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齐翊墨不肯赴会，封凌天必是要生气。他对不对齐翊墨发怒还不好说，但是自己差事办不成，多半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边封凌天还在眼巴巴等着。他本是不惯于等人的人，但是此次竟也难得心情舒畅。
桌上葡萄娇艳欲滴，只等着齐翊墨来。
正想着，便听得一阵脚步声。
陈文贤和郑豪云走到面前，齐齐向封凌天行礼，“将军。”
封凌天有些无奈道，“你们略放我一天成不成？”
郑豪云道，“将军，有关铸币的事，还有些细节要和你讨论。”
封凌天说，“此事不是交由文贤处理么？”
陈文贤说，“但是有些问题需要将军您过目。”
封凌天打断说，“现在可不成。”
陈文贤疑道，“将军现在有什么事吗？”
封凌天看他，“怎么，我想安静会也不成吗？”
正说着，紫烟从外面走过来。封凌天见他一人，便问道，“皇上呢？”
紫烟低下头，小声道，“皇上……他有事不能来。”
封凌天问，“什么事？”
紫烟僵硬，“皇上他在看书。”其实，齐翊墨根本连书也没在看。他根本就是不想来。但紫烟怎敢把事情告诉封凌天。
封凌天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只道，“既如此，那便算了。你把这葡萄送给皇上。”
紫烟应声，惊讶于封凌天的好脾气。又不敢耽搁，忙端了葡萄，往齐翊墨的寝宫走。
他一路随军，封凌天是言出必行的人。邢狂这样极傲的人，封凌天也绝不迁就半分。但是到了齐翊墨这里，好像一切规矩都不存在了。
紫烟心惊，愈发明白封凌天如此看重齐翊墨。
只是，齐翊墨早晚有一日要退位，封凌天要登基。
到时候，封凌天会忍心对齐翊墨如此么？
紫烟将葡萄送到养心殿。只是齐翊墨已经到了书桌前，正用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小楷。
紫烟端着葡萄过去，“皇上，封将军说送这些葡萄给您吃。”
齐翊墨依旧在专心写字。
青枫过来，接过那些葡萄，“谢过将军了。”
紫烟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出门。青枫将葡萄放在茶几上，重新去替齐翊墨研墨写字。
封凌天和陈文贤这一商谈，便过了大半个时辰。
封凌天极敬业，虽然一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很快集中精神，指出了陈文贤计划中的几个关键问题，使情况豁然开朗。
陈文贤记下要点，这才准备继续忙碌。见到封凌天又有些心不在焉望向窗外，不由道，“将军——”
封凌天抬眼，“何事？”
陈文贤欲言又止，最终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这事我尽快做好，回来给您复命。”
封凌天这才道，“这事不必急，但是不可以出差错。”
“属下知道了。”
陈文贤这才和郑豪云离开了房间。
封凌天若无其事翻了翻书本，虽想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但脑中忽然闪现齐翊墨那白皙如玉的脸庞，一时出了神。最终还是起身，往养心殿走去。
远远地，看见养心殿的门和窗户都敞开着。暖暖阳光铺洒进去，齐翊墨立在桌前，俯身在洁白宣纸上写着什么。
封凌天静静立在原地，看着那削瘦的侧影，面白如玉，清澈而深邃的黑眸只像一汪潭水，让人看不见底。
静静看了片刻，封凌天终于走上前，在他走进殿中的时候，他看见齐翊墨的笔顿了一下，但很快，那笔很快又流利地写下去。
封凌天走到桌前，站在齐翊墨身侧，看着宣纸上的几行小楷。
一时间，只有安宁。
齐翊墨是寡言的人。若非必要，极少说话。就连跟近侍青枫，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齐翊墨初到皇宫时，过于沉默，几乎被人称作哑巴。
而现在与封凌天的相处。他也极少主动开口，只是沉默。
但封凌天爱他的这份安静。
一个没有说话的欲望，另一个人甘之如饴。
两人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直到白白宣纸上已经写上一篇千字长诗，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齐翊墨才将笔放回笔架上，转身往里边的桌子走。
封凌天也不介意，只跟在齐翊墨身后，与他一同坐在圆桌旁。
齐翊墨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封凌天只道，“你的字很好。应该是柳体吧。”
齐翊墨看了一眼封凌天，又别过视线，只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我曾经碰到一位书法名家赵询，若你想，我可以为你引荐他。”
齐翊墨单手托腮，默默望着窗外，并不回答。
见他并不感兴趣，封凌天换了个话题，“之前葡萄吃了么？这葡萄名京玉，是葡萄中的极品。我记得你之前说喜欢吃，所以特意叮嘱人去弄的。”
依旧是沉默。
其实齐翊墨一直是这样。两人在一起说话，封凌天说了十句，倒有九句得不到回答。封凌天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一开始大怒，但又舍不得真正对齐翊墨动气，过不了两天就好了。
久而久之，封凌天也有些习惯了。
此刻见齐翊墨这样沉默，封凌天也只得沉默下来。
齐翊墨一直默默望着窗外。他以为封凌天会不高兴，但旁边只是许久的沉默。
沉默太久，令齐翊墨有些在意。回过头，却见封凌天的眸子正凝在他身上。
他躲避不及，只得与对方对视。
那深邃黑眸中翻涌的情愫，只让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封凌天说，“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我，但我可以等。”
齐翊墨一怔，一时忘了反应。
“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封凌天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脚步声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廊道拐角。
齐翊墨尚怔怔的，看着封凌天离开的方向。
封凌天对他的温柔，他不是感受不到。
就像此刻，数种思绪在脑海里纠缠云绕。
可是，封凌天必然是要夺走齐氏王朝的那个人，他怎么可以对这个人生出情意？
、第 8 章
吕冀旧宅，如今已是陈文贤和几位将领的住所。
为了不骚扰京城百姓，所以初期封家军兵士的住处都十分简陋。但现在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原先的禁卫军兵营成了封家军的大本营。
陈文贤等几位高级将领，则暂住在吕冀旧宅中。
餐厅里摆了一张圆桌，陈文贤和郑豪云邢狂等人都在桌上用餐。
邢狂依旧是一贯的冷漠神情。郑豪云身边则有美女相伴。唯有陈文贤一人，神情有几分凝重。
他环视周围几个将领一眼，然后才道，“你们说，将军和那个齐翊墨的关系是不是不太正常。”
郑豪云嗤笑一声，“不正常？说得这么委婉干什么呢？瞎子都看得出，将军看上了那个小皇帝。”
陈文贤皱眉道，“但是，你们不觉得将军的感情太重了么？若将军只是想玩玩，或是将他收入后宫，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
郑豪云挑高了眉毛，“但是将军很有可能把这小傀儡皇帝真正捧成皇帝，这才是你想说的吧。”
餐桌上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郑豪云所说并非序言。封凌天这些天对待齐翊墨的态度，大家都看得到。
郑豪云笑道，“将军自己就是严守军纪的人。但是就说今天那盘葡萄吧，就因为那小皇帝说了一句，将军就吩咐人去淮南弄了过来。那可是上等葡萄，数十匹马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陈文贤皱着眉头。
郑豪云道，“你们平日里总说我过得太奢侈了。但是依我看，有这小皇帝的影响，将军很快就要比我还奢侈了。”
陈文贤皱眉说，“这些都是小事，我只担心将军一时忘情，耽误了大事。”
大事便是皇位。
封凌天当皇帝，在座的将军都心甘情愿。
但若是胡乱在他们头上加一个齐翊墨，他们就不见得能够忍受了。
郑豪云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 ＋ ＋
郑豪云走进房间的时候，便发现封凌天的动作不太对劲。他靠坐在太师椅上，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只是有一块紫袍将这东西盖住。而前面一张大书桌，将他怀中的物体彻底挡住。
书桌挡得太多，实在看不清。
那东西太瘦弱，像是猫之类的。
郑豪云忍不住笑道，“将军，您什么时候也喜欢养猫了？”
封凌天摆摆手，示意他压低声音。郑豪云也只得放低了声音。
封凌天声音低沉，“你不是要负责这两日的军队操练么，今日怎么在这里？”
郑豪云道，“将军，有些事末将想跟您说一声。”
封凌天换了个动作，将怀中的抱的更舒服，然后抬抬眼角，示意郑豪云继续说。
“是有关齐翊墨的。”
封凌天动作一停，然后看了他一眼。
心知封凌天不太高兴，但郑豪云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将军，我觉得，那个小皇帝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用处了。”说这些，定然会惹封凌天生气。但是自己当初之所以追随封凌天，不仅是因为封凌天过人的才干和智慧，还因为他有度量，可以听进别人的意见。
封凌天打断他，“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将军，若您喜欢他，尽管将他收进后宫，末将不会多说半句。只是实在没必要把他供在这个皇位上。他根本没有执政的能力，勉强让他留下去，只会对政局不利。”
封凌天收回目光，却依旧单手抱着怀中的物体。
“况且，”郑豪云小心观察着封凌天的神情，“依我看，那齐翊墨并没有对将军动心。他不过是在利用将军您的感情。”
封凌天眉头一皱。
郑豪云加快把话说完，“将军，也许您觉得现在把他逼下皇位有点残酷。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您如此处理，可以令他愈发明白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郑豪云一僵。继而，封凌天怀中那被他认为是猫的一小块，慢慢伸长了身子，然后将身子完全挺起，并且拿下那张紫袍，齐翊墨静静看着郑豪云，“郑将军，你说，朕需要明白什么身份？”
郑豪云张口结舌，只傻呆呆看着封凌天怀中的齐翊墨。
原来，方才齐翊墨是伏在封凌天腿上睡觉，露出来的那一小半，只是他的小半个背脊。郑豪云全身发麻，再看封凌天依旧紧紧搂着齐翊墨的样子，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齐翊墨还是刚睡醒。他原是看书看得睡着了。封凌天怕他着凉，便把他抱到怀里，并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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