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无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公子世无双- 第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扶苏打断道:“罢了!”

天下初定十余年,三十万长城军杀到咸阳,不免又是一次浩劫。他不想背这个骂名,更不想因自己的私欲再添动荡。

命运已经把他推到一个逼仄的角落,他不得不接受上天的安排,结束这一切。 

扶苏兀自斟满一杯酒,一只手手缓缓探进领口,宛宁亲手挂在他颈上的锦囊还安然待在那处,他决意要顺应天下,不如带着身上的旧物一起走。

扶苏倾囊倒出一粒珍珠大小的药丸,再将它倒入酒杯中,和着热酒化开。

蒙恬以为那是安神定心的丹药,不以为意,继续苦口劝说着。

“公子只要点头答应,我立刻领兵杀回咸阳!” 

扶苏端起酒杯,望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徐徐道:“咸阳内乱,岂不是给六国余孽制造了可乘之机?”

帐外,宋洵的声音响起:“将军,公子,请依旨自裁!” 

蒙恬直愣愣噎他一句:“闭嘴!” 他在激动之下,凌空舞了舞手中的剑。

扶苏饮尽杯中苦涩的酒水,瞥一眼蒙恬长剑上泛出的寒光,不由苦笑。他凝望着蒙恬,突然道:“将军,扶苏先走一步!”

蒙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扶苏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夺了剑,然后在颈间一横,顿时一道殷红的血迹蜿蜒流下,涓涓渗透了他的衣襟。

“公子!”蒙恬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宋洵闻声,破帐而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扶苏颓然倒在地上,颤栗着松开剑柄,冥冥中,他感到颈间的血注变得冰冷慑人,腹中才饮下的一杯苦酒却温热翻腾。然而时间无多,他已经不能去留意这冰火交织的奇异感受。

他的眼前,似乎有无数彩色的蝶在翩翩乱舞,伴着五彩斑斓的跃动,意识在沉默中逝去。 

宋洵幽幽一叹,压住嗓子里的哽咽声。“蒙将军,公子已经从命了。” 

蒙恬明白大势已去,他再做挣扎也是徒劳,只得抱着扶苏逐渐失温的身体痛哭。

…… 

午后,青茗浣衣归来。

今日在河边洗衣时不小心走了神,整个人失足跌落河中,淋了她一身的水渍。

青茗不由得啐一口倒霉,挎着竹篮往回赶。见一骑飞马拖着囚车向东驶去,马儿行得太快,她未看清囚车中的人,只感觉那身形、那气魄有点儿眼熟。

走到辕门前,却听见满耳的呜咽哭泣之声,青茗暗叫不妙,丢下竹篮拼命往回跑。

主帅帐中,空空如也。

监军帐中,扶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面容安然,仿佛是睡着了一样。他颈间的血流已经止住了,手里还虚拿着一把长剑。

青茗的发疯似的扑过去,她不敢想象就在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公子!”

帐外的军士们听着青茗悲痛欲绝的哭喊,才止住的泪水再度忍不住跌落眼眶。公子死了,将军沦为囚徒,众人不敢进帐一步,只停在两尺开外的位置,跟着青茗呜呜哭起来。

青茗把扶苏抱在怀里大哭不止,直到嗓音喑哑,眼睛麻木。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哭得犯了晕,她似乎感觉到,怀中的那具身体在缓缓升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或者后天(最最最晚大后天吧),就完结了~




、情归何处

营救扶苏的事情迫在眉睫,宛宁本想着在农家略作歇息,天不亮就继续赶路。谁知她一觉醒来,阳光明媚,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连滚带爬的跳下床来,匆匆别过好心的农妇,再度上路。

西北夏天的太阳异常毒,那匹同宛宁奋战多日的骏马正跪倒在黄土地上,对着夺目的日光微睁双眼,一口一口地倒气。

为了保险起见,宛宁一直没有走官道,而是挑一些废弃的古道抄近路而行,途中不免有些地方崎岖难行。经过这一路的折腾,马已然累得无法继续赶路了。

宛宁看一眼它因赶路而磨破的马蹄,轻轻吐了一口气。

“辛苦你了。”

过了上郡的边界,便是长城军团的领地。

失去了得力的骏马,宛宁怀抱着孩子,在沙地中踽踽独行。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不过,一想到近在咫尺的蒙家军,一想到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她心头一颤,加快了脚步。

日暮西沉,朝阳东升……经过几番昼夜更替,原本骑马仅需一天的路程,无端又因步行被拉长了。

第四日的清晨,宛宁蓬头垢面的出现在军营门口。身上所携不多的水和米浆都喂给了有期,她又饿又累,甚至连神志都有点模糊。

想象中训练有素的蒙家军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军营里满是萧索,四处行走的军士个个垂头丧气,似乎是群龙无首。

看见这场面,宛宁心里凉了半截。

“姑娘,你是来寻亲的?”一个头戴玄盔的小兵凑过来,道。“我是军中的伍长,姓姜。”

她眼神涣散,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点头如捣蒜:“是,敢问长公子扶苏在不在军中?我是长公子的夫人。”

姜伍长静了一瞬,又用怜悯的眼神望了望襁褓中的婴儿,道:“夫人来迟了一步,公子已在四天前饮剑自戕了。”

仿佛一个惊雷平地炸响,宛宁张了张口,脑子里被炸的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她才感到心中剧痛如同蚁蚀,悲戚灭顶而来:“带我去见他。”

…… 

山头上,一座由村民和士兵自发立起的坟茔静默伫立,坟头树着一块石碑,碑上简洁的书有“扶苏墓”三个大字。

一代皇子的坟茔竟如此简陋,比起他父皇那座举世无双的骊山皇陵,简直是云泥之别。

宛宁抽泣着爬上山头,见到扶苏的归身之处,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恸,伏地大哭,几乎要倒地气绝。

“想不到,我还是来晚了!”

好心的伍长在一旁讲述起当日之事,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她缓了缓,仍是心痛难当。“公子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姜伍长道:“当日为公子入殓的是青茗姑娘,我们听说公子自裁了,怕见了那场面心里难过,所以没人入内。但是听青茗说,公子走的很安详,叫我们无需伤怀。”

纵使如此,宛宁还是听得心如刀绞。“青茗她人呢?”

“或许是青茗不想留在伤心地吧,在公子下葬的当夜,她便偷偷离开军营了。”

宛宁在悲痛之余又觉得事有蹊跷。以青茗的忠实,即使是留在扶苏坟前终生守灵也不为过,偷偷离开并不像她的作风。

那伍长又道:“走了也好,不走又能如何?过两日,朝廷就要派新任将军来上郡了,青茗是公子的旧部,她若留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耳边姜伍长的声音渐渐低沉,宛宁注视着面前的坟,冥想着扶苏安然躺在里头的模样。仿佛所有人都弃他而去了,只有她自己还静坐在半尺黄土之外,和他诉一诉相思之苦。

天黑了,宛宁枯坐在坟前,双腿跪的发麻。哭得久了,脸上斑驳的泪痕条条可见,她不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心头有无限的悔恨溢出。

“当初,你是不愿意来上郡的。”

她自顾自重复了一句,眼底闪过一缕顿悟的明光。

“对!你不愿意留在上郡,咸阳才是我们的家!”宛宁募地站起来,嘴唇微颤,眼中的精光却越来越幽亮,语毕,竟开始徒手刨坟。

由于坟是新立的,翻新的泥土尚且松软,宛宁刨起来倒也不甚费力。

身后的姜伍长一愣,未料她此举是什么意图,还以为是伤心过度导致疯症,于是他连忙劝阻,“夫人节哀!公子已去,请让逝者安息吧!”

宛宁发狠的瞪他一眼,“扶苏生在咸阳长在咸阳,如今他去了,我不能独留他一人在边塞。”

姜伍长惶恐,顿时被她的眼神吓退。

只见凄冷的月色下,一人垂头立着,一人发恨般竭斯底里的挖着一座新坟。

长夜将尽,日月交辉,经过一夜的折腾,那座坟冢下终于露出了一截草席。宛宁吐了口气,口中不经意带出些湿泥。她揉了揉发胀发痛的十指,污泥已经渗入指甲缝里,那双莲白色的玉手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姜伍长看得连连叹息,“夫人,迁坟事关重大,非你一人之力所能及。”

她木然点头,“他在世时,心里挂念着咸阳,终日想着早些回去。如今人不在了,我总要替他达成生前的理想。”

姜伍长见自己说不通,无奈之下与她合力拖拽出草席。

扶苏自尽距今日已有五天,上郡正值酷暑,恰好是腐肉滋生的时候。姜伍长实在不敢想象草席下的尸首已经腐烂到什么程度,也不忍让宛宁见到那番景象。

于是他应付道:“此处到咸阳路途遥远,夫人若真想送扶苏公子回去,不如先回营歇一歇。夫人的孩子在营中睡了一夜,正等着夫人回去逗哄呢。剩下的事情,交给营中的兄弟们办吧。”

宛宁攥了攥拳头,道:“不必了。”

见她伸手去掀那草席,姜伍长的神色微变,掩住口鼻,喉结上下一动,劝道:“夫人……”

怎料,那草席下竟藏着石破天惊的秘密——扶苏的尸首并不在其中!

草席中裹着的,不过是一个填充了草甸和石块的布袋,外头煞有介事罩着扶苏常穿的衣冠。如此粗滥造就的“假人”,居然瞒天过海混过了一众下葬者的眼睛。

宛宁摊手看了一会儿,颅内放空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想什么,直到伍长惊叫了一声,她才悚然惊醒。

姜伍长又是惊又是喜,“怎么会?当日,读诏的使者分明是见公子咽了气才肯离去的!怎么会这样?”

宛宁反倒不悲不喜,脑子慢慢恢复了灵光,记忆中的往事由浮白转向澄明,扶苏离京前的一幕幕像细线串珠子一样串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国师的十卦九准,出海前的赠药……扶苏携药离去,青茗不声不响的遁走……

她喃喃道:“国师的药……他果真没骗我!扶苏没死,他还活着。”

眼中霎时迸出一束希望的光,她折身望向漫卷长风的关口,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扶苏一定还在世上!”

……

远处广袤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