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床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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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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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应笑点点头,跑去门前继续整理药草。方泽芹领王氏到石桌前坐下,进房端了茶水出来斟上,问道:“二娘找我有什么事?”

王氏看了应笑一眼,说道:“听闻小徒弟年方八岁。”

方泽芹道:“再过两个月便要九岁了。”

王氏笑道:“看起来倒显小,瘦伶伶的,需多补补。”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八宝盒放在桌上,推至方泽芹身前。

方泽芹也不接过,只问:“这是何意?”

王氏道:“九岁正是懵懂之年,女儿心思大多发于此时,同款的礼我早备下三件,便是留着送给儿媳的,迟送不如早送,这里头装的是钗梳小件,尽是城里的走俏货,女娃娃没有不爱的,正好给她头上添些花色。”

她这么一说,方泽芹心里便明白了,按桌起身,绷紧面孔道:“二娘许是有些误会,应笑是我的徒弟,我只将她视作亲人,绝无他心!”

应笑听到声音朝这边望来一眼,方泽芹又缓缓坐下,表情虽未变,眉心却拢了起来。

王氏沉默片刻,笑着说:“我听丫头们拉家常,说大官人带了个养媳妇回家,因顾着孩子年幼,才暂以师徒相处,太老夫人也说中意这姑娘,我便当了真,唉……看来确是二娘误会了。”

方泽芹紧握杯盏不出声,王氏盯着那颠动的茶汤瞧了许久,缓缓道:“文草应知名节声誉对女孩儿有多紧要,你是心无俗念,我也知你对她只有师徒之情,可他人不知,府里已自传出闲言碎语,在外头亦不知要生多少口舌。”

方泽芹道:“旁人如何说是旁人的事,我自问心无愧即可。”

王氏笑着摇头,“人言可畏,一传十,十传百,能传出千般花样来,今儿个是府里丫头碎嘴,明儿你的妻若听到这些闲言,心里作何想法?若你徒弟日后有了中意的男子,那男子见你师徒如此亲密,又听得那些捕风捉影的讹传,可会生疑?”

“即便你不在乎,你徒儿会如何想?她可受得起那诸多青白眼光?女子的名节是什么,那便是世人看待你的眼光,说什么行得端坐得直,不做给旁人看,有谁认你的?再说,凡这男女之事,捅出篓子来,总不会计较男人的过失,错的都是女子,你说是也不是?”

方泽芹心口微堵,却也明白这道理说得实在,当下回道:“确是我考虑不周,二娘说的话在理,我会好好思量。”

王氏道:“能明白便好,我也不是成心要让你师徒疏离,既是教徒弟,常带在身边也是理所应当,诸如梳洗更衣这等私事却要避嫌,遇到那些惯常爱污人的也好有个分辨。”

方泽芹一昧客气道:“多谢二娘提点,我自会留意。”

王氏颔首,站起身来,伸手拍拍那八宝盒,笑道:“这盒子你拿着,送小徒弟也好,留给媳妇儿也罢,给你了便是你的,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又寒暄几句便即离开。

方泽芹直送到院门外,折回屋里,见应笑立在桌前誊抄诊籍,脚下还踩着矮凳,虽身量不足,姿态动作却自然流畅,运笔间颇得要领。方泽芹越瞧越欣喜,便拖张凳子坐在应笑身旁看她写字,不时点拨两句,心里却暗自琢磨着王氏所说的话。

待应笑抄完后,方泽芹将八宝盒放在桌上,道:“这是二娘送你的礼。”

应笑看时,见是一个精巧的红木小盒,黄铜包边,盒面上点缀八块卵形翠石,接缝处还有个藤条似的锁扣,她伸手轻摸,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端量,不由啧啧赞叹:“师父,这木盒真好看。”

方泽芹笑道:“更好看的在里边儿,打开瞧瞧。”

应笑在锁扣上轻拈两下,将八宝盒递给方泽芹,说道:“师父开,徒儿怕把盒子弄坏了。”

方泽芹拍拍她的头,扭开锁扣,翻起盒盖,就见盒里有两层隔屉,上层装着簪钗环钿,下层则是梳篦与各色丝带软巾,应笑双眼发亮,双手捧起盒子不肯丢。

方泽芹问道:“可还喜欢?”

应笑点头,露齿一笑,脆声回说:“喜欢,可喜欢了!”

方泽芹拈起一朵葵花钿簪在应笑的发髻上,退后品赏,笑道:“你用这些饰物还太早了,再过个三五年,等你长大了方能用得上。”

应笑道:“那徒儿想快快长大。”她跳到床前坐下,取出挂镜瞧了又瞧,直到晚上睡觉才舍得把花钿摘下来。

方泽芹这才领会到何为“女儿心思大多发于此时”,当晚,他便让魏妈妈领应笑去槽房里洗澡,将卧房以竹屏隔成内外两间,应笑睡里间,他只在外面搭个胡床当铺子。

方泽芹还怕小徒弟心存芥蒂,时不时嘘寒问暖——

问在后槽房里洗澡还习惯吗?答曰水多槽大可游泳,好生舒服。
又问魏妈妈梳头可适应?答曰发式天天换,花样日日新,可好看了。
尤不死心,再问一个人睡可安心?答曰床大褥软能舒开手脚,灯明屋亮,再也不怕了。

方泽芹唯有叹气,夜间总要进出数次,在徒儿床头望望,见灯芯长了便剪去,小徒弟睡得香,他却觉得怀中空荡荡,总也不踏实。

一日忽下暴雨,电闪雷鸣,到得三更时分,里间传出细细的抽泣声,方泽芹跳下胡床、转过屏风,就见应笑用被子蒙住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方泽芹忙走过去,揭开被子把小徒弟抱进怀里,应笑立即像小乌龟般扒拉在师父身上,鼻涕呼啦地哭着说:“师父,雷公要来抓小孩儿了,徒儿怕,陪我睡。”

自此之后,但凡打雷下雨,不等小徒弟叫唤,方泽芹自会入内陪睡,那些丫环姬妾们在王氏的管教下自不敢再搬弄是非。

再说那方家小姑是当今世上少见的才女,满腹经纶、博古通今,是府里现成的饱学夫子,专事训教小辈,她见应笑字写得好,便起了惜才之心,对方泽芹道:“古之贤女无不好学,女孩儿家岂可不读《孝经》《论语》略通大义?”

方泽芹正想趁此机会让怯生的小徒弟学着如何与同辈相处,便暂不带她出诊,好让她能与年纪相仿的孩子们多接触。

应笑乖顺随和,在中保村时能与南向天、李春花两大顽童结为伙伴,按说在方家大宅也该得人缘,岂知孩子极易受身边大人的影响,且不说李春花无父无母,就单说南向天那小太岁,他父亲南员外心胸豁达,母亲也是个贤良淑德之人,从不在下辈面前说三道四,是以南向天对应笑的种种刁难归根结底只是孩子心性。

方文岳的学生大都是姬妾子女,心比针眼细,听说应笑“寄人篱下”,是“没爹娘的孤女”,自是瞧不起她,小孩不像大人那般懂得卖笑虚应,爱憎情绪单看言行便一览无遗。

应笑对他人眼光极为敏感,本就战战兢兢,受到排挤后更是畏缩,若没人找她说话,她便不敢主动与人打交道,常远离人群,独自坐在角落里看书,方文岳只当这女娃文静,遇到哪一个顽劣难教的孩童便先拿应笑的乖巧来作比照,扬一个抑一个,殊不知这么做更孤立了应笑。

方泽芹对这些情况毫无所知,等他出诊归来,小徒弟早在草园子里坐着了,问起白天的事,应笑只说好的,不说愁的,一来不愿令师父操心,再则是知足常乐,想当初她还在学堂外咿呀学语,如今却能与同龄孩子坐在一起吟诗诵经,单此一件便已大感满足,再多烦心事,只要一迎上师父温柔的眼光便都消散而去,只余浓浓暖意。





☆、小别01

作者有话要说:……小别……

年关将近,府里来了一个梁雪娥,是甄氏的侄女,年已及笄,生得容姿秀美,行事说话进退得宜,登门当日便献上一幅亲手绣成的'寿仙游春图',翠柏仙鹤,形态生动逼真,把老太太乐得嘴也合不拢。

闲聊之中,王氏提到要给应笑找教引妈妈一事,甄氏插嘴道:“梁家是开织坊的,雪娥打小就跟着学做女红,缝补织绣无一不精,她与应笑年岁相近,不如就让她去做个伴,姐妹俩也能说说话。”

王氏但笑不语,老太太被说得心活,只怕孙儿不肯,便叫甄氏去探个口风。甄氏倒不着急,也让梁雪娥去方文岳那儿读书。

雪娥去观察了两日,见应笑总是独自一人读书习字,便故作驽钝,时不时挑些易解的问题去请教她。应笑见有人主动找她说话,不觉惊喜交加,又见小姐姐温柔可亲,便一问十答,话也多了起来。

雪娥做了些小荷包、金线箍分发给孩童,随身揣着绣绷,那布面上是绣了大半的'金鱼戏浪图',闲暇时便拿出来戳几针,引得丫环仆妇们争相传看,又挨门去问候大娘娘小娘娘们,将面上的礼做得没有一处疏漏,在府上广得人心,老小主从没有不喜欢她的。

雪娥擅长各种儿戏,带孩子玩乐时总是拉上应笑。一日,方泽芹回来得早,见应笑不在草园子里,便想去书房探视,经过花园时却见她正与一群孩子们抛花球玩,当下也不出声,只站在侧方不远处观望,发现那花球抛来抛去,总是传不到应笑手上,唯独雪娥接下后会抛给应笑,他便有个七八分数,心里兀自不痛快。

雪娥瞟见方泽芹站在一旁,忙叫个停,领着大伙过去见礼,孩子们对方泽芹不熟悉,只知道他在府里地位高,也不喊兄长,都跟着下人们唤他“大公子”,有些敬畏之意。

雪娥走上前深深道个万福,含笑道:“公子来接应笑了?”

方泽芹还了个礼,说道:“小徒多蒙梁姑娘照应,方某不胜感激。”

雪娥道:“公子严重了,应笑聪慧过人,我倒常得她提点一二。”

应笑听人称赞自己,心里高兴,不由得垂下脸面微微而笑。方泽芹把小徒弟唤到身边,见她面颊泛红、额上冒汗,当即用袖子轻轻擦去,蹲□来问道:“可要跟为师回去歇息?”

应笑有些迟疑,看看天色,摇了摇头:“不累,师父先回去吧,雪娥姐姐今儿要做豆荷包,我也想跟着学,女孩儿家该多学些针指细活。”

方泽芹愣了一愣,刚想开口,甄氏却从那头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听说女娃娃身子虚,可别累坏了,针线活计在哪儿做不成?让雪娥去草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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