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照例留守,算是康熙对他前阵子低调做人的奖励。
因为要紧的事情譬如安排各省乡试主副考官之类的都已经被康熙乾纲独断了,皇帝又留下老三老四襄理政事,胤礽便略微将心力倾斜到了他庄子上的玻璃作坊上。
前次甜菜的事情使东宫辖下的那些个包衣奴才都尝到了甜头,因而此次,所有人对太子吩咐下来的玻璃一事也都格外上心。如此人人用心,再加上胤礽撒下的大笔金钱,再加上那三个所知不多的传教士和詹事府几个书生的“古法”贡献,胤礽要的玻璃终于在五月中旬的时候摆到了他的案头。
虽然胤礽的最终目标是镜子,但是在镜子最后制成前,并不妨碍他用手下有限的玻璃资源制些有趣讨巧的玻璃制品来换钱。
当然,出于稳妥,在真正经营玻璃制品之前,他还得跟康熙通报一声,求一个准许。
于是,他又自己亲自画图设计了两柄如意,一柄为九龙如意寓意皇帝的无上尊崇,一柄松鹤延年则寓意着身为孙子的他对太后的美好祝愿。
这两柄如意烧出来的时候,正巧太子妃又诊出了身孕,于是胤礽连带着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与这两柄如意一道快马往热河送去,一起的还有内务府经营玻璃制品的请求。
后面这点,主要是防止老九再次见财起意——仁厚长兄这种东西,就如同一道枷锁,一旦套上了就不能取下来。为了防止老九再次利用自己这点谋利,胤礽决定先断了他的后路。毕竟,老九再是皇子,总不能跟皇帝抢生意不是。
毫无意外的,胤礽收到了太后远远传来的嘉奖和赏赐,以及康熙的对内务府经营玻璃制品的准许。
于是,内务府又多了一份日进斗金的生意。
*************
六月的时候,因为天气实在旱得厉害,胤礽用柴禾秸秆之类的东西泼了水点燃了在京郊玩了一把浓烟降雨,结果雨倒是降下来了,但是浓雾足足笼罩了京城西郊两三天,引得去那边避暑的宗室贵族子弟怨声载道,最后竟然连康熙都惊动了。
面对康熙发过来的诘问,胤礽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下雨水的成因以及人工降雨的原理,然后又认真解释了一番浓烟降雨的操作性,最后仔细检讨了一番自己不经上禀就私自行动的行为,又在后边小心翼翼的解释自己其实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因为并不确定是否会有效,所以才不敢惊动皇帝等解释云云,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收获了皇帝遥遥送来的一堆据说是赏品的塞外土物,以及一封褒贬参半的书信。
胤礽将所有的这些东西珍而重之的全部锁进了毓庆宫继德堂,然后按照皇帝在信中所提议的,将浓烟降雨法传至京畿周边,命当地官长监督使用。
六月酷暑,京城里稍微有些钱的人都搬到城郊的庄子上避暑去了,但是总有些人是无法离开的,譬如以太子之身代理朝政的胤礽,譬如还要每天上朝的留守官员,还有那些没钱置庄子别业的普通人。
暑热天最容易生病,留守京城的官员又大半都是年过半百的。胤礽在宫里头好歹还有冰份例,富贵人家也多半都窖藏有冰,而普通贫苦百姓则是受惯了苦习惯了热的,但是那些年纪老大的清流官员们却受不住了。
身为官员,无论如何他们总是有些钱的,于是身体也一般都养得比较娇贵,只是他们的钱又还不够置别业庄子之类的,甚至有些人的房子都还是租赁来的,自然也谈不上挖地窖藏冰。
于是京城里的官员们开始一拨拨的病倒了。
其中还有几个尤为凶险。
而除却了那几个年纪实在偏大的老臣之外,而赵凤诏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之列。
“侯鸾,此次京里生病的,你是年轻人中的独一个!”
“殿下就不要取笑凤诏了。”赵凤诏苍白的脸上燃着几缕不健康的红色,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呛咳之意,“臣近日忙于读书,竟然忽略了骑射国术,实在惭愧。”
“惭愧就不必了,只是日后还是好生练练身体吧。”胤礽含笑四顾,“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徐师傅最是重文轻武的,竟然将他介绍给你了。”
“能拜徐先生为师,是凤诏的福分。殿下这么说,可是让凤诏不安了。”赵凤诏顿了一下,又试探道,“说起来,自从殿下介绍凤诏拜师以来,凤诏还未认真谢过殿下呢。今日殿下若是无事,不如就在舍下用顿便饭,以全了臣心中感激之情,如何?”
“好!”太子颔首。
因为赵凤诏身体不适,两人就在赵家后廊下摆开两张小桌,饭菜分别陈列其上,各用个的。赵家是常州人,家里的菜也是一派的淮扬口味,清淡平和,暑热天吃着极是舒服,再加上赵家花园里吹过来的凉风习习,倒是让胤礽心头有了几分微微沉醉之意。
“说起来,侯鸾似乎还未成亲吧。”胤礽回头看着虽然将尽痊愈但还是难掩病容的赵凤诏,闲闲道,“虽说凡事有僮仆照顾,但是家中有个女主人还是比较好。”
赵凤诏放下手中的酒杯,摇头,“臣不会娶妻。”
“喔?却是为何?”
“因为,”赵凤诏顿了一下,看着太子将口中的鸭羹完全咽下之后,才继续道,“臣是断袖。”
袖子断了着人缝起来就是,胤礽险之又险的将这句话打回肚子里,一时之间没想到该用什么反应,木着脸“哦”了一声。
“太子殿下?”赵凤诏小心翼翼的掩饰住眼底的试探,担忧的看向对面虽然木着脸但是全身气息都透漏出我很不爽的太子,却在问话里参入十分的缠绵。
“断袖就断袖吧。”胤礽这时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也是断袖大军之一,顿觉方才还清淡适口的菜肴此刻也索然无味,于是放下筷子,用茶水漱了口,“只是侯鸾身为朝中大臣,凡事当顾念自己朝廷大员身份,不可为朝廷抹黑。”
“臣晓得了。”发现太子对自己的话外之音似乎半点未觉,赵凤诏很是沮丧。
“如今乡试将近,侯鸾既然不必参加乡试,就好生在家读书吧。”胤礽自己一个假断袖对一个真断袖颇觉尴尬,决定告辞,并决定以后直到赵凤诏通过会试并外放为官之前都不要再见他了,“只是读书之时万万不要忘了练武健身,不然纵然经纶满腹,身体不能支持三日的科考,岂不是白白准备了这许多日子?”
“臣知道了。”赵凤诏起身,准备恭送太子殿下离开。
“侯鸾还有病在身,就不必送了,且在这里休息了,我自离开。”
赵凤诏此刻依旧沉浸在沮丧的情绪中,“如此,臣恭送太子殿下。”
81、一笑数恩仇
因为七月中离开京城前往热河给康熙和太后请安,因而江南贡院科场舞弊案爆发的时候,胤礽正在热河与噶尔臧猎兔子作耍。
噶尔臧便是那弘晳的老丈人,胤礽的亲家兼妹夫,三公主端静公主的额附。三公主去年去世了,这噶尔臧却在丧期之内霸占了索诺穆之妻,被人告发出来,于是被降了身上爵位,押解到了热河来受皇帝岳父的申饬。
噶尔臧倒也乖觉,知道自己只被降爵多少有这个太子亲家的面子在,于是待胤礽便格外热络,每日里只要有空便往胤礽面前奉承。胤礽却只端着太子架子,对噶尔臧不远不近,面上从来淡淡的,倒是让康熙看着深觉满意。
说起来,原本康熙是只打算叫老三老四过来的,可是自从那赵申乔到了湖南,不到一年时间便将湖南省内上上下下一任大小官员全部弹劾了个遍,终于引发众怒,遭遇全省官员反弹劾,于是被爱惜清官的康熙将之又提回了京城,回到他左都御史的旧任上。
胤礽受了此人几天挑刺,终于忍不住,借着请安的机会,赶紧请旨避出京来。
而到了塞外,胤礽每天不过费半日功夫跟在康熙身边处理政事,剩下的半天完全由他自由支配,或者带着侍卫跑马,或者与兄弟围猎,日子过得,比起在宫里头,何止惬意十倍。
唯一让胤礽觉得不够好的是,赵凤诏的书信也跟着往塞外来了。之前还不觉得,自从得知了赵凤诏的断袖身份,胤礽便怎么觉得赵凤诏的那些信暧昧。只是如今这种情况,他也不好自作多情的去训斥赵凤诏说你不要把心放在我身上之类的话,毕竟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样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时不时的去信敲打一下赵凤诏,告诫他科考为要。
也因为这件事,胤礽在这里见到了赵熊诏都是淡淡的,按理说赵熊诏是从他詹事府里出去的人,至少也算是半个太子党,胤礽如此态度,倒是让随行的詹事府官员略微有些心冷,不过康熙却对太子这样的态度正是满意。
*************
“殿下今日收获不少。”眼见着胤礽又提着三只兔子纵马归来,噶尔臧立刻上前奉承。
“妹夫这是在寒碜我呢,谁人不知道喀喇沁部多罗杜楞郡王噶尔臧是草原上的巴图鲁。”胤礽出了一身大汗,心情甚好。
“殿下说笑了,奴才现在已经不是杜楞郡王了。”噶尔臧苦恼的垂下脑袋,用眼角的余光狡猾的打量着太子的脸色,“奴才现在已经被皇上降为贝子了。”
只可惜太子的脸色纹丝不动,他恍若未闻的将自己马背上的兔子扔给迎过来的侍卫,这才笑吟吟转向噶尔臧,道:“倒是孤疏忽了。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皇阿玛怕是要担心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妹夫若是觉得不够尽兴,明日再来好了。”
噶尔臧摸不透太子的心思,只得陪着笑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万万不可让皇上担心了。”
两人拨转马头往行宫去,路上又遇到纵马归来的老八几个,胤礽笑吟吟上前招呼,老八温文回应,兄弟几人有说有笑的一道回了行宫。
“今日二哥收获不小啊!”老八不带半点烟火气的感叹。
“怎么都是兔子?”这是疑惑的老十。
“十哥不知道,咱们太子殿下素来对兔子情有独钟!”十四冷笑,然后满脸挑衅的望向胤礽,“我说的是不是啊,太子二哥?”
胤礽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胤祯话中的兔子是指什么——俗语中常以“兔儿爷”称呼那些男宠娈童之类的人物,登时心中大怒,只是他素来心机深沉,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因而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