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并没有心情与他谈情,只是木然的点点头,继续道:“相公……” 刚要说下去,又听季子山说:“先别说话,来,打开看看,你喜不喜欢。”
我抬头吸气,看见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心底一软,想实也不差这点时间,便依言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一套红彤彤金晃晃的凤冠霞披!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捧着这凤冠霞披,觉得心里波涛汹涌似乎要从眼眶里找个缺口溢出来一般。
季子山看我半天不言语,无措的搓着我的手,道:“魅生,你……不喜欢?”低着头,他絮絮叨叨:“仓促之间,这是用隔壁发婶的旧嫁衣改的,发婶和发叔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感情仍旧很好,从来都没吵过嘴,发叔一直都很疼发婶,从来都舍不得说发婶半句……”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暮色沉沉的黑眸里满是我的影子。眼眶发热,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捂上他的嘴,环上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吸着鼻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穿着这样的嫁衣,我们一定也会像发叔发婶一样,恩爱一辈子的。”
季子山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许着誓言:“我会让你幸福的,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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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着红盖头,我有种如在云端的感觉。过了今晚,季子山便不再只是我名义上的相公。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锣鼓送嫁,不过将丑女家的前堂布置了个小小的礼堂,屋子里又添了些红绸喜烛。听着耳旁龙凤烛心的噼啪声,我心里甜滋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丑女笑着过来扶我,道:“吉时到了。”
我随着她出去,只能从盖头下看见自己红色的喜鞋在裙褂下露出的一点点珠翠,颤颤巍巍往前一步三颤,犹如我的心般跳得毫无章法。
在一个地方站定,有人朝我手里塞了一段红绸,听见红绸的那一头,季子山轻轻唤了我一声:“娘子……”
旁边传来丑女爹娘的笑声,似乎还有发叔发婶和不少的村民,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只听见刘齐的声音响起:“今日,又有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在这里结成了夫妇。我们刘村当年便是由一些私奔逃家敢于追求幸福的男女所建,这十几年来也陆陆续续接纳了很多对新人。能够看见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我们刘村人最大的心愿。今日,让我们也恭喜这对有情人百年好合!”
众村民闻言都热烈的鼓掌叫好,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和季子山说是私奔到此,没有受到众人的鄙视,心中不由得一暖。
又听刘齐道:“来来来,莫要误了时辰,咱们让新郎新娘拜天地吧!”
我和季子山在这里无亲无故,多亏丑女爹娘照顾,因此便将高堂的位子让丑女爹娘坐了,还有刘齐,也是我们的恩人,便也请他坐在上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我转过身,面对着季子山,听见他强压着激动,对着我低声说:“今日子山终于能娶你,此生无憾矣。”
旁边刘齐取笑道:“呵呵,有什么体己话,留到洞房吧!” 我闻言耳朵微微发烫。
便听人高声唱道:“夫妻交拜……”
还未等我弯下腰去,只听一人喝道:“来人,还不速速将此逃犯拿下!”呼啦啦涌入一批人。
我一把扯下红盖头,只见魏通从门口背着双手踱进来,一挥手便上来几个人将我双臂制住,指着我道:“惯偷余纤手!这回你逃不掉了!” 我目瞪口呆,我哪里是什么惯偷余纤手!
我才要叫喊说他认错人了,一块破布便塞了进来堵住了我的口舌。
魏通缓缓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一个淫邪的笑,下巴一点季子山朝着众人道:“此人知情不报,一并带回去审问!”
我的心猛的一沉,如坠深渊!
零二四
我靠在门背后,紧紧贴着墙,手里死死攥着一支凤钗,指甲早已掐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得疼!
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要解手,要喝水,要撞墙,无论我在这间屋子里怎么跳怎么叫,门外的守卫就是纹丝不动。
从被单独关进这间私牢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惯偷余纤手,什么知情不报,都不过是魏通的借口!逃犯?逃犯会被押到大司马府关进私牢?衙门都是吃。屎的?
犹记得当我被摁住的那一刻,刘齐尚惊讶地朝魏通解释道:“大司马,此女子不可能是余纤手,她师父是……”
魏通不耐的将手一挥:“她师父是左空空,她就是余纤手!待我拿了她再用她去引她师父出来!来人,带走!”
现在想来魏通根本就没有听刘齐解释的打算,因为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是余纤手!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季子山罢!自魏通第一眼看见季子山起,我这个惯犯的罪名,怕是就已经被扣上了!
被关在这地方已经两个时辰,我心急如焚,此刻季子山不知道在哪里,他会怎么样,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想!
突然听见外面似有脚步声向这儿来,我紧紧攥紧簪子,只听见有人对着门外守卫道:“把那女人提出来,大司马要亲自审问!”
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一个壮汉进来将我一把拎出去,推推搡搡往后院走去。
我暗暗四下打量,希望能记下点大概,想着若有机会即便是拼了命我也一定要救出季子山。子山,我心中默念,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等我来救你。即便我救不了你,我们也必须要死在一起!
转过一处花园,听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正在急急向一个人禀告:“王管家,大司马最心爱的那匹胭脂马突然口吐白沫,您看是不是跟大司马禀告一声。”
那王管家哼道:“什么胭脂马,这匹劣马不识抬举,大司马驯了那么多天,昨儿竟然将大司马摔了下来,才不过抽了几十鞭,一个畜生哪儿来那么娇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司马的脾气,不论是人也好畜生也好,不能驯服就只有个死。它若是死了,你直接埋了就是,哪儿来那么多事儿!”
我暗暗心惊!瞥眼去看,那下人见有人押着我好奇的看过来一眼,便听那管家骂道:“还不快滚,瞎看什么!”我背后猛的被人一推,跄踉两步。听得那下人唯唯诺诺连声称是退了下去。
那壮汉将我带到一个偏僻小院,推开一扇房门,将我拎了进去。
看见季子山的那一瞬,我心痛得无以附加!
他披头散发,喜袍已被扯烂,一只脚上的鞋子都不知去了哪里,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般拿着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缩在角落,眼神涣散的盯着魏通。
魏通也是异常狼狈的站在屋子中间,摇着双手试图要安抚他。一见我进来忙对季子山道:“你看,我说我没杀她,这不,人给你带来了!”
“子山!”我急急要上去扶他,却被背后壮汉一把拎回身前,紧接着一把匕首抵住了我的咽喉。
魏通朝前两步,哄着季子山道:“你放下刀,小心伤了自己。我说过,只要你依了我,我就放了她!”
季子山闻言,像猛得醒过来般,将匕首朝自己脖颈送了送,立刻多出一道血痕!
“不要!”我喊。
听见我的叫声,他缓缓转过眼珠,看到我,楞了半晌,眨着眼睛嘟哝道:“娘子……”突然泪如泉涌。
我心如刀割,无奈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不停的说:“不要,相公……不要……”
季子山看着我,断断续续的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让你幸福的,我这一生都……希望能与你白头到老,可为什么老天偏偏不肯成全我……”
“我们会一生一世的,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一边哭一边说。
“不可能的不可能了,”他狂乱的摇着头,眼见那把匕首在他咽喉前晃动,我吓得脸都白了,只听他道:“我本就活不长了,我不过想在有生之年娶你为妻,可以好好的疼你爱你以弥补我的过错,原来我还是奢望了……娘子,”他痴痴的看着我道:“我很爱你,只爱过你,当年我并不知道她不是你,你原谅我吧……”
我吓得不知所措,他这是说得哪门子胡话,只能一声声唤他:“相公,把刀放下先……”
他还是那样痴痴的盯着我,突然无比凄凉的笑了,我被他这一笑吓得魂飞魄散,他仿若交代遗言一般:“我知道你忘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可你向来说道做到,也好,忘记我吧,我不值得……”说完手腕朝脖颈送去!
我猛的喝道:“季子山!”
他被我喝得手下一停,我一边流泪一边瞪着眼咬牙切齿对着他道:“你今天要是敢死,我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你,死了都不原谅,永远都不原谅!”
他闻言一愣,表情异常痛苦。
那头魏通乘我们一个不注意,一把抢过壮汉手里的匕首,揪住我的头发,将匕首顶着我的脖子对着季子山叫道:“放下刀,否则我保证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季子山没想到魏通会拿我的命威胁他,楞了半晌,终是闭了闭眼,手里的匕首却渐渐离开了脖颈,终于软软垂下。匕首光锒铛一声摔到地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良久,却对着魏通缓缓说:“放了她,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我猛然醒觉他口中所谓的依你是指什么!不要!子山,不要!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见你受辱!顿时悔恨不已,或许刚才我不应该阻止他死的,他死了,我陪他共死便是!可转念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我们才有机会能在一起,没有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
瞬息间,我竟然觉得生死竟是如此两难,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
我呆呆的看着季子山,除了流泪还是流泪,手心里的簪子似乎已经顶进了肉里。魏通示意那壮汉将地上的匕首捡走。那壮汉走到季子山身前,我感到魏通似乎稍稍松了松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博一博!
我头朝后仰,猛得用后脑勺去撞魏通的面门,只听见“啊呀”一声惨叫,乘魏通双手掩面的瞬间,我一个转身将簪子抵上他的咽喉!
正当我庆幸得手之际,只觉得耳旁生风,太阳穴被重重一击,猛地失去了知觉。
一盆水当头淋下,我头疼欲裂昏昏沉沉醒转过来,眼冒金星!真想不到,那个壮汉功夫如此了得,才不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