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安没照着什么计划书走,他在一家餐厅坐了下来,要了几道菜,一边吃一边打了个电话,过了不多久,面前就出现一个人,看起来和之前也没多大变化,就是不再假装乖巧了,一副冷淡的样子,看起来也没什么耐心,开门见山:“我自顾不暇,什么也帮不了你。”
梁平安放下筷子,“说说吧。”
沈涵看了看他,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你问他不就行了?”
梁平安没说话,沈涵有些讽刺地说:“他虽然很有能力,可做人真失败,爱你爱得没了原则,你却根本不相信他。”他打量了梁平安一会儿,突然松了口,语气却有些玩味的意思:“也好,我来告诉你。”
“简而言之,他在海外还有准备,两年前集团海外扩张时他就打好了基础,事情一出,他就立刻控制了公司,我爸措手不及,现在董事长已经易主了。”沈涵笑得很冷,像在嘲笑他自己,“我这算小打小闹,我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可是早就留了一手,就等着我往里钻。我家里现在闹翻天了,他给我爸两个选择,要公司还是要我。”
梁平安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问回去“什么意思?”
沈涵换了个姿势:“没听懂?其实是一个意思,我爸要是和我断绝关系,沈家的东西就和我没半分钱瓜葛了,我爸要是还认我,他就斩断我爸在公司的所有权利,我的处境还是一样……”
梁平安打断他,他突然觉得哪里有些怪,又有些抓不到点子上:“不,我的意思是……他留了一手?”
沈涵看他一眼:“对。我根本动不了他,因为——我刚说过了,他早有准备。”
梁平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张张嘴,“那仉图……”
沈涵微微顿了顿,眼神里不那么恶意满满了:“你跟我合伙对付他,他总要找个出气的。我姓沈,他是要名声的人,要顾忌家里的名誉。”
梁平安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沈涵看他的神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又解释了一句:“总有一个要背黑锅,不是我就是仉图,他放过了我。”
梁平安脑子里轰地一声。
72七十二
沈贺说是沈涵把仉图送进了监狱;沈涵却说一切都是沈贺的意思。沈贺是那种说谎话脸色都不会变一下的人;沈涵是他的弟弟;想必这个本领也不会逊色;谁知道他俩说的孰真孰假?
梁平安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在哪?”
梁平安抬头瞥了沈涵一眼;沈涵本来在低头看手机,有人看他;他却能在零点几秒以内回视过去;他把梁平安的眼神尽收眼底,虽然听不见话筒里的声音,也能猜出那是谁。
梁平安说了地名;挂断电话。
沈涵也把手机收起来;问他:“要来接你?”
梁平安点点头,没说什么。沈涵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坐那待着,似乎在考虑什么,他不动弹,梁平安没去催他。
不大一会儿,外边停下来一辆黑色奔驰,接着一个男人走下来,沈涵的目光飘过去,不动声色的。
沈贺一进来看到沈涵,显然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没去管沈涵,把注意力放在了主要目标身上:“没吃饭吧?我们换个地方。”
梁平安没动,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沈贺瞥了沈涵一眼,语气就变得有些阴沉了:“怎么了?”
沈涵什么脑子,一听他哥说的两句话,联想梁平安的反应,立刻猜了个差不多,他突然笑了,声音不大不小的:“哥,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装上傻了?”
沈贺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刀锋一样擦过去似的,沈涵敛了一下笑容,又猛地露出极度快意的眼神,沈贺尚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沈涵已经把话吐了出去:“不如说说哥是怎么把仉图送进监狱的?”
沈贺没吱声。
梁平安的手微微抖起来,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嗓子里好像有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这世界就是有一种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毫无公正道德可言!以沈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拳头还巴掌的性格,能放沈涵一马,不知道在心里在打着多大的算盘,可他还是这么笨……永远发现不了事情的真相!
“你,你让一个无辜的人去坐牢,你,他还那么年轻,你……”梁平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气得过了反而表达不清楚。仉图受他牵累坐牢,他一定会愧疚想弥补,再不敢背后给人捅刀子,更要记得沈贺自导自演卖给他的人情!
沈贺一直没坐下来,他个子高,神色间隐隐一抹冷意,站在那很有压迫感,把目光转向一边看戏的人,“沈涵,你真是不知好歹。”
沈涵顶着他的目光,露出一丝又张扬又快意的笑:“我怎么不知好歹?只是好在哪里?大哥,我叫了你二十年大哥,你什么时候真把我当弟弟看?”
沈贺的眼神连动都没动一下,那样子显然不是在看一个心爱的幼弟。
对方当然也不是什么善茬,沈涵目光发狠:“自我懂事起,我就要记得,不能惹你生气,你脸色一拉下来,我妈都要给你陪笑脸。我也是爸的儿子,所有人却只认你,我算什么?你身份尊贵,我低人一等,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再努力也他妈的就是条沈家的狗!”沈涵还压着自己的嗓音,低低的像台在冬夜里起不了火的发动机,他抿了下嘴唇,“可我凭什么要做你的陪衬?你哪里像是我哥?你看我的眼神还不如看一个小助理!我知道你心里看不上我妈,更看不上我!”
“别跟我玩你那套好兄弟的戏码了。”
沈贺这段时间一直没露面,给家里默默施压,沈涵今天见到他,搞不好下次再见是什么场景。他憋了太久,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了,反正现在到了这步田地,破罐子破摔罢了。
梁平安被分散注意力,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淡了,坐在沈家两兄弟之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看谁了,他很后悔,很后悔当初一脚参进了这摊子家务事。
沈贺的眼神很难辨认,他的眼睛里总是盛满了太多东西,没有能让人一目了然的时候,现在他看着沈涵,眼睛里透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东西:“你几乎拥有全世界,却只在乎你没有的那些东西。”
沈涵一下子愣住了。他似乎在他这个无坚不摧的大哥眼中看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什么……又可能只是某种错觉。
沈贺本来就是显眼的人,沈涵刚才说话声音又不小,虽然这里很隐蔽,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他不打算再待下去,拉起梁平安就走。
“平安,仉图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自己的考虑。但我答应你,不会让他吃太多苦,也会尽早把他捞出来。”一拉上车门,沈贺就摊牌了,这么诚恳的样子反而让梁平安有些不习惯了,说到底这件事他也难咎其责。
他沉默了片刻,汽车已经驶上了马路,突然开口问:“那你肯让我走么?”
沈贺愣了一下,接着说:“不能。”顿了顿突然又开口:
“不能让你走,但我给你个选择。”
梁平安扭头去看他,沈贺伸手在一边摸索着什么,抽出来扔到梁平安腿上,“你看看吧。”
梁平安没问,动手翻看起来,挺厚的一沓材料,上边是英文的,他读起来略有吃力,但看出来了这是一份正规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全神贯注地看了进去。
前方正好赶上一个红灯,沈贺踩了刹车,一转头,正好看见梁平安浑身一震,蓦地瞪大了眼睛,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看懂了?”
梁平安哑口无言,嗓子眼发干,“这是……”他没说出口。
沈贺点点头,“真的。”又接道:“还有在国内做的,放北京了,我正让人送过来。”
梁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觉得在狭小的车厢里有些坐立不安,还有些喘不上气,他侧过身子打开车窗,把头对着外边,路上的汽油味儿也比这里好闻。
沈贺没再说话,汽车平稳地停在了楼下。他没急着下车,梁平安也没动,两个人沉默地坐在车厢里,外边的夕阳静静透进来,一片死寂,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梁平安不敢问,他心里乱的不行,砰砰直跳,好像里边有一枚乱飞的炸弹,让人心惊胆战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成震天巨响。
沈贺透过车窗看着前边的小区花园,那里是一排移植过来的高大树木,冬天也不掉叶子,绿油油的像一杆标枪,他张开嘴:
“这是我家的遗传病,我母亲就是这么走的。”
梁平安心里一惊,脖子抖了一下,硬是挺着没扭过去。他突然想起沈涵说过的话:我大哥六岁的时候就丧母了……这么算的话,沈贺的母亲逝世时年龄应该也不到三十……
“现在还是良性的,能做。但也拖不了多久。”沈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大姨从小就告诉我要好好注意身体,一定不能熬夜,不能染上坏习惯。小时候我一发烧她立刻就会送我去医院,我大姨那样的女强人,谁能想象得出?小时候我一头疼,她就怕得手直抖。”
“她是被她妹妹吓着了,当年医疗条件不行,我母亲从确诊到离世总共就三个多月,秋天时还好好的,来年开春时人已经跟着雪一起化进土里了。”
梁平安听着,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半年前我去医院检查发现脑子里长了东西,一点也没慌张,真的。反而有点如释重负,觉得该来的终于来了。”沈贺把头靠在椅背上,“我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歇歇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把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疯狂和急躁了,侧脸看过去,很像早已埋藏进过去的那个淡淡的年轻人。
“然后我就着手回国的事宜,正好那边的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这大半年来我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复查,开药拿回来吃,一开始有副作用,睡不着觉,恶心反胃。我那阵状态很差,你还记得么?就是超市那次……”
梁平安点点头,没说话。
沈贺顿了片刻,“你知道你给你妈捐肾时我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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