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问,“去看年太太吗?”
宣怀风说,“是要去看姐姐的,不过我要先在外头见一个人,办好一件心里早想办的事,再过去年宅。”
白雪岚留心起来,“出门去见谁?办什么事?”
宣怀风和他眼睛对着眼睛,反问他,“你这是盘查我吗?”
第五十五章
宣怀风和他眼睛对着眼睛,反问他,“你这是盘查我吗?”
“说哪里话呢?像现在这样,你肯容我同桌吃饭,我已经阿弥陀佛了。我天生是看你脸色做人的,哪来盘查你的资格。”白雪岚稍一顿,接下去又说,“我过问一下,不过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也知道的,如今外头已经有人出三百根金条来要我的命,依我看,你宣副官说不定也在他们的悬赏榜上头,就算不值三百根金条,至少也值个一百五十根金条的。所以,请你行动谨慎些,就算不为我,也为了你自己,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了你姐姐,还有你姐姐肚子里小孩子……”
宣怀风冷着脸听,后来却绷不住,露了一丝微笑,说,“停了吧,越说越起劲,连我姐姐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孩子都抬出来了。我可不打算让自己和一百五十根金条划上等号。”
白雪岚便不说话,瞅着他轻笑。
宣怀口说,“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明天去见谁吗?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我想去见见我一个朋友,叫谢才复的。记得吧?从前和你说过的,他妻子去世了,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女儿,日子很不好过。那天我们在街上碰巧遇到,因为太仓促了,也没有说上多少话,只好给了一些钱让他应急。不过,我看他们住的地方,实在太破旧了。”
白雪岚的神态,开始只能用掩藏的平静来形容,听他说完这个,转眠就变成轻松了,眼神也明亮多了,笑着说,“那可巧了,我在城里有一处房子,如今正空着,可以请你朋友和他女儿住进去。”
宣怀风正头疼不知道是否要去看报纸上的租赁厂吉,为谢才复筹谋这件事,见白雪岚忽然自己提出来,也很高兴,想了想,细细地问,“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白雪岚说,“是一套单栋小洋房,一楼是一个大客厅,带一个大厨房,一间佣人房,楼上两正两副的四间房,还有一个铁镂栏杆的阳台,很别致的。”
宣怀风一听就摇头,“这个不好。他们才两口人,既不会请佣人,也不必住这么大的客厅和四间房。”
白雪岚说,“有佣人房,又未必一定要请佣人。房间多了,空着就好。”
宣怀风还是摇头,说,“这一点,我和你意见不一致。”
“我知道了。”白雪岚说:“你这种大家出身的公子,总是与别人不同的清高,定是嫌我的地方铜臭味太浓,在你心里,要另寻清幽雅致的地方,才配得起你的朋友。”
宣怀风叫道,“这是哪来的想法?竟是莫须有之罪了。”
俊脸上露出无辜,份外的悦目。
白雪岚一边欣赏他颊上一缕淡红,一边问,“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不说出个究竟,我明天就不放你的假。”
“真是假公济私。”宣怀风抗议了一句,才答他这个问题,说,“我这个朋友,你知道,是在民办学校里当先生的,一个月收入并没有多少。我想找一处房子,要求不过是干净一点,人住着不要生病,至于房租,我是打算暂时先帮他付着……”
白雪岚不等他说完,已笑起来,“你竟是在算计钱吗?玩笑,我的房子,还要你给租金不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非罚你不可。”
握着宣怀风的手腕,慢慢往自己这边拉。
宣怀风唯恐又被他拉到怀里去,忙一手抵着着沿,一边挣开,嘴里说,“快放手,我话还没说完,凭什么罚我?”
白雪岚此刻心情好极了,很享受这罗曼蒂克的气氛,便带有君子风度地松了手,朝宣怀风做个手势,“好,你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宣怀风怕他随时兴起,又搞起突袭来,往后离了他两步,才说,“我算计的,并不仅仅是钱,还要为被帮助的人日后着想。以他们父女的际遇,所求的只是安身之处,并不是什么豪华的住处,像你所说的洋房,标准过高了。”
白雪岚一哂,“过高又怎样?”
宣怀风说,“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又有一说,叫量入为出,都是很有道理的话。人要是经常置身在和自己不相符的奢华环境中,享受着自己供应不起的东西,那享受就不是享受,反而是一中折磨了。”
白雪岚沉吟着,后来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在城西孩有一处,两间房,也带有一个小院子,就是破旧了点,索性要你朋友打扫一下,就搬进去住吧。”
宣怀风仔细问了一下房子的情况,心下一想,果然挺合适,不禁为谢才复高兴,又问白雪岚,“你的房子也多,怎么东一处西一处的?难道以后不当总长,想转行当土地主?”
“那都是别人送的,多着呢。”白雪岚扬起眉,上下打量他两眼,“怎么?你这是要盘查我吗?”
一句话,把宣怀风问得很尴尬。
宣怀风满脸通红,把眼别到边,讷了片刻,就说,“吃过饭了,我还是回房吧。”
白雪岚忙站起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当真生气吗?”
要去搭宣怀风的肩,宣怀风身子一侧就避过了。
宣怀风回了房,想起刚才的事,还是觉得有点难堪。
自己和白雪岚,不知什么时候这样没隔阂的说话起来。
怎么就问到人家的私产上了呢?这种话题,倒是寻常人家太太和先生之间所讨论的。这样一想,更为尴尬。
一摸脸上,烧热的。
宣怀风便觉得身上也热,到院外叫了一个听差弄几桶凉水来,干干净净冼了个澡。
人觉得舒服多了,就打算上床去睡。
才换了睡衣睡裤,忽然有人在外头敲门,一边透着门缝小声问,“宣副官,您睡下了?”
宣怀风应说,“还没。”
过去看了门一看,原来是博三。
博三看看他身上穿着,笑嘻嘻说,“哟,看来我赶得及时,不然您就真睡了。”
宣怀风问,“有什么事?”
“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博三说,“总长问管家要一件东西,管家找不着,心里有些发虚,叫我赶来悄悄问您一声,看您有没有瞧见。”
“什么东西?”
“是一瓶膏药,用很小的玉盒子装着,大概就这么点大。”博三用手比划着大小。
宣怀风一看就明自了,点头说,“原来是这个,我知道。前几天在总长书房桌上看见,我想那东西也贵重,这样随便搁着不好,万一被谁不小心摔在地上,碎了就可惜了。我就把它放到书桌左边抽屉里去了。那是宫里传出来的治伤的药,总长半夜三更要这东西干嘛?”
博三说,“这我哪知道呢?总之,只要找到东西就好,管家正急着团团转呢。我先去告诉他一声。”
和宣怀风道了一声谢,忙忙地走了。
宣怀风回到床边,见着枕席,全无躺下的欲望。
在房里踱了两步,总觉得有些放不下,便找了一件长衫披在肩上,在月色映照下朝白雪岚房中走去。
第五十六章
他最近常往白雪岚房里去,也不像以前那样忌惮,举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发觉门没锁,自然地就推门进去。
进门后往里头扫了一眼,脸不禁一下子微红了。
白雪岚只穿着一条黑色长绸裤,上衣全脱了,露出半身结实的肌肉。那清宫秘药已经送了来,白雪岚正坐在床边,用指甲挑着玉盒子里的膏药,手臂反转过去艰难地往背上抹。
宣怀风一进来,白雪岚把头扭过来,看清楚是他,有趣地问,“难得,你竟也会半夜主动来我这里的。睡不着吗?”
宣怀风问,“背上怎么了?”
白雪岚苦笑道:“能怎么了?笨手笨脚蹭的,不值一提。”
宣怀风隔着八九步,瞧着他裸着半身也自自在在的样子,心跳无端加快起来,像灵敏的动物嗅到猎人的味道一样,隐隐觉得有些危险。
但他此来,本来就担心白雪岚受了自己不知道的伤,如今果然证实了,如果掉头就走,也太过无情了。
想了想,走到白雪岚前,只认真瞧了瞧背上。大概被什么硬物蹭了几块皮,隐约见到几丝干涸的血丝,白雪岚这阵子都在公馆里,也不知道哪里弄来背上这些伤,看样子是今天才擦到的。
宣怀风心里疑惑,非、凡正想问一问,眼睛一扫,又扫到那厚实的肩背上,破皮的地方以外,还有几道很不堪的指甲抓痕,不由太阳穴突地一跳,羞得脊背都微热起来。
心忖这么干站着,更容易暴露了底细,便装作平静地说,“你这样不方便,让我来吧。”
指尖挑了一点药膏,大着胆子,往白雪岚背上轻轻地涂,边道,“我手没轻没重的,弄疼了你就说一声。”
白雪岚觉得那指腹轻抚过自己脊背,既有药膏的冰凉,又有宣怀风的体温,这般冷中带热,只有天上的仙风拂面可比拟了。何况宣怀风又这样难得的主动体贴。
坐着享受了一会,竟有觉得有点不安,担心这个坐姿不好,宣怀风要侧垂着脖子慢慢擦药,时间久了,脖子岂不发酸。
白雪岚说,“我躺下吧,你坐着,看得清楚点,又不累了脚。”
自己便上了床趴下。
宣怀风只好听他的,在床边坐下,低着头照顾他。
反正无事,白雪岚就把双手放在枕上,十指合拢,半边脸搁在上面,扭过脖子,侧着脸,细细打量宣怀风。
宣怀风是临时过来的,里面穿着一套白棉布睡衣,肩上虚披着黑缎长衫,趁着雪白的脖子。偏偏睡衣袖子是短的,每探一次手来取药抹药,一截雪白的胳膊便从长衫底下探出来,极诱人的黑白分明。
白雪岚看得一阵心跳,口干舌燥,直想一把将那玉藕似的手臂抓了,在上面咬几口,但又担心会失去此刻脊背上美妙的享受,只好忍耐下来。
等宣怀风把药涂好,说要回去,白雪岚忙从床上下来,说,“都来了,也不必急着走。正好叫人送点吃的过来,垫垫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