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这两个家伙过来就是为了劝自己离开而非有别的要事,齐澜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神色淡漠的说道:“你们两个走吧!”
“为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话语里,竟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意味。
齐澜微微的笑了笑,笑容里,却也露出几分淡淡的苦涩。
走?走了倒是容易,可是,走了之后的局面,怕是会完全失控吧……
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李辰翔只是将自己软禁在皇宫中,除了被自己三番两次的冒犯后理所当然的泄愤,又如何不是为了保护他?现在,李辰翔在外边还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他又岂会不知?只不过,有秦老将军在,李辰翔的皇位,断不会有人能真正的威胁到他倒也是真的。
而且,李辰翔那满腹被自己惹起来的火气定然还没消,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告而别一走了之,难保他不会真的火大之后,拿整个魔教开刀。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南竹的下落……
最初听闻南竹遇害的事情,自己终究是太冲动了,竟然忽略了里面那些个疑点。若是南竹真的死了,凭李辰翔的心机深沉,既然南竹已经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又怎么会为难一个死人,将他的尸体悬于城墙而不是妥善保管,然后交给自己,在自己伤心欲绝之时,再劝慰一番?
一直到被软禁在了皇宫里这座偏僻的庭院里,自己总算是能够冷静下来,才在恍然间惊觉,南竹,很可能没事……
被齐澜从屋子里赶出来的两个人,互看一眼,然后,又是同时一声冷哼。
“没用的男人!”
“没用的女人!”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低声说道,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又同时愤愤不平的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三日后,仍旧被软禁于偏僻的宫中,齐澜却是悠闲的在桌案上泼墨作画,一副青竹苍翠欲滴,却有着铮铮傲骨。
李辰翔径直推门进来,声音冷淡,“看来,你过的还不错。”
“多亏了秦昱秦护卫的照顾!”齐澜头也不抬,继续描着竹林之后的远山。
李辰翔垂了垂眼睛,也不说话,找了个椅子坐下,半响,终于抬起头,深邃沉暗的眸中,依旧是让人看不透的意味不明。他有些冷漠的轻轻开口:“做个交易吧!三年,以三年为期,为我东霖戍守边关。若是三年后,你依然坚持辞官,我放你自由。”
齐澜微微一怔,看向李辰翔的眼神里也不禁有了一丝动容,过了一会儿,他点头轻笑,“好!”仅此一子,掷地有声!
陆云番外:陆云志
他年旌节看归荣,物是人非流景梦
初见南竹时,陆云只是那青楼里的下人,整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虽身在青楼,却混得风生水去。然而南竹的到来,却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被漠视的滋味。那眼底的清冷与面上的笑容,是那样刺目。为此,他没能忍住,一次次仗着自己在楼里的人势,对他百般挑衅刁难,更有时容忍弟兄们对其拳脚相向。
陆云心底有过烦躁,他不知为何在见到南竹后自己便失了往日的闲情。见不得他过得逍遥,但也暗恼他被欺负后那淡然的模样。
因为在意南竹,心里也越来越不平静。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瞧见月色下独自发愣的他。
明明是被毁容的脸,明明是个可怜的哑巴。他为何能如此淡然接受老天给予的一切?不愤恨无怨言。如今,竟还能露出这番怡然自得的模样。
他在享受。
这是陆云见到南竹表情后,唯一能想到的词。
而这样的人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到底在享受什么?
陆云不懂,却被南竹深深吸引,从此不自知的沦陷。
真正正视南竹,是因他的以德报怨。在那醉梦乡见惯了尔虞我诈,冷眼旁观,陆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被一个被他欺负着的哑儿搭救。
在他欺践殴打他之后。
心里下意识冷笑:明明是他先去招惹欺负他的,也是他打碎的那花,临了,他却一口应了那罪名。……他还就没见过这样蠢笨的人。
可心底深处却有丝丝触动,与懊恼。
他陆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也做不出受了恩惠却不声不响冷眼旁观的事,人轻言微,他一下人没什么本事,但有恩却也必报。
开始时确实是愧疚与感动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单纯心情却变得有些复杂,不知不觉,他会为了那人的病情忧心,他会因看不懂那人所写而自卑烦闷,他会为了那人凡事忍让的性格愤愤……他会心疼那人。
甚至,那张以往瞧了碍眼得紧的残缺面容也变得顺眼异常。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在心里畅想,若是有南竹陪伴,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南竹,他护了。
他总想着,在这醉梦乡,他陆云想要护一个人,又有何难?却未曾想到,这个世界本就世事无常。
如此闲心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得知南竹竟是因替他揽罪而被烟荷卖与他人的消息时,陆云几乎懵了。抓心挠肺般的懊悔几乎要将他逼疯,可当他下定决心抛却一切带着南竹离开时却被拒绝。
对这拒绝其实是有点预感的。南竹的责任心那么重,又怎会让自己的事牵连无辜,只是一想到这个如竹的南竹会被他人占据,陆云就如被扔进火里熏烤。
他目不识丁,他出身贫寒,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将南竹带出去,他没有让南竹过上衣食无忧的本事,他不过是一在底层挣扎的下人。
然,他陆云不过十八!
终有一日,他定会带给南竹一片敞亮天地!
可却忘了……那般坚韧不折的南竹,何需他来保护;更忘了,有些事,一旦错过,便再难复收。
再次在大街上遇到南竹,不过几日后。看着他当众被欺辱,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丧失了理智般挡住了那群恶霸。
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明明知道以卵击石的后果,无非是自取其辱。然而他说过,他会护着南竹,那他便要做到。
他不会看着南竹在他面前,遭人这般鄙弃。
能挡一时便是一时,他想让南竹离开,想让南竹逃。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口中能尝到的唯有血腥之气。他的喉咙翻搅间,喷洒出的也唯有猩红。
在昏迷前,他只叹自己的无能。
能遇上师父,或许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师父待他虽有些冰冷,但关怀却真真切切。
他总能在师父的眼里看见几分忧愁与伤感。他不知这到底是为何,但也不敢贸然相问。他的心还牵挂在南竹身上,直到南竹醒来,直到他笑容依旧。
他以为,他能留下南竹,能从此跟南竹在山上居住,安安稳稳,快快乐乐。
可他却没想到,师父不允。
他无法理解,不明白武功高强,又有安身之处的师父为何不愿接受一名平凡的少年。
他负气过,愤恨过,甚至想过带南竹离开。
可当他听见师父对南竹说的那番话,当他看见南竹安然接受安排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到头来,护他帮他的始终是关心他的人,而非他本身。他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无能至极的人,如何有资格说要护谁?
南竹还是离开了,为了那个他们谁也得罪不起的人,买下南竹的主人——大将军齐澜。
而自己,只能再一次目送他离开,一步步走出属于他的世界。
他不想哭,因为哭只能代表懦弱,却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然而,他还是哭了……
他发誓,他与南竹终会再见的。这辈子,他会实践他的诺言,护他一生。
……
世人习武,大多从小习起,即使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师傅,以他十八才接触武学的基础,若想在几年之内出人头地几乎是天荒夜谈。
若非师傅将一身功力尽数传给了他,想要封侯拜相,又岂会如此容易。
与皇帝相遇依然是种缘分。自从下山之后,一路打探消息,才知京中变故。乍听南竹之名,他自觉好笑。
那名传说中医仙弟子的男子,如何会是自己认识的南竹?
然而直到上京,一路听人谈起细碎杂言,才慢慢确定了南竹的身份,也因此震惊到无以复加。
从未想过南竹会是如此有能耐的人,更没想到在短短一年中,东霖便发生了如此变故。
然而要他信市井流言,信南竹与谋反有关,却绝无可能。
他认识的南竹,那个坚强淡然,与世无争的少年,如何可能趋于权势,汲汲名利?
茶楼中的震怒,因无法忍受诽谤南竹而大大出手。即便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也不甚在意。
江湖人间的争执,本该与官府无关。然而却有人将他捉拿,关入大牢。
区区牢笼如何能困住他,只是他被悲愤所趋,失了冷静。
有人将他保出,将他带到一间守卫森严的大房间内。他见到了他这辈子需要效忠的男子,东霖的皇帝。
一切都出人意料,他甚至不知道,为何眼前这名东霖新皇会要见自己。
“我封你为侯,你可愿意?”
陆云不能,却知道这乃天大的机会,而一旦错过,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所以他答应了,他对眼前的男人许下了自己效忠的誓言。
而后他才知道,男人早就知道他的存在。更知道,他的师父是谁。
“这些,是在南竹临走前告诉我的。”
陆云震楞,原来南竹早就料到自己必定会到京中,会来寻求功名吗?
是啊,自己不也曾向他允诺,定要护他一生吗……
可笑的是,自己却一次次被他护着,一次次的……受他恩惠。
他曾想问皇帝关于南竹之事,然而皇帝却只字不提。不久,陆云被派往平定各地内乱,新皇登基,人心不稳。
再次归来,他已稳定了他侯爷身份,肯定了他身为武将的能力。
可即便是得了新皇重视,得了万人敬仰的权势,他一直想要护着的那人,却依然音信全无。
忙于朝政,他学着尔虞我诈,学会内敛沉稳,学着为臣为官的一切。然而,他依旧没有忘记一人,没有忘记寻找。
三年来,他派出无数人寻他,却无半丝消息。
陆云一度以为,他与南竹,再无相见之日。
三年来,他早已知道南竹与齐大将军间的一切。他看着皇帝与齐澜间的交易,看着齐澜因为南竹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