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富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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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富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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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隔日早晨,福康被揪出轿子。他跌趴在地,面前出现了一双金丝绣的鞋子,他顺着衣摆看上去,见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这个人脖子上花是金色的,很耀眼。媒哥儿在旁边,笑得好掐媚,“雷家的正房阿大您看,得不得?”

原来他就是昨晚的人说的什么正房阿大,难怪这么多人跟着。福康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哪里伸来一只手硬是把他摁跪了下去。

雷家阿大勾了一下唇,轻飘飘地道:“怎么这般愚钝。”

媒哥儿眼睛一眯,道:“不就是嘛,这种下等人的新抱子,哪可能能跟富贵人家的比呢,差不多也就得了。”

雷家阿大眼皮子撩起,“那人怎样说也是姓雷的,你这番话让旁人听去了可不好。”

有戏!媒哥儿一听这不痛不痒的责备就知道双份红包是快到手了,忙道:“是是是,小的欠周全了!”

“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把事办了吧。”雷家阿大吩咐道,“我倦了,回去歇歇,媒哥儿你看着办就好。”

“肯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您放心!”

媒哥儿眉笑颜开地到账房领了厚厚的银钱,命人把福康扔回轿子里,找了个主持礼数的喜郎让送进东边山沟的麻子村就算完事了。

喜郎眼睛睁得溜圆,“媒哥儿,这娶新抱子虽然叫小娶小嫁,不能算正式嫁娶,但也不应该这么随意啊,这还是雷家的。”

媒哥儿一脸的不耐,“这么多事做什么,照我讲的做就是啦,别同我整有的没的,免得得罪了人还怪我没好带携。”

喜郎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那小哥子叫什么呢?”

媒哥儿愣了一下,左右张看,瞅见旁边有个货郎的地摊上堆着一小袋干枣子,就道:“就叫枣子吧,早生贵子。”说完他确实嘲讽地笑了一声。

喜郎暗暗摇头,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招呼轿夫起轿,两手空空地去了。

这一走就是走了整整一天,从日头东升一直走到月亮现影,山路不好走,喜郎心肠好,怕轿子里头闷,给福康,也就是枣子开了窗。

福康是听到外头说话的,他现在叫枣子。他可算知道了,这里不是中国,也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路上走来,哪里都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古装的样子,初时他还琢磨这是不是演戏,可被认真掐了一回之后,他醒悟过来,这些都是真的,这是货真价实的古代。没着没落的,像是离了根的蒲公英,怎么也找不到底。

他再如何发闷,路依旧要走。山路特别难行,他在里头被颠得厉害,忍不住敲了敲窗框。不等喜郎回头,轿夫就说话了,“出嫁都要这样颠一回,好让你不愿再嫁一次……估计你以后也无甚正经嫁人的机会了,老子就帮你好好颠一次,算是做足全套了。你啊,也别想着逃了。这山路没熟路的人领着你是出不到来的。”

枣子看着太阳渐渐落下,心里讲不出什么滋味。他们终于到了山沟沟里的麻子村村口。喜郎下轿子,走在枣子的轿旁,一边赶路一边说道起来。

“这条麻子村,原先的人都走光了,后来做了安置染瘟疫之人的地方,有些染病的人身上会留有麻子的痕迹,所以村名亦就顺势改了。不过你不用怕,瘟疫都过去了,这里边的人都是好好的。”

“哎,这路怎么还那么远呢,枣子我共你讲,你这么过来,没陪嫁,少不免要听点闲话的,你放宽心,别计较。自己事事留心,别得罪人。雷家三公子向来都是受冷落的,恐怕日子也不好过,你多担待一下……”

絮絮叨叨的话讲了许多,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喜郎捶腰揉肩,大喊辛苦。

轿子门开,喜郎把他扶了出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凉清凉的,却比县城里的舒坦多了。

他被领着往前走,时不时被石子磕绊一下,却仍不愿意专心走路。他伸长了脖子四处眺望,古代的没有路灯,道旁的人家都在自家门前点着火堆,纷纷聚在一起看枣子和喜郎走过。房子都是泥砖房子,盖着瓦片,黑夜中阴测测的,可以吓破人的胆。

火堆的光照出了大家的脸,有的人面上有麻子,吓了枣子一跳,于是他再亦不敢东张西望了。又走了一会儿,直到火堆的光再也看不到,喜郎才停了下来,这是村子最尽头的一间屋子,有一个大院子,独门独户,旁边没有邻居,也没点着火堆。

喜郎记得这是闹瘟疫时停尸体的院子,不免有点发寒。他故作镇定使劲敲响了院子的门。一个人出来了,举着小小的一支火把,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初显棱角的脸。他板着脸道:“什么事。”

喜郎愣了一下,硬是扯出个笑来,“小公子这句话问得真是……今日是为你娶新抱子的日子,当家的应该找人跟你说过的了。”

“哦——”少年拖长了音,突然蹦出半句硬邦邦的话来,“送回去我不要。”

枣子一抖,也不知道是被触动了什么,还是冷到了。这一点动静倒是没逃过少年的眼。

喜郎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啊,雷家的人肯定不给这样胡来的。户籍过几天就能落好,新抱子却被退回去了,还不让人笑话死?而且雷家的人还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随意忤逆了绝对是坏事的。

他心思一动,改而苦起了脸来,“小公子你不知道啊,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枣子,没分多少眼神给喜郎,只挑了挑眉毛,道:“怎么说?”

喜郎见有门路,赶紧把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枣子的来历说了一遍,自然还要加油添醋几分,讲得是字字血泪。

讲了好久,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得了得了,我小爹已经睡了,你别吵着他。人我收下就是。”

喜郎总算有了个笑模样,“那就好,那就好。”他把枣子的手硬塞进少年的手里,“人我交给你了,明日还有别家有喜事,我这就要出山,枣子你记得要多听话。”

说完不等枣子回应他就小跑着去了,生怕人会再被塞回他手上。

少年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一甩,道:“进来。”

少年力气奇大,枣子一个没站稳差点被甩飞出去,他连忙站稳脚跟,追了上去。

院子着实是大,到了尽头才是真的正门。少年推开门,枣子跟进去连忙把门换上,插上门闩。

少年默不作声地注意了枣子的动作,嘴角有了一丁点难以觉察的笑意,只是不知这笑的是什么。埋头走路的枣子自然是没发现这细节的,跟在少年后头走上了右边的小走廊。

屋子的格局倒是简单,进大门以后是个天井,左边是两个房间,右边也是两个房间,还带厨房,天井往里走是不大的堂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套桌椅。

少年把人领进右边最里头的房间里,“这就是你的房间。”暗沉沉的,只有一张破旧的小木床,一张积灰的薄被。

枣子使劲把被子拎起来抖了两下,呛得直咳嗽,再抖一下,碰到床上什么东西掉了地,发出声响。少年半蹲,移近火把,枣子看清楚了那是一根手臂长的骨头,他登时就腿软了,偏少年还要说:“提你两句,这屋子本来是瘟疫时停尸体的,我和小爹住进来只收拾了要睡的房间,这间还是原来模样呢。你晚上睡觉注意点,不要惊动了什么。”

枣子彻底呆住了,少年把火把也带了出去,连个停顿都不留的。瞬间落入彻底的黑暗之中,枣子才发现,这个房间连月亮星子都照不进。那根骨头还搁地上呢,一想到那可能是死人的骨头,枣子就抖得快要连被子都拿不稳了。

他怕黑,在缺电的孤儿院长大的那些个孩子里,没几个不怕黑的,因为对黑暗的恐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他们大多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亲人搁在院门的。

浓得化不开的黑,什么都看不见,伸出手去也不知道会摸到什么。耳边甚至还一直有凉飕飕的风吹过,他也不敢回头,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抖得实在走不利索了,骨头缝里都掺着恐惧,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没敢哭出声音,小时候有人吓他哭嚷嚷的会招来人贩子,把他卖到连谁都都够不着的地方切成一块块。于是,他只死死咬着拳头,拖着被子硬是挪到了门边,把背紧紧贴到了墙上。感觉后头了实在的东西,他才好过那么一点。

刚才那骨头就是从床上扫下来的,他也不敢去想床上还有什么,只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露出一对红通通的眼睛不停扫视周遭,哪怕啥都看不见。

门外,同一个门边位置,少年拿着灭了的火把,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自己屋。
 


3、第三章 

枣子整晚都没敢合眼,直至天边泛出鱼肚白,门外亮起来他才敢打个盹。可也是不敢睡下去的,床上的东西还看不清呢。然而认真一想,看清了不就更可怖了吗。他于是连打盹都不敢了,扔下被子跑到天井下,靠着栏杆缩成了一团。

天井里支了竹竿晾衣服,小点的应该是少年的,大的那两件,就是他口中“小爹”的了吧。想着这有的没的,枣子迷糊地睡歪了头。

梅小爹挑着两桶水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个样子,他把水倒入水缸里盖好盖子,灶上锅里有前一天晚上吃剩的红薯,巴掌长二指粗的五根,他掂量了一下,挑出其中蛀了一个坑的一根,另外四根剁碎了,加进出门前熬的白粥里,粥里还煮着一个鸡蛋。

他端着熬粥的小铁锅走进儿子的房间,路过天井时新抱子还在睡。他把房门关上,对雷守诺说:“阿仔,你新抱子睡相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从房间滚到落天井了,你说这是什么回事?”

雷守诺穿衣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要睡就睡咯。”

梅小爹把粥舀进碗里,招呼雷守诺过来吃,“留了一根红薯给他。等下你吃完早饭就叫醒他跟你做事活络筋骨。”

枣子睡着时做了梦,梦见院长煮了好吃的给他,他正要咬一口那鸡腿就被人使劲地摇晃了起来,摇得他头脑发晕直犯恶心,迷迷瞪瞪地就醒了。少年收回手,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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