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那是当然的,但是恋人的喜欢呢?
他对鱼儿,有恋爱的感情吗?
其实司南完全可以不思考自己,正常的直男估计是不动声色的装不知道已经是最好的了,有些事情其实很禁不住琢磨的,於雨和司南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已经连为一体了,十年的兄弟,几乎每一天都在对方的身边度过,彼此默契无间,亲情、友情交织的浑然一体,熟悉的就像自己的一部分。这样的感情,其实研究起来,和爱情,也不可能完全对不上号的。
司南也许是下意识的不希望鱼儿的感情得不到回应,也许是心中从未知晓的情愫作怪,无论多麽复杂而不可知晓,反正他开始琢磨了,当你开始思考你爱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事情就开始不一样了。直男变弯这种事情其实概率非常非常小,换个别人甭管是谁,司南不闻不问都是最好的了,可於雨不一样,於雨一直都不一样。
司南之前,对於於雨要结婚生子的事情都抱著一种很朦胧的状态,就仅限於“结婚生子”这几个字而已,所以他躺在沙发上,直直的盯著天花板,试著想想如果鱼儿真的结婚生子了会怎样。
鱼儿给那个女人做饭,陪她逛街,会婆婆妈妈的让那个女人吃好穿好,对自己的关心,会同样的施加在那个女人的身上,甚至可能更关心。
也许自己不能再在孤单的时候跑到鱼儿这里可怜兮兮的趴在桌子上让鱼儿给自己做好吃的,自己打给他的电话可能说不了几句就因为那个女人叫他而匆匆挂断,自己也不能再随便的留宿,饭桌上也会因为鱼儿忙著照顾那个女人而被冷落。
鱼儿会抱著那个女人,会亲吻她,也会在出差的时候担心那个女人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鱼儿每天在下班前都会给那个女人打电话问问她想吃什麽,鱼儿会在晚上抱著那个女人入睡,鱼儿会对那个女人温柔的笑,会低低的叫女人的名字,甚至,会为那个女人展现出司南从未见过的模样;就算争执,也会带著怜惜的抱住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会替代自己,在饭桌上给鱼儿夹菜,也许她会做饭,她也会给鱼儿做饭,然後鱼儿会对她说做的真好吃;那个女人会帮鱼儿收拾房子,然後没干多少鱼儿肯定会接手,却还是吻著那个女人的额头说你真好;那个女人会给鱼儿生儿育女,然後鱼儿会寸步不离的守著她,为她打个喷嚏而紧张不已;他们有了孩子,鱼儿会尽心尽力的陪著自己的妻儿,每一天笑的傻气而幸福。
那麽司南呢?他也许还是可以跟鱼儿打电话,可以互相关心打趣,他们还是会在事业上一起打拼,但他慢慢的不必和鱼儿吃饭,因为鱼儿要和妻子在一起;他不能随便的朝鱼儿撒娇耍赖,因为鱼儿没有空理他。他一步步的从鱼儿最重要的核心部分退出,直到鱼儿有了孩子,在鱼儿的家里那个为自己准备的房间也被一个小鬼彻底占据的时候,他们就真正的分离开了,甚至就连“鱼儿”这样的小名,自己也不再是除了妈妈以外唯一能叫的人了。
云儿吃完晚饭,轻巧的跳到了司南的腿上,不满意司南占据了自己的地盘,重重的蹬了一下,跳到沙发背上优雅的卧好,斜著眼瞄著迷茫的司南。
看著雪白的身影,司南想,就连云儿,也不会再像是自己和鱼儿才知道的小秘密似的,那个女人会慢慢占据云儿的心,自己呢,也许会被慢慢遗忘,很久才来一次这里时,就连抚摸的权利也丧失了。
司南想象自己也会成家,也会有这样一个女人,能照顾自己,两个人争争吵吵却也温情脉脉的过日子,自己也会慢慢重视这个女人,和鱼儿慢慢的分开,这个女人也许会填满自己空旷的家,把原本冷硬的装修搞得不伦不类却也温暖柔和;这个女人会给自己做饭收拾屋子,两个人可以在沙发上闹成一团。但怎麽想,也觉得模糊的不真实,每一个想象的片段,都不过是自己和鱼儿这麽多年的生活的剪影。
但那个时候,鱼儿已经想不起自己了。
司南只是想想,就觉得孤单。
思想的禁锢一旦打开,就开始无边无际。反正是想想原来不曾想过的问题,多想想也无所谓了。
司南一遍一遍的想自己和於雨相处这麽多年的所有的事,一件又一件,突然发现完全就是在一天一天的回顾这十年,於雨长在他生命的每一分锺里,想起什麽,都带著彼此的烙印。结婚了,疏远了,就像是把连在一起的两个人生生的分开,血肉模糊的。
如果不是这样想象,只是单纯的随著这样的轨迹生活,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到两个人都老了,也许司南才会有点难过自己和於雨疏远了这麽多年。但是一口气想象很多年的事情,就变得不能忍受──带著被遗弃似的茫然。
司南突然悲哀的发现,也许自己也爱著於雨,但不仅仅是爱,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不能割舍的珍贵的部分。突然恨起自己想象这麽多了,没知觉的时候还好,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要他怎麽再放手?要他怎麽承受,被分离的孤单?
自己喜欢鱼儿吗?试著想了一下,不讨厌,反而带著些微的新奇和淡淡的满足。
司南想著鱼儿的每一部分,试著想想自己会喜欢他什麽。
鱼儿嘴硬心软,他觉得很可爱。
鱼儿会担心他,他觉得很开心。
他喜欢呆在鱼儿家里,那时候鱼儿的注意力永远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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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鱼儿为了他忙前忙後的样子。
他喜欢鱼儿每次踢他洗碗但总是自己骂骂咧咧的走向厨房的样子。
他喜欢鱼儿知道他每一个眼神的意思的心有灵犀。
他喜欢偶尔和鱼儿出门吃饭的时候鱼儿嘴角的笑。
他喜欢早上两个人都起迟了的时候顶著鸡窝头跑来跑去在客厅里撞到了一起。
??????
鱼儿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可以套上“喜欢”。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锺,每一个片段,都可以说“喜欢”
司南觉得心里汹涌而来的一阵酸楚,原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真的说的上理由,而且说得上无数的理由,多的数都数不完。
鱼儿也这样喜欢著自己的吗?也承受著这样的酸楚吗?会不会也曾这样躺在沙发上,想著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锺。
人在拥有的时候不觉珍贵,很多是因为拥有的时候太过平凡,甚至拥有的时候觉得麻烦,而他们在拥有的时候都觉得那样的温暖而理所当然,如果没有了,又会是怎样的冰凉?
司南突然想看看於雨的房间,他不是没进去过,只是突然想好好的看著那个空间,鱼儿是不是也曾躺在床上,因为想起自己而眉眼柔和?
心跳如鼓,就像做贼一样的紧张,司南几乎是蹑手蹑脚的推开於雨的房门,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尝试似的,坐在了於雨的床上。
然後有点恍惚的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高中时期,鱼儿有自己的房间,但司南的房间大很多,鱼儿就干脆经常在司南的房间看书写字,然後自己就趴在床上看小说或者玩电脑,那时候两人还没有这样默契,鱼儿也不是个很能说的人,两人虽然感情不错,但也不怎麽常说话,自己总是带著一种打量的眼神看著鱼儿,然後慢慢的开始没话找话,再然後发展到喋喋不休。司南无聊了就喜欢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鱼儿聊天,鱼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最後被惹得看不成书了就干脆把书扣在腿上跟自己聊天,然後自己就更起劲的开始滔滔不绝。
那麽久又那麽平凡的事情,却又记得那麽清楚。人的大脑储存的记忆,不管看起来多麽断层而普通,其实都是对人有很重要的意义的事情。
那个时候,那样的自然的亲近,感觉那样的舒服。
司南慢慢的,把自己平稳的放在於雨的床上,然後心里面的排山倒海的酸楚,带著苦涩的气息,几乎逼得自己落下泪来。自己原本对所谓人的气息很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如果在乎一个人,真的能感受到那个人所谓的气息。
这是鱼儿的床,带著鱼儿的印痕,带著他的温度,说不上来是不是真有什麽味道,但一靠近,就能感觉到鱼儿的存在。
司南在这一刻,终於确定,自己真的,真的,很喜欢於雨。
相处十年的人,爱情的萌芽,终於破土而出。
鱼儿是不是也这样的喜欢他呢?像小说里说的两情相悦?
可是生活不是小说。
同性恋本来就容易被社会所歧视,随之而来的压力,不是嘴上说可以克服就能承受的,纵然两个人不至於要宣扬的世人皆知,但哪怕低调的过日子,也总会有人知道的,他们到底算是有点能力的人,对於外人的揣测恶意倒也不是真的就忍受不了。
但是妈怎麽办呢?
要是於雨不是自己的兄弟,自己也许拼一个被老太太狠骂一顿,也会让老太太知道,毕竟孩子总是希望父母能认可自己所选的伴侣,而且老太太也不是多麽古板不能接受的人,也许会给自己好一顿排头,但最终,会像小女孩儿似的嘟著嘴接受自己的选择。
可是那是於雨啊,自己的两个孩子搞在了一起,妈怎麽可能受得了?老太太不年轻了,为人子女,司南再怎样也想不出来为什麽还要给老太太找罪受。他想起刚刚那个电话,老太太说起鱼儿的婚姻大事,语气里真切的希望。
退一万步,不告诉老太太,身边也终会有人知道,很多人都知道鱼儿是自己的兄弟,纵然知道是养子,又会对他们的关系发出怎样扭曲的想象呢。
爱情不是万能的,甚至,会不会有一天,两个人在转换的身份上,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舒服的相处,最终在现实面前低下头。
相爱的人总是很难想象不爱了时候,司南很难想象和鱼儿天天吵架的时候,完全没有实感,但因为未知,所以更加恐惧。
鱼儿开始想要结婚生子,是不是就像齐阳景所说的,觉得这份感情没有意义,真正的开始寻找正确的道路了呢?
那麽自己,又有什麽必要,给两个人平添烦恼呢。
司南忍著心里面几乎漫上味蕾的苦意,用手背覆住了眼睛,真的恨起了自己,干什麽非要想一个结果呢,结果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