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囚 作者:困倚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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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囚 作者:困倚危楼-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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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修言虽然已经娶妻,但是你的面前,不还有一个姓陆的人吗?”
段凌呆了一下,当场拔出剑来,就要为民除害。
陆修文不闪不避,故意打了个哈欠,说:“夫人,还不快帮我铺床?”
段凌差点把床给拆了。
后来想到这是陆修言家的床,才忍住了没动。但他也不愿跟陆修文挤一张床,干脆吹熄蜡烛,在桌边坐了一夜。
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少年时的陆修言推门而入,依稀是那夜月光下的模样,头发乌黑,眼神明亮,唤他道:“阿凌。”
段凌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屋内暗沉沉的,房门紧闭着,窗外是半明半亮的天色。
段凌顿觉一阵惆怅。
他是再睡不着觉了,洗漱一番后,开门走了出去。
山谷里的清晨格外清幽,听得见鸟雀鸣叫之声,透过薄薄雾气,可见云端处现出一丝微光。
段凌信步在溪边走了两圈,没想到正遇见早起打水的陆修言。
“修言……”
“阿凌,怎么起得这么早?睡不习惯吗?”
“不,是前几日睡得太多了,所以早些起来。”
“山中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不会,这地方风景秀丽,正适合你跟陆夫人这样的神仙眷侣。”段凌捏了捏拳头,感觉胸口一阵酸涩,却还是说,“我不知道你已经成亲了……恭喜。”
“哈哈,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说什么恭喜?”陆修言拍了拍他的肩,道,“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我酿了两坛好酒,晚上一起喝吧。”
段凌瞧着他心无芥蒂的模样,心想或许真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心心念念多年的那一个吻,恐怕陆修言早已忘了。
段凌深深叹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你当年偷出那教主令牌,定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论如何,我总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阿凌……”
陆修言愣了愣,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吱呀”一声,陆修文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自见到弟弟后,气色好了许多,今日穿一身白的,倒不显得脸色如何苍白了,斜斜倚在门口,懒洋洋道:“修言,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说着,望了段凌一眼,问:“师弟不介意吧?”
段凌自然不好同他抢,又想到昨夜被他戏弄的事,一声不吭地转开头去。
陆修言本就有一肚子话要问自家兄长,只是昨日人多嘴杂,许多话不便提起。这时瞧着天气不错,便向段凌告了声罪,陪陆修文去附近的林子里转悠。
虽然已经入冬,但林中草木仍旧郁郁,远处传来流水的潺潺声,寂静中透着清雅。
陆修言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大哥跟我说句实话,你的病……究竟如何了?”
陆修文并不立刻答他。他双手负在身后,瞧一眼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峦,指着其中一座山峰,问:“那座是什么山?”
“那是落霞山。每日夕阳西下时,霞光漫天,灿若织锦,只那座山上的景致最是动人,因此得了这个名字。”
“既是看落霞的地方,怎么弟妹这么早就上山了?”
陆修言定睛一看,果然在半山腰发现一道袅娜的身影,他脸上神情不由得温和几分,道:“辰儿他娘在山上种了两株凤凰树,日日都会上山浇水的。”
陆修文颔首道:“见你们夫妻鹣鲽情深,辰儿又这么聪明懂事,我总算是放心了。”
“大哥……”
“当年是怕你被我牵连,才叫你避世隐居的,如今天绝教已灭,你若觉山中日子清苦,就带辰儿他们搬去外头住吧。”
“在山中住久了,反而嫌外边烟火气太重。”
“是么?我也是喜欢这山谷。”陆修文弯了弯唇角,平静道,“待我死后,就将我埋在那落霞山上罢,也好日日瞧见云霞漫天的景致。”
他对自己的病一直避而不答,现在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倒将陆修言吓了一跳。
“大哥,”他急得鼻尖上汗都出来了,“你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陆修文神色如常,淡笑道:“每个人都难逃一死,不过或迟或早而已。”
“但是大哥还这么年轻……你从前送我离开天绝教时,曾说过找到了治病的法子,只是要留在教中医治,难道竟是骗我的?”
陆修言说到这里,连眼圈也红了。
陆修文像安抚辰儿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大哥岂会骗你?我当初翻阅古籍,确实找到了治病之法,只是那法子太过古怪,想来只是那位前辈胡乱撰写,当不得真的。天意如此,亦是无可奈何。”
陆修言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却仍劝道:“这法子不行,总有别的法子,世上多有神医高人,未必治不好你的病。”
“弟弟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几日可太冷了,等来年春天,天气暖和一些,再去找那神医吧。”
陆修言并不知道他只剩数月之命,还当是说动了他,正欲细谈此事,却听陆修文道:“方才师弟同你说了些什么?”
“阿凌?他刚才说到教主令牌,又说到救命之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怕是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陆修文黑眸沉沉,断然道,“你数年前救过他一命,他要报恩,就让他报,只不要以身相许就成了。”
“可我从来没有……”陆修言一顿,恍然道,“大哥,你又扮作我的模样骗他了?”
“他每次都能认出你我,我想瞧瞧有没有例外。”
“大哥你最爱欺负阿凌。不过教主令牌事关重大,你如何偷得出来?教主他……”陆修言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倏然变色,“教主从前常说,大哥你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待他百年之后,教主之位非你莫属。可后来不知为何,教主突然雷霆震怒,说你触犯了教中规矩,将你一身武功尽废了,莫非就是为了此事?是了,是了,阿凌正是那时候不见了……”
陆修文静了一会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修言,我可有求过你什么事?”
陆修言呆了一呆,说:“从小到大,一直是大哥护着我。天绝教那等险恶之地,若不是有大哥在,我早死过千百遍了。”
“好,那你今日便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师弟既然认错了人,干脆让他将错就错,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陆修言大惑不解:“阿凌说了要报恩的,为何要瞒着他?”
此时日头高升,阳光透过树叶子照下来,风轻轻吹动陆修文的衣摆。陆修言这才发现,他比从前瘦得太多了。但是提到段凌时,他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眼中神情难描难画,足令铁石也动了心肠,叹息似的低语道:“我家师弟最重情义,我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又何必叫他伤心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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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凌等了陆修言一天。
他中午吃了两个陆夫人蒸的馒头,下午又给那个叫陆辰的男孩削了一柄木剑。
陆辰长得更像他娘亲,小脸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尤其灵活,老是骨碌碌的转来转去。段凌在溪边练剑时,他就跟着舞动小胳膊小腿,还挺像模像样的。他早上还叫段凌叔叔,到了下午时,已经一口一个师父的喊着了。
段凌看着他汗津津的头顶,想到这是与陆修言血脉相连之人,就狠不下心来纠正他。甚至忍不住想,或许他可以在里造一间屋子,与陆修言比邻而居。
只是有一点不好,陆修文肯定也会住下来,以后日日相见,气也给他气死了。接着想到半年忽忽而过,往后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一颗心竟沉了沉,心里说不出的气闷。
陆修言到了傍晚才回来,手中提一只鲜血淋漓的野兔。
陆修文慢吞吞跟在后面,朝陆辰招了招手,变戏法似的取出两块糕点来。陆辰这臭小子立刻变节,欢呼着跑了过去,将新认的师父扔在了脑后。
段凌无所事事,见陆修言蹲在溪边剥兔子皮,便走过去搭了把手。
“你们午饭是在山里吃的?”
“嗯,打了点野味。”
“晚上有兔子肉,正好可以下酒。”
陆修言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段凌见他眼眶发红,料想已经知道陆修文的事了,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早上说过,要报你的救命之恩。你日后但有吩咐,纵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陆修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修文正在旁边陪陆辰玩儿,凉凉地扫了一眼过来。
陆修言便又将话咽了下去,低头专心洗那只兔子,道:“哪里用得着去闯刀山火海?只要阿凌你过得快快活活的,我……我就别无他求了。”
段凌心中一酸,道:“这是当然。”
陆修言手势熟练,不多时就将野兔洗好了,拎进去剁成小块,再加上八角、茴香一起炒了,香气四溢。陆夫人另炒了两个素菜,虽然只是些山间野菜,但也别有风味。
这顿饭比昨日丰盛许多,陆修言自家酿了梅子酒,这日便开了两坛,正好与段凌对饮。
他俩人心里都不好受,喝起酒来,还真有些得逢知己的感觉。陆夫人天一黑就带陆辰进屋睡了,陆修文也熬不得夜,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这梅子酒酿了有七年,我离开大哥也是七年,没想到再次相见,他竟已病入膏肓。”
“哈哈,你不过七年,我却想了一个人整整十年。”
“我兄弟二人父母早亡,大哥从小就倔得很,为了护着我,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在那天绝教里,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我难道天生就有断袖之癖不成?若非,若非……哼,我也早就娶妻生子了。”
陆修言酒量一般,段凌也不见得多好,两人醉得糊里糊涂,说起话来牛头不对马嘴,竟也接得下去。
段凌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两坛酒饮尽,陆修言又搬了两坛出来。到后来,他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着,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约听见陆修言喊了一声大哥。
等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屋内的床上了。他酒劲还没过去,头疼得睁不开眼睛,感觉有人推了推他的肩,在他耳边道:“喝点醒酒汤吧。”
这声音有些耳熟。
段凌勉力睁开双眼,发现面前这张脸也是熟悉的。他不由得笑起来,唤他道:“修言。”
面前那人并不应声。
段凌急了,连忙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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