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如此的熟悉,一直熟悉到了骨子里,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似地。
“主子!”来保胸中发闷,眼睛酸胀,跪倒在胤祯膝前。
“嗯?”胤祯又逗了一会蛐蛐儿才应他,目光犹注视着绿色的小虫子。
来保抱着胤祯的腿哭。
胤祯放下小树枝,看着他的官服有点尴尬:“你一个二品大臣,抱着爷的腿哭什么。”
来保不说话,只揩泪,发泄这些日子的恐惧与害怕。胤祯只好由他哭。
大臣们都散了,胤禛从军机处出来,第一眼瞧见胤祯,微微显出笑意,继而看到抱着他的腿的来保。
“四哥。”胤祯站起来。
胤禛道:“你等了多久?下次别等我了。走吧,该用膳了。”
“怎么能不等你。”胤祯笑了笑,丝毫没有再注意来保,和胤禛一同离开。
来保被抛下,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愣愣的发呆。
胤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道:“对了,那谁,爷觉得跟你很投缘,下次来军机处,陪爷一起出宫玩。”
来保看着主子远去,突然觉得如同他所珍视的过往回忆一样,这一刻,他肯定也会记一辈子。
从看见主子的一刻,清清凉凉的空气,窗外投进来的细碎日光,石青色袍子上堆起来的纹路。
每个细节,每道光影,每个细微的表情,甚至连那个蛐蛐儿,大概都会在他记忆里翠绿的更加鲜活,然后深深刻进心里。
然后他明白了,他输给这个人是必然。不论这个人用怎样的形态,怎样的相貌走进他的生命,他最终都会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跪在他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快到最后鸟,潜水的姑娘们出来一下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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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一寸相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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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军机处,胤禛说:“你要和他一起出宫?”
胤祯道:“过几天不是元宵吗,四嫂说你登基和过年时都没有来得及筹办,宫里气氛一直沉闷,这回就补一个家宴,让大家聚一聚。”
胤禛心想,皇阿玛尚未安葬,她怎么出这种歪主意,对胤祯道:“那你出宫做什么。”
走廊的地面上是星星点点的下午阳光,很是静谧。
胤祯笑道:“我几次见额娘,她都恹恹的,所以我想去宫外,挑些新奇玩意儿在宴上送给她,让她开心些。”
走进一间帘幕围绕的亭子,等候已久的宫女上来为二人脱了大氅,洗脸净手。
胤禛放下巾子道:“其实是你想出去玩儿吧。”
胤祯笑着坐下。石头制的小圆桌上了七八盘菜,一壶温酒,尚算丰盛。
胤禛道:“你想去就去吧,我也拦不住你。”只是又得派人悄悄看着,以防来保说些怪话罢了。
太后(德妃)为什么恹恹的,胤禛倒是知道原因。
不像胤祯以为的那样,真正的理由是太后始终觉得他的皇位来路不正,心里有隔阂;而且胤祯醒后,对太后的孺慕之情淡了许多,最依赖和信任的人是他。
胤祯失去过往记忆的事,胤禛既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掩饰。熟悉胤祯的有心人多与他接触几次,便能猜到。
太后自然看出不对,她想告诉胤祯以前的事,可惜胤祯一听就难受。
所以胤禛每次都派心腹陪弟弟请安。只要太后提起不该提的,心腹就明里暗里制止太后。太后因幼子无意识的疏远而伤感,又认为长子从中作祟,所以并不开心。
透过薄如蝉翼的碧色的帘幕,可以看见园中的景致。清风时不时的掀起帘角,送入凉意。
胤禛只斟酒,自己却不太喝。胤祯饮了几杯,脸庞微微泛红。
胤禛倒也想把他灌醉,然后在他乖乖巧巧半醉不醉的时候,或是循循善诱,或是强行下手。可惜没有足够的陪同作案人选,他也就想想。
胤禛早就知道,弟弟在酒桌上的战绩是他绝难望其项背的。
胤祯的脸红归红,可他不论是喝一杯还是喝一百杯,都是这个样子。他的酒桌上冤魂无数。谁要是以为他再喝一杯就醉了,谁一定就是这场酒席的输家。
虽然他不记得过去了,但估计失忆对酒量的影响不大。
晚上胤禛得继续批复奏折。胤祯既然已经不必卧床,就留在书房陪着他。
太监照旧偷偷问皇上今晚翻哪个牌子。胤禛照旧一瞪,把太监吓得噤若寒蝉。嫔妃们幽怨的想,皇上太勤政真不是个事。
宫人点上蜡烛,胤祯在书房里闲不住,一会逗蛐蛐儿,一会东翻西翻,一会拉扯胤禛手中的奏折,骚扰的他不得安宁。
胤禛终于爆发了:“你静一会行吗,吵得我头疼。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现在给我滚去练字,马上!”
要不是看在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份上,他早就踹这个烦人的小混账一脚赶他滚蛋了。
胤祯委屈的捡起纸笔,默默的找了张小桌练字。胤禛心里一阵愧疚,他是不是过分了?
他马上知道自己一点也不过分。
因为胤祯每过不到半刻,就会跑来烦他:“德这个字怎么写?万这个字怎么写?”
胤禛教了几次忍无可忍:“这么简单的字你都不会?”
胤祯一点不愧疚,相当光棍的说:“我都忘了。”
胤禛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肯定没忘,可他完全没辙,只好一次次丢下看了一半的奏折,一个一个的教。
他总算知道当初太子教胤祯为什么那么痛苦了。如果一个无赖的小混账打定主意要折磨你,别指望能反抗,乖乖的享受折磨吧。
当胤祯再次本着脸厚不怕针戳的精神凑过来时,胤禛已经彻底认输了:“这次又是哪个字?”
胤祯诚恳的道:“胤祯的祯字该怎么写?”
胤禛认命了,默默的抓起他的右手,在他的手心认真的写完最后一点,然后搁笔。弟弟却半晌没有声音。
胤祯确实是逗他玩的。逗鸟,逗蛐蛐,逗他,逗什么不是逗。不过此刻他认真的神态,让胤祯不自觉也认真起来。
蘸着墨的羊毫微有凉意,在他的手中一笔一划,缓缓写出个漂亮的祯字。
手心有些痒,胤祯不自觉升起视线,从那漂亮的字,看到胤禛的手。
他捏着毫管,无名指和小指微微靠着。手指修长白皙,几乎像月光下莹莹的冰雪,带着淡淡的青,将象牙笔管衬的黯淡无光。
胤祯屏住呼吸。玄底龙纹的箭袖下,是纤长的手腕,恍若冷玉雕就的。那手悬在那儿,将字写完,然后放下笔,胤祯略微失望,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他沿着胤禛的衣服一点一点的看上去,一直到那张可以称之为清丽的,和额娘有七分相似的脸。然后望进他的眸子,深深陷入那双黑瞳。
胤祯手里的笔啪的掉落。
窗外,在宫殿犬牙交错的屋檐背后,是暗青的夜空。
“你怎么了?”胤禛觉得弟弟有些恍惚。
好一会,胤祯仍未挣脱那澄黑的束缚:“四哥,你真好看。”
胤禛微微发怔。
胤祯垂下眼帘,俯身贴近他的薄唇,轻轻的摩擦触碰,胤禛的心急跳起来。
来保怎么都没想到,第三天他刚到兵部,胤禛就传他觐见,并让他伴主子一同出宫。
“主子……”来保跟在胤祯身后,开心的手足无措,“奴才总算又见到您了。”
可惜十几个侍卫虎视眈眈,来保没法说:爷啊,您四哥就是个混蛋,他说话都是骗您的,您跟我回府吧。
胤祯一身便服,在街头挑挑拣拣,回头问他:“有什么有趣的好玩的?”
来保偷偷说:“爷,您是不是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他还没说出白敦和福晋,就被侍卫拖到街角修理了一顿。
来保恶向胆边生,说:“爷,奴才带您去青楼吧,那儿好玩。”然后又被侍卫拖到街角修理了一顿。并警告他再犯一次,就流放宁古塔,这辈子别想再回京见十四爷一面。
来保怏怏的:“爷,您以前说有个东西好玩儿,一直想要,奴才带您去看吧。”
胤祯笑着点头。
太子避开粘杆处的盯梢,去一个隐蔽处会见八阿哥。
胤禛登基后,太子党都暗地埋怨太子当时怎么不争一争。他们这时候终于明白,胤禛的能力实在不小,若是当时与他争,必输无疑。凡事须得退一步,才发现有很多路可走。
太子下了马车,刚要进一扇大门,远远的看到胤祯站在阳光下,带着让他熟悉又陌生的笑。
太子心想,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子突然想起小时候,五岁胤祯从树上往他身上跳的一幕。从那之后的十几年,胤祯一直是那样对他笑的。可现在自己在他眼中,却成了不认识的别人。
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我呢?太子掩上门,想。
胤禛下午听完奏对,到后院见胤祯,对他买回来的东西直皱眉。
那东西长的像大猴子,缩在一个铁笼子里,头上的毛发是卷的,腰上绑着草,浑身上下除了眼白和牙齿,无一不黑。
“这是什么玩意儿?黑猩猩?你要把这东西送给额娘?”
“回皇上,这不是猩猩,这叫昆仑奴,是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奴隶。”来保说。
朕就知道是你在出馊主意。胤禛狠狠瞪他。
胤祯笑嘻嘻的拿菜叶逗昆仑奴,昆仑奴趴着玩自己的卷发,对菜叶表示不屑一顾。
“就算他不是黑猩猩。”胤禛勉强让步,忍不住又刻薄,“黑猩猩尚能爬树,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胤禛对弟弟的爱好相当无语。
胤祯道:“他能唱曲子和快板,天津快板。”
胤祯丢进去一副快板演示,昆仑奴看都不看。宫女们偷偷嗤笑。胤祯很没面子。
来保说:“爷,您得喂他点吃的。”
胤祯塞进去一个苹果。昆仑奴手一伸,捞起苹果,三两口啃完了,捡起快板,很顺流的边打边唱,摇头晃脑:“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当里个当里个当里个当,竹板儿这么一打呀,什么都不夸,夸一夸,咱大清朝的,皇帝陛下。他从小机敏过人,长大了睿智不假……”
怪腔怪调唱的宫女们前仰后合,胤祯捂着肚子,胤禛也忍不住笑了。
胤祯丢进去一块绿豆饼:“会不会唱思凡。”
昆仑奴吧砸吧砸吃掉了饼,舔舔手指,咳了两声,喉咙卡住了。
宫女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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