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更为保险。”
“你不会趁着我喝下药后,欺负我吧?”直白白的逼问,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目光,又含着些许不谙世事的天真俏皮。
朱祐樘轻笑出声。只觉这般冒失的她,还真是少见。
见他又是摇头,又是笑。予清只觉自己被她当成了个笑话看,有些悻悻的端起药碗,闷头喝了下去。并不是什么难喝的味道,只觉那是清水。不禁感慨,好生厉害的迷魂药啊,难怪当初自己能用它将堂堂太子药倒。
这是……怎会?明明还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的!不禁摇了摇头,在用小拳头啄了几下脑袋。
今日,自己的迷糊,着实犯得不清!
***
马车之上,她被他拥进怀里,避免了马车颠簸给自己造成的不适。鼻尖徘徊着一种熟悉的味道,似有似无,朦朦胧胧的唤起了她心底,那似魔咒般成瘾的眷恋。
予清的脸不觉微微有些泛红,翻滚脑袋,寻了一个话题。她知,马车外拥拥挤挤的一群人。于是,她央求他道:“我能看看外面吗?”
他掀开车帘,露出一个细缝。她看见街上满满人群,分立街道两旁。浩浩荡荡的护军,前后望不到底。予清满脸黑线,心中只道,如此阵势,自己除非能够凭空消失,否则哪里能跑得掉。
“太子殿下宽厚仁德,厉行节俭,勤政爱民,乃是我们大明之福。”人群嘈嘈声中,忽有男子高声大喊。随即又马上有几人,附庸大喊:“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两边的老百姓一波接一波跪了下来,齐齐高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慷慨激昂响彻了整片街道,场面很是壮观。
街道旁一座角楼之上,两双眼睛透过窗,看着眼前之景。林品堂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是深邃双眼,仔细看去,会发觉微有波动。
另一双眼睛的主人罗季凡颇有深意的感慨道:“看来当今太子颇得人心啊!”
“以你之见,他是否能成为一代明君?”
“是贤明之君。”罗季凡声音沉着坚定。
然后是……许久的一阵静默。
“他为保予清安然回宫,竟摆出如此阵仗,倒也见得是个专情之人。”罗季凡开口道。
林品堂圆圆脸上漾起淡淡笑容,欣慰目光随着太子驾鸾缓缓移动。仿若……透过明黄布帘,看到了里面,他深深疼爱着的女儿。
这般神色,飘渺若风,颇有当年年少时的意气风骨。此时的林品堂,似回到了当初的模样,那个十几年前风姿飘然的双木。
***
又是一年海棠花开。漫天纷飞的粉红海棠花瓣,似若弥漫幻梦。
朱祐樘从怀中掏出一方白丝锦帕,拎出绣有一枝海棠花的边角展在手心,问道:“对此物你可还有印象?”
予清盯着那方锦帕,愣神片刻,细削指尖轻轻滑过花面。只觉脑海间思绪涌动,涨涨的犯疼,手不由捧着因这翻滚思绪而几尽炸裂的脑壳。
“好了,不想了。”他扶住她的肩,有些焦急的道。
尽管这样的疼,却是,什么画面也未曾闪现。一整片黑黑的白,思绪中,似空了一处角落。予清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只打了两下,就被朱祐樘紧紧握住。
“记不得,又何必要打自己。”他怜惜着道,带着嗔怪。
“我只是想记得你,想记得这两年间的事。”自见朱祐樘后,脑袋总时不时的犯疼,只觉思绪似那泉涌即将崩裂而出。可最终,却皆是一场徒劳。
“现在这么个大活人在你面前,清儿又何必再执着着要去记得以前。”
他含笑打趣,拨开手心,与自己十指交握。
“可我想记得吗!你说于我听,好不好?”她语气轻软,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他一脸和雅的笑,道:“好。”
海棠树下,他与她相依携手而坐。时不时微风拂过,吹落一片花海,烂漫了整一片天空。
“清儿想知道关于我们的什么?”
予清将头埋在他的怀间,手把玩着那方锦帕。边角纹路细密规整间,竟透着几分阳刚之气。倒像是男子所绣之物,莫不是……嘴角漾起笑意,抬起脑袋,看着他道:“这帕子的海棠花,莫不是殿下所绣?”
“有一次我惹了你生气,害了你伤心,所以,你便拿此来罚我。”
神色得意的赞许道:“如此惩戒,可真还是个好主意。”
“可……竟是你绣与我之物,为何又会在你手中?”
朱祐樘脸色含着几分无奈,道:“这是我重新绣的。”
“哦,多谢,我很是喜欢。”予清声音轻快,很是不客气的将其装进怀里。
“你喜欢便好。”他宠溺的目光,暖暖的语气,惹的予清绯红了脸颊。予清低头拽柔起帕子,用以掩饰此时自己顿时的手足无措,紧张慌乱。他却并不拿此打趣,只柔柔的伸手拉过自己,埋入他的怀间。
耳畔传来他坚持有力的心跳,予清只觉心间安稳,仿若只要在他怀间,她便什么都不会去怕了。
许久,她才想起,语气硬硬的,接着问道:“是何事,你让我生气伤心了?”
予清并不友善,似含醋意。朱祐樘笑,她这是想到何处去了?于是,并不接话,反问她道:“清儿觉得呢?”这是往昔时分,他惯用的与她斗嘴的伎俩。如今,往昔佳人在怀,他只觉心间满满的温暖,那般的知足。
予清不乐意的回道:“我怎会知道。”
朱祐樘眸间神色飘渺,答道:“那时我病了,清儿一直守着我。”
“可这……并不至于会让我生气啊?”
“我生病是假,却害得你为我白白伤心了三日。那三日,你不绝弹琴,不进茶饭,不思休息,最后又累又饿,虚弱的晕了过去。事后你怨我不提起将计划告知与你,故命我绣了那方海棠锦帕以作惩戒。”
“如此,倒是该的。”倔强模样,倒依稀见了往日模样。
温柔的目光深深凝望着她,手轻轻抚过着她额间被吹乱的发,喃喃应和道:“嗯,的确是该的。”
话音落,便萦绕在了唇齿相依间。予清微微闭上双眸,这是这番见他来,他第一次吻她。
只觉……无力抗拒,甚至还……难般的留恋。
他吻得轻柔,慢悠悠的拨开她的唇齿,席卷过她的舌间。
脑间那处空白,竟突然亮起一束光。似一间暗室,忽的开门,投进来的光亮。
可脑袋很疼,疼的比往昔更难忍受,仿若万千蚂蚁正在啃噬,渐渐再集不起心神与他缠绵细长的交吻。这样的痛,逼得她突然离了他的唇畔,手也忍不住捧上了脑袋。
他察觉到异样,眉头紧蹙,唤道:“清儿,清儿……”
予清只觉疼,愈来愈密麻的啃噬,仿佛生生在撕裂她脑间的皮肉……
忽的,眸间的白竟转成了赤红,似同含血一般,目光狠戾却不见丝毫生气,如同一件死物。
“清”他还来不及唤完清儿,只觉脖际一紧,那样大的力道,完全隔断了他的呼吸。他大力拽下她死命掐在自己脖间的手,刚刚吐纳了一口新鲜空气。却感受到她被他控制着的手,力道突然一松。还未待反应过来,只见她身子一软,毫无征兆的,竟沉沉倒了下去。他赶忙稍稍用力,将他护进怀间。
朱祐樘轻怕她的脸颊,焦急的唤:“清儿,清儿……”
可予清却如同死了一般,不见丝毫反应。
☆、第四十八章 一爱予清梦
床榻之上,予清正闭眼沉沉睡着,毫无血色的脸上泛着一层暗栗黑灰。
罗季凡收回诊脉手指,一脸愁容,缓缓道:“这是离魂之症。娘娘失忆乃是中了苗族的蛊毒之术所致。此番许是见了殿下,触动了脑中记性,脉血涌动异常,故而激发了脑海中的休眠的蛊虫。”
朱祐樘急问:“如此,可会危及性命?”
罗季凡点头,神色异常的凝重,接着道:“离魂之症,以情为引。被植蛊之人,其心中至爱便就成了那最后一剂毒药。若所植蛊虫一旦被激活,头疼欲裂、生不如此的病症就会伴之而现,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宿主疼至昏厥,其脑中蛊虫便会趁机控制住中蛊之人,让其失去心智,呆木有如死尸,并诱其杀了那个让她头疼欲裂之人,便就是那中蛊之人的心中至爱。且离魂之症被诱发一月之内,若中蛊之人无法杀之,不能受那身不如死的最后一击……那么,蛊虫便会钻出中蛊之人的脑壳,从而也致其脑筋脉断裂而死。”罗季凡深吸一口气,语气异常沉重,接着道:“所以,此蛊又名独活。也便是蛊毒一旦被诱发,相爱男女之中……只有一人能活。
朱祐樘眼神明显一滞,那双本是温沐如风,时常含笑的眸子,竟染了一层无奈无助的悲凉。他缓缓坐到予清身旁,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细心的拨弄她额际间凌乱碎发。喑哑的声音,却是难般温柔的模样,轻声道:“清儿,命运真爱和我们开玩笑,是不是?”
她的眸子,依旧紧紧闭着,静静睡着,不答。
悲伤的眸子不由生出一丝淡淡笑意,问:“清儿可又是在装睡了?”
静静的,没有回应……
他的嘴角漾起一丝暖暖笑意,俯身在她额间落下浅浅一吻。
“若我死了,她会记得我吗?”
朱祐樘的话,让罗季凡愣神许久,这是……不由嘴角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沉重答道:“会。殿下若死了,蛊虫便会随之而死,娘娘便也就会恢复记忆。”
“能让他记不得我吗?”
若还记得,这傻丫头怕也不能好好活着了……
所以,还是,不要再记得了……
***
群山之间,碧绿环绕。一峦一峦的山脉连绵起伏,翠松竹柏一片片点缀其间,天籁寂静间似浊着尘世隔离出的一处清清世界。
君玄玉、林品堂等众人于一处略显低矮的山丘前停住了步子。
“便就是此处了。”林品堂道,眉眼深邃,却是一派镇定清明,定定只盯着前方小山。
君玄玉瞥了眼四周,竟离柏木林如此之近。接话道:“义父将金库安在此处,倒也是个极佳之所。”
林品堂沉沉目光看向君玄玉,道:“我们进去吧。”
君玄玉点头,问:“里面危险吗,他们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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