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对方，风采不减当年，但也各自被岁月酿出了成熟的味道。
“你老了。”戴瑾玠挑了挑精致的眉毛。
“你不也老了。”司晨没好气地一瞥。两人忽然就毫无形象地笑出声来，像是不知世事的年轻姑娘。
各自叙旧之后，司晨笑道：“我对那个舒旷越来越好奇了。”
“别跟我抢，他的长相不是你的菜。”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但是这小伙子做事颇有侠义风范；这比长相更重要。”
戴瑾玠用手指戳她：“你还真就是个武侠痴。放心吧，今天一定有机会见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小爱吃了爸爸给的白色药片——说是晕车药——就安稳地睡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爸爸背着她站在一片竹林边。
“小爱，你站到树荫底下，别晒着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两位阿姨什么时候到，去去就回。你不要乱跑。”
小爱乖巧地点头，看着爸爸离去的背影。
见旁边有一个木桩子，高度刚好，她就走过去，用帕子铺在上面，坐了下来。
透过隐蔽在四周的摄像头看到小爱自己在木桩上坐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个小木桩本来就是怕小爱等得累，为她特意从别处弄来的；但是爸爸一时紧张，竟然忘了叫她坐下。好在小爱是个聪明孩子，懂得应变。开头比想象中顺利，是个好兆头。
“真是个机灵孩子。”老班满脸慈爱地赞许。
舒旷笑着用力点头。事不宜迟，他和准备上场的周清塘抓紧最后时间检查了身上的服装和道具，以免临时出什么纰漏。
忽然听到一阵振动声。
虽然这里距离他们安排的地方够远，但仿佛担心铃声会影响到那边一样，大家都调了静音模式。
沈携感觉到裤兜里的动静，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是自己的助理，不由得奇怪；自己已经提前讲清楚了，成败在此一举，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不要找他。
他朝舒旷点点头，走到一旁。
等听完电话，沈携的脸黑了下来。
“怎么了？”舒旷问。
沈携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抱歉，是我疏漏了。”
助理刚刚收到了一个后援会会长的报告，最开始那条微博虽然删除了，但在被删之前，恰巧被人截图了。那个粉丝在前几天在一个论坛发了个召集帖，组织同好一起前来探班，刚巧就选在了今天。响应的人不少，选定的时段又偏偏是现在。
“是个路人粉论坛，跟几家后援会都没有什么联系，所以今天才发现。”
“碰头的地点在哪？”老班忙问。
“这个竹林。”
偏偏是在今天，偏偏就在这里！沈携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立刻拿出解决方法才是真的。
“我们有几个道具不用上场，就分派他们到竹林各个路口守着，见到有人来就拦住。”沈携说。
老班问：“来的人大概有多少？”
“回帖说要来的有二十多人，但不确定她们会不会与其他朋友一起结伴来。”
“这个规模……我们只有几个人，怕不好守啊。”
沈携紧抿着嘴唇。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事到如今，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舒旷拉着仲间到一边，悄悄问：“你的人在附近吗？”
仲间摇头。
舒旷扁扁嘴：“啧啧骗我是吧。以你的作风，会不让他们到附近待命？”
“少爷，我还是那句话，他们只有在暗处才能发挥作用。跟不认识的小女孩的梦相比，少爷的安危更重要。”
这个死木头脑袋！要是平常，他可以软磨硬泡叫仲间答应调人，但现在却是时间紧急，经不起消耗。
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
第76章 第 76 章
那边沈携已经抓紧时间，召集几个闲着的场工到到四面去守着；这边舒旷不停在原地打着转，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他停了下来。
“那个，沈携，能不能这样，让她们先来的几个，守在竹林的各个入口，拦住后来的人？”
沈携皱起眉头：要依靠陌生人的力量？
“这怎行得通？她们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妨碍我们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帮忙？”
“可以的！只要好好沟通，她们一定愿意帮忙的！你是她们的偶像，你提的请求她们不会拒绝的。”
沈携却摇头。如果前来的是那几个后援会，他相信这不是难事；那些组织里的粉丝习惯了听从会长的安排；但这些路人粉不一样；她们在想法就像是风云，变幻莫测，难以掌握。
他看过群体心理学的书，当一群人组成一个群体的时候，就不再是人和人的集合，而是变成另外一种怪物；这种怪物的智商只有最低限度；这种怪物的道德感或者极高，或者极低；这种怪物不是被一种思想洗脑，就是被另一种思想洗脑。历史上，在群体的作用下，什么样无知、残暴、血腥的事，人类都干得出来。
沈携没办法把哪怕百分之一的信任寄托在这种冲动的、无理性的、缺乏责任感的、愚蠢的怪物身上。
更何况，他亲身体验过这个怪物的可怕之处。围着他的那些人，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团体，还只是一些未成年人，假如那个团体人数再多一些，力量再强一些，那么造成的威胁……不可想象。只要一想到盘踞在心中多年的那些黑影，他就不寒而栗。
舒旷却要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陌生群体身上？
见沈携不停摇头，舒旷一把抓住沈携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相信你的魅力，还有相信她们！”
“…………”
老班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不作声，急了：“哎，还犹豫什么？现在除了死马当活马医，还能怎样？”
沈携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就试试看吧。”
小爱好奇地往竹林里张望，忽的就想起《翠竹声声慢》里的那片竹海来。那虽然是很早以前拍的电影，画质不比现在，但那片竹海却还是拍得壮观漂亮；风一吹，绿浪层叠翻滚，好像隔着荧幕都能闻到竹叶的清香一样；小爱曾听护士阿姨说，她去过那里，比电影上的还要大还要美。
如果能够去看一看就好了。
她感叹一声，又想，虽然没有那片竹海这么大，但是现在这个竹林，也是翠绿翠绿的，很是好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到奇怪的声响，便好奇地伸长脖子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
竹林里，两个人影，一青一黑，正在上下翻飞。
小爱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青衣人身形轻巧，好像一片叶子在竹林间飘舞；而黑衣人步法稳当，在后面紧追不舍。
眼看两人的位置逐渐靠近自己，小爱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被两人发现。
忽然，黑衣人身形一顿，右手上的东西一闪，小爱看得清楚，是武侠片里最常见的暗器，不由得在心里大喊了一声。
青衣人背对对方，不曾提防，一声闷哼，中了暗器。他捂住染血的左臂，转头呸了一声：“卑鄙！”
“哼，兵不厌诈。”黑衣人长得不差，但阴冷的笑容破坏了气质，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青衣人也冷哼一声：“我先前就说了，秘笈不在我身上。本以为误会一场，你也是名门正派，我让你三分便是，想不到你竟然暗箭伤人，难道就不怕辱了贵派的名声！”
“哈哈哈！说你蠢，你真蠢。一旦练成《乾坤秘笈》上的武功，我就可以号令武林，开山立派，谁还管什么名门正派的名声！”
“很好，既然你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说话间两人便交上了手。黑衣人用的是铁爪，的招式简单有力，直指要害，处处杀机；而青衣人一把剑使得灵活机巧，繁花锦簇，游刃有余，剑光好像一张网，把黑衣人罩在里边。
小爱听两人的对话，认定青衣人是好人，黑衣人则是坏人了；见青衣人占了上风，不由得暗自高兴，默默为他加油祈祷起来。
黑衣人见势不妙，忽然一翻斗篷，抛出一个小球，打出一阵白烟来；等白烟散去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青衣人戒备一阵，见对方没有返回，才捂着伤口席地坐下。忽然，他一个转头，朝小爱的方向警觉地看去：“谁？”
小爱犹豫片刻，觉得是瞒不过去了，从树桩后面走了出来。
“你都看到了？”青衣人俊朗的脸上忽然冒出杀气。
“没、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小爱被吓退了一步。
青衣人冷哼。
“既然你说没有看到，我就当你没有看到。记住了，对别人也提都不要提，即便是父母，也一个字都不能透露。明白了？”
小爱紧紧抓着木桩，怯生生地点头。
青衣人说完，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咬着一头，右手拿着另一头，开始给左手包扎。
小爱见他单手不便，包得尤为困难，踌躇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朝青衣人走过去。
在对方惊讶而又慎戒的目光中，她鼓起勇气：“我来帮你吧？”
“又机灵，心地又好。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她一半就好了。”老班的感叹之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惋惜和伤感。
他们原先是准备用另一个方法把小爱引进竹林的；虽然小爱帮忙包扎的发展他们也设想过，但也只是当做一种可能，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善良。
一想到这样的好孩子竟然命不久矣，他就不胜唏嘘。
就在这个时候，守在竹林外的人发现了第一个到达的粉丝。
沈携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得犹如即将执行艰难而重大的任务。
“老班，我去了。”
“去吧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别太紧张了。”
沈携迈开步子，心里想，舒旷，但愿你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书目：勒庞《乌合之众》（咳）
第77章 第 77 章
沈携的脚步顿了一顿。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楚，被场工拦着不让进入竹林的，不是想象中的年轻小姑娘，而是一个大叔；他打着赤膊，两条臂膀上还有花样不明的刺青，嘴里的嚷嚷隔了老远都能挺清楚：“老子上个月还从这里过的，凭什么现在就不让了，啊？”
显然这不是什么粉丝。场工的电话里说得着急，竟连这都没有报清楚。
沈携心中一沉，觉得事情又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