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凤过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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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凤过青山-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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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唱,唱得大伙全部鸦雀无声,彻底地闷头走路了。
后山的山梁梁上遍是坟头,如今被大雪覆盖,就如同一大笼屉的蒸白馍馍,一个挨着一个,平静地躺在雪后淡淡的一层金色暖雾之中。
阵风拂过,雪雾扬起,白馍馍上腾起袅袅轻烟。
大掌柜的先去了老掌柜的坟头,洒了酒水,摆了羊头肉,领着众人拜了拜,又让众人分散开去,给每个坟头都摆上一碗羊肉,一坛烧酒。
祭拜完了,大掌柜的挥挥手让众人都回去,他自己再坐一会儿。
息栈背着剑,站在一旁不走。
镇三关仰头瞥了一眼说道:“小剑客,回去吧!这外边儿冷,回头又给你冻得蜇蜇蝎蝎地抽风,老子可整不好你,怕了你了!”
少年垂眼答道:“怎的整不好?当家的那一坛子烧酒,管用着呢,烧脚烧脸,还烧心……”
一双细目暗自柔光轻转,这话中分明有话。
“呵呵呵呵~~~,你还记得那一坛子烧酒!你当时那个挣吧的小样儿,眼神儿跟个小刀子要剐人似的,好像老子怎么你了!”
息栈看了看那老掌柜的坟头上立了个石头的碑,上面刻着几枚潇洒劲道的红字:钻天燕子常玉柱。
忍不住开口问道:“这过身的常掌柜,可是当家的什么人?”
镇三关面色平静,缓缓答道:“是俺最亲的人,拿俺当亲儿子待,俺这个枪法都是跟老掌柜学的。”
“那,当家的可还有家人?”
“没了,老子孤家寡人一个!用四爷的话说这叫个啥……光着身子,在这世上走一遭,无牵无挂!”
息栈忍不住白眼望天,这个粗人!
心头却又涌起淡淡忧伤:“这样说来,当家的也是无亲无故,孤身飘零的一个人……”
关河萧索,大漠孤烟。
朔云飞渡,落日长圆。
脑海中还依稀记得,当日里那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一地滚落着的萧索黄叶,和一双又一双呆滞得如同死鱼泛白的眼睛。
半个嘉峪关城的人涌上街头,围观官府将边关大土匪头子“通天脚” 当街斩首示众。
那宽额金面、灼目虬髯的大汉被五花大绑推到了城楼之上。
监斩官头戴花翎官帽,身穿紫袍,慢悠悠地问道:“通天脚,你这匪首临死还有何话讲?”
那大汉眼神瞄着监斩官,双眼慢慢眯了起来,闪烁出毫不掩饰的无惧神情,厚厚的嘴唇咧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呵呵呵呵呵呵~~~~,老子这半辈子横刀立马,斩杀你们这群鸟官兵无数,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今日做了断头刀下鬼,来年再投个绿林好汉的三头六臂胎!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这些鸟人的江山坐得稳当,还是俺们大漠三关的响马世代昌荣!”
监斩官帽檐下压的一双小眼睛弹出两粒火星,腮边的胡须抽动,投出的斩签在地上跳动。
鬼头钢刀桀然落下,一颗硕大的头颅自城墙上蹦出,从天而降!
城楼下巴巴地望天的那一群死鱼眼睛,一时间兴奋地睁到最大。追逐的视线随着那颗头颅于空中划出的带着弹性的抛物线,“砰”,齐齐地落到城门前的石板地上。
官兵们持着长枪阻挡着挤来挤去的人群,又有人上前拿一柄木栅匣子装走血肉斑斑的人头,挂到那城门的挑杆之上示众。
人群里冲出一个披发跣足的女人,从肺腔里嘶叫出一声呼号,冲破了两个兵勇的阻拦,径直冲向了城门。
官兵正要投出长矛去刺,那女人已经以头撞墙,响当当的“砰”的一声,脑壳撞碎,墙上立时开花儿,如杜鹃泣血,落红纷飞。染血的清丽容颜未改,气绝的身子却缓缓贴着墙边瘫软下去。
“他奶奶的,这女飞贼自己跑出来了!正好,把头砍了,一并挂到城门上去!”
细小的身子被兴奋地涌动的人群几乎挤倒,只呆愣愣地看着前方那两粒人头,血污狰狞的面孔,半开半阖的眉目,隐隐还是那两张万般熟悉的面容。
一动不动,一吭不吭,只呆呆地望着。
“你个娃子,怎么还在这里?!快走了!还不快走……”耳边有人细细低语,一把抱了起,夹在腋下,扔到大车之上拉着跑出去了城,向着大漠的边缘奔去……
日照当空,青山屹立。
霞漫三关,穹光千里。
息栈静静地品读眼前这男子眼底的瞳色,暖金的雾气笼罩下,似有淡淡的暮色燃光,愁绪别情。
大掌柜的拿起一坛子酒,灌了两口,热力暖脾,辣味窜鼻。
拍拍身边儿的一块空地:“来,小剑客,坐!”
息栈坐了过去,大腿蹭着大腿。
“冷不冷?”大掌柜的眼神里仿佛藏了个小暖炉,热烘烘的,融冰化雪,带着令人想要亲近的某种热度。这时伸出结实的臂膀,一把搂过了少年的肩膀,竟然将那呆怔怔已经失神的一张脸呼撸进了自己怀中。
“冷吧?让你回去你不回去!真他娘的烦人……”
息栈心想,你嫌我烦我也不走了,就烦你,烦死你!
不然也是自己把自己折磨死……
大掌柜的口里缓缓冒着白气,声音却柔软和暖。
“小羊羔,跟老子学学,你以前家里干啥的,你爹娘呢?这一晃忽然找不见你了,你给丢到这两千年以后的大漠里了,爹娘不得着急唉?”
“我没有爹娘。世上唯一会惦念我的人,也已经殁了。”
“咋个叫没有爹娘?”
“将我卖掉了,不要我了……卖了十两银子。”
“把你卖给啥人了?”
“大富大贵的人家。”
“那可是美着你了!重新投了个好胎。”
“……好什么,卖进皇宫了。”
“你个小崽子卖进宫里做什么?俺们这山里人,养不出儿子来,才去人市上花钱买别人的儿子。老掌柜的就是,咋个也生不出儿子,他自己报号‘钻天燕子’,外边儿的人就送了他个憋屈的绰号,‘滚地骡子’!所以他才收了俺做他儿子。你们那位皇帝老儿难道也生不出个太子,要过继别人的小子?哈哈~~~~”
“……”
镇三关纳闷地转了转黑眼珠子,忍不住皱眉笑道:“哎呦,不是把你卖进宫当小太监吧?你小子上辈子难道是个太监?”
“当太监却是命好的了。”
“啥?被咔嚓了还好?生下来明明是个爷们儿,却做不成纯爷们儿,好什么好?你这糊涂娃子!”
息栈不以为然地说道:“当个小太监六根清净,没人招惹烦扰。”
总之都是伺候人的功夫,下身儿被咔嚓了,也好过心、肝、肺、肠、脑子都被凌虐得残缺不全,人不人妖不妖!
“那你咋个不去跟皇帝老子争一个做小太监的名头?”
“这如何有的选?面目身子长得不合意的,就拨去净了身做宦官;长得合意的,就留着……”
“呦~~~!那你还算中看的吧!老子好好瞧瞧……”
镇三关说笑着,抬了一根手指拎起息栈的下巴,眼神玩味,仔细端详了一番:“嗯,是不错!这细皮嫩肉,眉眼也讨喜,咋看都像个俊俏的小羊羔!不知道将来配谁家的小娘们儿去!”
息栈苦笑:“当家的又糊涂了,你看见的就不是我么……”
现在这张脸、这身子简直难看死了,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稍微运个功就上气不接下气!小爷现在最恨的一样东西就是镜子,你们绺子的极品特供羊杂碎汤都只能排第二位了!
“那你以前啥样儿?标致不标致?比现在如何?”大掌柜的一副色迷迷的眼神,盯住少年,心中不禁好笑。
少年神色恍惚:“以前……以前……”
以前……
长安城内,府邸官衙,歌楼台榭,酒肆教坊。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有艳女歌姬唱作:
栈桥晴雪,露亭观山。莲舟唱晚,对月贪欢。
清鸣凤语,柳岸拂鸾。剑气沉喑,诗酒茶烟。
横波匀黛,粉颈玉肩。水静风止,鸟寐花眠。
青衫燕袖,天外贤禅。艺绝六郡,色冠长安!
那个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市井之人真的曾经见过,那隐于紫裳宫中的青衫少年其人真实面目。有幸睹其真容的,多半是临死前的一瞥,惊艳之下,恐惧之巅,丧命于那鸣凤刃尖之下。
一剑破肩,血溅白壁,如三月春红纷飞。
一张俊脸慢慢扭曲,五官尚在抽搐,四肢仍然挣扎。
“你,你……原来你就是……息鸾亭……乱臣贼子,还不伏法……”
黛眉轻耸,凤眼流痕,齿间吐兰,声音冰刻冷决:“江充,你缘何定要诬陷太子殿下?谁教你使得如此歹毒阴谋?”
“你,你暗中唆使协助太子谋反……还不认罪伏法!……”
“分明是你这无耻佞臣栽赃诬告。大内深宫之中谁人幕后指使,你讲实话,可以死得痛快一些!”
“你个妖人!……”
“噗哧!”又一剑刺进了肩部,手腕一拧,肩胛碎裂,那人惨叫失声,滚到地下扭动身体。
再“唰”、“唰”几剑后,两根臂膀被削掉。
绣衣使者死前绝望之中,恶狠狠地瞪视青衫少年:
“妖人……他日定然不得好死,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忘川溺落,厉鬼捉魂,永世不得超生!~~~~~~~啊!!!!!~~~~~~~~~~~”
大掌柜的觉察到怀中少年的身子骤然有些发抖,面色渐渐失血苍白。
“俺说你是要冷了吧?快些回转吧!”
息栈尚自恍惚之中,身心俱疲之下,不断品尝留恋这副胸膛的温度,哪里舍得就这么回去?暗暗使了蛮力,拽住大掌柜的衣服角,赖在地上不走。
镇三关刚要起身,衣服被拽住,竟然没站起来,脚底在雪地上一滑,“哧溜”,又坐到了地上!
“你……你这小狼崽子敢暗算老子!反了你了!”镇三关吼着,一把掐住息栈的脖子,将他一掌按倒在雪堆里。
息栈并不反抗,后仰栽倒之时,就势再使腕力,一把薅住大掌柜的皮袄,另只手扣住男人的腰眼,毫不客气地将这人硬生生直接拖倒,叠至自己胸前。
镇三关没料到小狼崽子敢跟他来真的!脚底下绊蒜打滑,差一点儿摔了一个脸贴泥,嘴啃嘴! 
“你!……”
镇三关伏在息栈身上,皱眉瞪眼,灼灼黑目怒视少年,唇边却分明存着一丝酒香醉人的笑容。
那一刻的山川,含情脉脉,寂静无声。
大掌柜详详注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副妙颜。
两道细眉轻轻舒缓,两弯凤目淡淡流光,吐纳白气的浅粉色小唇,划起一道诱人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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