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笑道,“别人我倒不理论,我是真真儿替二姐姐难受,偏她是一副那样的性子,真是叫人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还有一件可笑的事儿呢,姨娘从大太太那里受了一会子挑唆,竟没跑来闹我,只悄悄儿的对我学了,又说道,想拿我当枪使,也不照照镜子看她们配不配,笑得我竟奉承了她好半天,好容易才把她送走了。”
贾环心知赵姨娘骂起人来可没探春学的那么斯文,不过探春定然学不来赵姨娘骂人,果然后来一打听,赵姨娘的原话乃是,“想拿着老娘当枪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跟老娘耍心眼子不配,净是些老娘玩剩下的东西,现今也好意思在你祖宗面前显摆…。”
听得贾环只笑得前合后仰。
姐弟俩又说了一回的闲话,探春又想起来一事,道,“你给我的那些银子,我与大嫂子一起悄悄的放进公帐里去了,我原是个姑娘家,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左右没几百两银子的积蓄,从我这里出去却不好办,因此顶的是大嫂子嫁妆的名头,为此大嫂子还直不好意思,说使了你的钱,却要她赚了好名声儿了。”
贾环笑道,“大嫂子原是厚道人,只跟她说不用见外就行。”
正说着,侍书在院子里道,“宝姑娘、林姑娘来了。”
不一会儿迎春、惜春,还有翠墨引着宝玉也到了,只可惜李纨因要掌持府内事务,因此在稻香村没住上几天,那些丫环婆子们进园子回事不方便,到底她又带着贾兰搬了出去,探春原也下帖子请了,只是她身份不比探春这个云英大小姐,是贾府里正经的嫡长孙媳,因此不敢偷懒,就只使了个小丫头来对探春道,“身上事多,实在没功夫,姑娘们自去玩吧。”小丫头又说,“三姑娘别光顾着起社,好歹别忘了大奶奶那里还有正事儿等着呢!”
说得宝钗等皆笑道,“大嫂子在外头劳累,三丫头却在这里偷懒耍滑,若是做不出好诗,定要罚出去替下大嫂子来,让大嫂子歇上一个月。”那丫头又陪笑了几句,这才去了。
因为诗社里缺了李纨,贾环便顶了她的缺儿,又说自己不会做诗,只与迎、惜二人单独出去,分别掌管诗社章程,贾环虽不会做诗,看过了后世的原著及对原著中的诗词点评,做个评诗“砖家”还是做的来的,因此自荐副掌社,迎春为三人中最年长,为社长,惜春亦为副社长,众人又相互起别号,皆说贾环起做琅環庄主就很好,又贴切。其余诸人的别号与原著一般,并无二致。
“探春道:‘只是原系我起的意,我须得先作个东道主人,方不负我这兴。’”
因此照她的意思,起了海棠社,众人都去做诗,贾环便命小丫头子们把早备好的香蕉片芒果干、栗仁儿松子儿葡萄干儿等等的摆出来,又沏上好茶,在一边看林妹妹、宝姐姐两个美人儿的悠然俏影,又有宝玉这个富贵公子一会儿看看旁人,一会儿又“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因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了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又向黛玉道:‘香就完了,只管蹲在那潮地下作什么?’”
贾环知道林妹妹早胸有成竹,只是不写,因此先与迎春惜春评了探春宝钗及宝玉的诗,又见黛玉一蹴而就,迎春原本说看了三人的诗,尤有蘅芜君最高,如今再度黛玉的诗,便十分的难以取舍,贾环仿了原著里李纨的话道,“潇湘风流别致,蘅稿含蓄浑厚,我暂且定两人平分秋色。不过这押尾的人选,我却是有了。”说完便只望着宝玉笑。
众人如何不解其意,顿时都笑了起来,宝玉亦笑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的公道。只是蘅潇二首,确实难分伯仲。我倒觉着潇湘妃子那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实在让人爱煞。”
探春道,“究竟咱们起这个社,并不为了一定评出个头名次名,既如此,倒不如让薛林二位并排首席,不必那么拘泥才是。”
贾环便笑道,“我无意见,不知菱洲、藕榭二位如何评断?”
迎、惜二人也说不出哪一首诗更好,因此定下,宝钗与黛玉自知棋逢敌手,当着对方的面却不会落了面子,因此笑道又没甚彩头,谁还计较这个。大家又玩笑了一回,略用些酒果,皆说探春这里备的瓜果干仁儿的做的好吃,就连拿来盛着的花朵蝴蝶形状的小碟儿也精巧。
宝钗认出这是锦绣酒楼里只拿来内供、并不外卖的果子零嘴儿,便笑道说,“实在是锦绣酒楼里制这些零嘴儿的师傅们巧,用的配料也十分精贵,上回听我哥哥说,里头还有什么鲜榨的果汁,各色果酱,还有什么西洋吃法儿,真真让人十天半个月的换着花样儿的吃也吃不完,只是这些东西向来不外卖的,咱们这回占了环兄弟的光了。”
宝玉听了问道,“这么稀奇珍贵?我这些日子出门的也少了,原先每回路过,锦绣酒楼的雅间儿都订的满满的,他们又都不爱在一楼坐,因此竟从来没进去过,只听说里头饭菜酒食实在金贵的厉害。”
贾环笑道,“都是传出来的名声罢了。”
宝钗道,“可惜里头的酒菜也不外卖,不然我们也能尝尝里头的西洋儿饭菜。”
宝玉便凑上来搂着贾环问,“真不能外卖不成?我倒早晚能进去吃上一回的,只是今天说到这里了,好歹给姐妹们也弄出些来尝尝才好。”
贾环看了宝钗一眼,笑道,“如今天热,酒楼里要的菜搬来运去早变味儿了,等过几天我原想请老太太、太太和兄弟姐妹们一道去山庄上玩,到时候直接把酒楼里的厨子请到山庄里去,现做现吃,岂不更好。”
宝玉拍手赞妙,贾环看三春及黛玉亦十分意动,一时也不能确定宝钗是不是故意为之,又想不出她为何专门的将话往锦绣酒楼上带,因此只做不察,众人又说了会儿话,方各自散去。”
待贾环出了园子门,老远看见一个小子绕着墨砚孝敬,又打扇又递水的,不由大奇,两人看见贾环,忙一前一后的迎了上来。
贾环便问道,“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呢?”
墨砚一脸牙疼似的道,“我快被这小子缠了大半天了,他是在琏二爷跟前伺候的胜儿,说是琏二爷吩咐的,在这里守着等爷出来,好歹请你过去琏二爷书房一趟。”
那个胜儿忙过来给贾环请安。
贾环见他也就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十三四岁少年,又长得极为小巧清秀,不仔细看跟个女孩儿似的,忽然想起来原著里说的,贾琏的女儿大姐儿出痘的时候,“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
如今这胜儿是在外书房伺候的,又生得这样,因此贾环忍不住有些怀疑的多打量了他几眼。
17
17、翻云手 。。。
贾环想自己从素不大与贾琏贾珍等的一帮来往,前头又有探春说的邢夫人一事,因此断定贾琏为的还是一件事,他待要抽身走了,谁知那个胜儿极其软糯粘人,惶恐恐的求贾环千万去一趟,又央道,“环三爷必也知道我们二爷那边闹的那些事,如今一家人正都不可开交,若小的请不了环三爷去,二爷只怕非抽死小的不可,小的原就听人说环三爷最是心仁念善怜惜下人的,现只求环三爷救小的一命…。”说完就跪下磕头,又眼巴巴的看着墨砚。
墨砚承不住胜儿的可怜像儿,又不好替贾环做主,因此也两只眼巴望着贾环。
贾环笑道,“瞧你说的,快把琏二哥说成吃人的老虎了,如此我便过去一趟,你且起来吧。”
胜儿欢天喜地的给贾环磕了个头爬起来,脸上笑嘻嘻的,哪还有刚才那副可怜模样,又细声细气的把贾环和墨砚都奉承了一番,贾环心里点头道,难得心思怪玲珑的,怪不得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素来无利不起的墨砚哄的肯替他求情。
待进了贾琏的书房,贾环这才真正明白过来来时路上,胜儿说的窘迫二字究竟何解。
单说贾琏乃是荣府大房长孙,如今的外书房中却不见一幅名贵字画,只在南墙挂了一幅本朝一位声名不大显的文士陆文飞的字,侧墙贴了一张葡萄架小品,署的名字贾环从没听过。再着屋内一应摆设玩物全无,多宝格上空荡荡的,不过放了一二盆景点缀。
贾琏仍是一幅白面公子哥儿的模样,穿了件有些皱巴的宝蓝衫子,但如今看不出油头粉面,只觉得十分憔悴落魄。
贾环不由道,“琏二哥这里好清静。”
贾琏如何不知他的意思,苦笑一声道,“好兄弟,你快别取笑我了,只管借我条绳子上吊也比这强呢!”
贾环忙道,“琏二哥怎么说这样的话?!这真是我失言了。”
贾琏摆摆手道,“环兄弟,哥哥知道你从小儿就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是当真能成大事的。如今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言废语,只开门见山便罢了。只要你现在肯拉哥哥一把,从今往后,我琏二就以环兄弟为马首是瞻!!”
贾环听音儿,并不像与邢夫人是一路的,因问,“这是怎么说的?若是为前一阵子的事,不是都过去了么?琏二哥还有什么可恼的?”
贾琏叹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呢。你原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亏空究竟有多么大…。”
一面拉贾环坐了,顾不上端茶,一面道,“历年公中积攒的亏空就不必说了,单只娘娘省亲修大观园这一项,咱们家里就填进上百万两的银子进去,这些都是府里的,横竖摊出来不是我一人的事儿,最可恼的是先前底下那些奴才没个成算让人宰了肥羊,给我置的几个庄子铺子,买的都不是好时候儿,如今都赔了,又跟薛大兄弟搭伙儿做生意,也是赔的一干二净。那些利子钱,这些年我一星儿半点儿的影儿也没见,可恨前一阵子为了堵上府里的亏空,不但你嫂子的陪嫁放了进去,我的那些庄子铺子也赔着卖了,还拉了四、五万两的饥荒,外头的债主见天儿的来催,我又不敢让人知道,只求环兄弟帮衬哥哥一把,我死了也念你的好儿。”
贾环奇怪道,“不是说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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