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打开了定位追踪，确定了地址，然后才拨通电话，摸着自己的下巴吩咐：“……北京路狂热酒吧，对，盯紧点，他跟什么人接触过我都要知道。”
大雨才停了没多久，月亮星辰都被乌云遮挡，使得黑夜更黑。在北京路，所有的店铺都已经打烊了，只有孤伶伶的街灯亮着，街道就像一条幽深的隧道，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积水。
张卫东吃力地搀扶着安迪，对方几乎整个人挨在他身上，所以走得格外艰难。
“站稳了。”张卫东把安迪转过来，让他靠着灯柱，一边扣住他的腰防止滑落，一边腾出手来拍拍他通红的脸：“哎，你家在哪儿？我好送你回去。”
“嗯？”安迪困惑地眨眨眼，随即一挥手：“你是谁？我不要你管。”
张卫东气不打一处来，他有心想把安迪弄上车，可是对方扭扭捏捏不肯配合，便骂：“瞧你醉成什么样，连我都不认得了？”
安迪仰起红得像番茄似的脸，眯着朦胧的醉眼，好一会才，才指着他的鼻子说：“哦，我认识你，你是张卫东……唔，是东哥。”
“认得就好，快说你家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安迪完全没了平日的乖巧伶俐，泼妇一般推搡着张卫东，大吵大闹：“不告诉你，你离我远点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呵呵呵……什么朋友？狗屁！”他越说越激动，戳戳自己的心口：“我就是个杂种，那又怎么样？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
张卫东愣了愣，沉声道：“胡说，再闹我就不管你了。”
他觉得问出安迪住处的机会不大，正琢磨着怎么安置对方，结果安迪突然间发力，把他推了个踉跄，然后自己也站不稳，木头般栽倒在他身上，两人一起跌了个狗吃屎。
张卫东一屁股坐在水坑里，又痛又冷，顿时来了火气，正要开骂。
“东哥……东哥……”安迪跪趴在他怀里，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可怜兮兮的问：“我也不想有个俄罗斯的人当父亲，我见都没有见过他，却因为他总是被人排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张卫东见安迪这般狼狈，手肘都擦破皮了，穿得单薄，一边低泣一边打着哆嗦，便也生气不起来。他很不适应和别人如此亲近，于是赶紧站了起来，再把安迪硬拉了起来，脱掉外套披在对方肩膀上：“我没有嫌弃你。”说着他又惨笑了一下：“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不知是不是摔疼了，安迪看起来清醒了些，喃喃地说：“你对我真好。”
张卫东无言以对，在路灯下，安迪的眼睛黑得仿佛能吞噬他一样。
两人一身狼狈，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忽然间，安迪踮起脚尖，撅起嘴皮亲了上去。
嘴唇上传来的触感，是柔软的，温热的，张卫东只感觉到，在这短短一瞬间里，地动山摇。
第三十章 ：心计（上）
清晨的时候，地面还没干透，可想而知，昨夜那场暴雨有多么疯狂。
张卫东坐在车里，低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正在吸第三根烟。
不久前，安迪的经纪人闻讯赶来，把醉得七晕八素的人给强行带走了，当然，脸色很不好，估计安迪醒来，不可避免的要遭到一顿责骂。
张卫东知道自己应该尽早回去，可是他现在心里很乱，想一个人静静。
最后在日出之前，他狠下心来，删除了安迪的电话号码。
按下删除键，张卫东便把手机丢到边上，他用力搓了一把脸，随即，又猛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似乎是想把自己打醒了，又揪住头发，低低地哀鸣了一声。
安迪的想法不重要，他自己的心意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容逃避的现实——身为一个被包养的男妓，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也没有，终究只会害人害己！
所以他下定决心，不会再和安迪联系了，以后见了对方都要绕路走。
整顿好自己的心情，张卫东便开车回住处。
他站在自家门前，下意识的扯了扯衣襟，整理一下仪容仪表，然后深吸口气，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把门推开。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张卫东悬着一颗心在屋内瞎转，竟然没看见人影！
萧君故走了。
这个事实让张卫东很愕然，又很丧气，但同时心底又有一点侥幸，反正滋味很复杂。
他是抱着面临严刑审讯的心态回家，结果扑了个空，屁事都没发生。
张卫东哭笑不得，傻傻地“呵”了一声，边脱鞋边琢磨着：“走了也好，只是那个斤斤计较的控制狂，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突然来个秋后算账……”
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张卫东得面对眼前的事，洗漱一番，换下昨晚的脏衣服——他虽然被囚在一个透明的笼子里，却没有金丝雀这般好命，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少赶一场通告都会被周丽骂得狗血淋头。
往后的好几天里，张卫东果然没少挨周丽的骂，有时是睡过头了，有时是工作出了差错……
张卫东死猪不怕开水烫，更加懒得跟一个女人计较，周丽也是纯属职业病发作看不过眼，骂归骂，骂完了两人都没在放心上。
尽管生活已经重回正轨，张卫东还是察觉到一丝不正常。
萧君故仍在休假期间，竟然完全没有骚扰过他，连电话和短信也没有，太不正常了！
也许对方生气了吧，因为自己的忤逆，金主的威严受到了挑战，正在琢磨着如何整治自己也不说定。张卫东也就在闲暇时胡思乱想一下，工作忙碌起来，就彻底把姓萧的抛到了脑后。
今天是张卫东最忙的一天，三个活动挤到一起，把早中晚的时间都排满了。
他一个活动接一个活动的赶，在保姆车上匆匆扒了几口米饭，囫囵咽下去，又当作吃一顿了。张卫东从录影棚走出来的时候，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整个人都恍惚了，霎时间，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张卫东没有去停车场，他看上电视台大门前的那块草地了。
他张开双手倒下去，闭起眼睛，青草的柔软和芳香，让他有种入土为安的感觉。
张卫东太累了，所以不想动，夜深人静，即使草地睡上一觉也无妨。
正当他快要睡着之际，被人用脚尖踢了几下大腿，睁眼一看，不正是姓萧的家伙！
夜色很黑，萧君故的脸色更黑，
“你怎么在这里？”张卫东被打扰了，脸色也不太好。
“礼拜五。”萧君故丢下三个字，扭头就走。
得，果然是来讨债的——张卫东起身拍了拍屁股，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去。
张卫东没想到萧君故会来接自己，往常都是一个电话打来，他就得送上门挨操去了。
萧君故虽然亲自来接人，却又做出一副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回到家以后，洗澡换上浴袍，直接就进了书房，从头到尾没再说一句话。
张卫东被晾在一边，他看着萧君故把书房门关上，摸摸自己鼻子，感觉好像进入了冷战状态。他嗤笑了一声，他又不稀罕对方巴着自己不放，冷战就冷战吧，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热乎过，求之不得。
张卫东独自看了一小会电视，又困又乏，正想回房睡觉去，可是肚子抗议了。
他饿了，而且还是很饿。他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包泡面，只好从冰箱拿出一瓶酸奶，喝光以后还是胃里空荡荡的，没办法，只好又拿出了两个鸡蛋。
张卫东从来不下厨，但基本常识还是懂得，鸡蛋要么用水煮，要么用油煎。
他嫌烧水麻烦，直接就开火，往锅里倒花生油。
萧君故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其实也无事可干，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伸前抖了抖烟灰。
烟灰缸旁边，摆放着几张散乱的照片——张卫东那天晚上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铁证如山！照片上的俩男人在路灯下亲嘴，夜色朦胧，悱恻缠绵，如果不排斥同性恋的人看了，都会认为画面挺浪漫！
萧君故都有点佩服自己了，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那晚，他听到私家侦探的汇报，气得挠心挠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圈，便赶紧离开张卫东的住处——他怕等下对方回来了，自己克制不住，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后来他亲眼看到了照片，更不用说，连杀了这对狗男男的心思都有！
尽管在臆想中，萧君故早那把奸夫碎尸万段了，但是实际他什么也没干，他还没失去理智。
一时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做什么事，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都明白得很。
时候未到，小不忍则乱大谋。
忽然间，传来“哐”的一声，即使隔着木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萧君故把烟蒂掐灭了，走出书房，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到了厨房里一团乱，炉子上开着火，平板锅摔在地上，油泼了出来，鸡蛋打了满地。
而张卫东站在边上揉着手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原来是张卫东刚刚没把锅里的水擦干，还开了大火，油倒下去，顿时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开了。然后他赶紧去熄火，结果反倒被溅起的滚油烫到手了，还把锅给打翻了，反正鸡蛋没吃着，还弄得自己满身油污。
萧君故走入厨房一看，心中了然。
张卫东见惊动了萧君故，更加沮丧了，他恼羞成怒地骂：“看什么看，滚回去，没你的事。”
萧君故仍在看着他，抱着手臂，戴着无框眼镜，表情淡淡。
张卫东迎向他没有情绪的眼睛，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可奈何。萧君故屁话连篇的时候他觉得烦，恨不能缝了对方的嘴，现在好了，萧君故突然玩起沉默是金了，他更烦躁，完全不知该拿对方怎么办。
无声的对望了片刻，他很难堪的轻声说：“我……我饿了。”
萧君故依旧不说话，挽起了袖子，捡起地上的平底锅，手脚利落的忙活起来。
张卫东默默退出了厨房，坐到餐桌旁，用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胃部。
半个小时多一点，现做现卖的腊肉蒸饭端了上来，都盛在一个大碗里，表面覆着焦黄的荷包蛋。阵阵腊肉的香味涌入鼻腔，张卫东很没有志气的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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