里无人的冰河上,沉烈刺骨的风将朔雪沸扬而起,千层激如雪浪翻涌,将视线遮蔽,只见黑沉,难辨时辰。
靴声、马声,铁甲摩擦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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