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第5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龙成天差不多快把方圆五百里的地皮全翻过来了,不过正是古话说的好,强龙难压地头蛇。文苍别这处地方经营许久,哪有这么容易被找出来。」
我现在和他出来了,等杨简的人手回去,还不得扑个空么?
若是他们和文苍别动起手来,殃及庄天虹怎办?
偷眼看明宇的脸色,他好像毫不挂怀此事,一点没有担心的样子。
朝阳初升,林间的晨雾还没有散尽,远远望去,一片苍莽。
「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明宇轻轻嗯了一声,鼻音甚重,似乎心不在焉。
「现在离最近的驿馆城镇有多远?」
他并不答话,我也就不再发问。脚步踏在草叶上簌簌轻响,山间露水大,不多时便浸湿了鞋面,隐隐的凉意一直蔓上来。
明宇并没有用轻功,就是这样不急不慢的缓缓漫步。我没有他那样好整以暇,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昨天似乎还是满天雪飘的寒冬,今天却已经暖煦融融,已经到了暮春。
时光真是一样奇妙的东西,忽快忽慢,忽响忽沉。
「小竟?」
「呃?」猛然回过神来,有些不安的应一声。
「你在宫中日子过得快活么?」
第六章
万万没想到他问出这个问题来,愣了一下还是没有答。
我快活么?我不知道,我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可是从未找到过。
他似乎也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并没有再问,依旧前行。
「明宇,来日分别之后,你时常捎个信儿来。像这三年一样音讯全无,总让人放心不下。」
他轻轻的一声笑,似真似幻。不知道他笑什么?笑我么?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候我们在碧桐宫,有一天我吵着无聊,从早上一迭声叫到掌灯。明宇被吵得无法,说只要我不吵,他讲一个极精采的故事给我听。
从前有个剑客,独步天下。后来遇到一个美丽女子……我随即兴奋插言,那么一定是英雄美人,名花倾国两相欢了?
明宇一笑,是啊,没有错,两人历经波折最终结为夫妻。
我一愣,他一笑。
完啦,他说。
啊?我反应不过来,这怎么就完了?
他笑不可抑,这故事这么完整了,怎么不算完?
那中间呢,中间那些精采呢?
明宇指着头,这里面,要多精采有多精采,自己想去吧。
后来看我实在气忿,他半安慰半调侃,一个故事,知道结局才是最重要的,过程其实总是吃苦多而快乐少,既然结局美满,不如淡忘了过程。
只要记得结果,最好忘记过程。
功夫只是想起来才练几手,很不扎实,现在就看得出来水平了,和尽欢偶尔动动手,拉那样的好看架式并不费力,可是长途行路,就有点吃不消。况且赖以支撑的内力还被药物消化掉,更觉得吃力。
明宇回过手来扶我一把,轻声道:「你脸色不大好,歇一会儿?」
我摇摇头,「要是不麻烦的话,你送我去最近的驿馆……或是章记商行,都行。」
明宇的手慢慢松开,「你急着回去?」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清晰的说:「是。」
他点了点头,说:「好。」
眼前景物一花,身体腾空而起,被他夹着前行。
密林如海,浓绿无边。
眼睛有些痛……风太大,阳光也太强。闭上眼睛,眼角的湿意瞬间就被风吹干了。
三个人,不能都死在一个局里。最起码,活得一个是一个吧。
或许这个结打开后,就是光风霁月,海阔天空了。
明宇在城门口放下我,一指城内,「东街口便有驿馆,你也可以对城守说明身分。」
我点个头,「有劳相送。」
他一眼都没有多看我,转头便走。
白影只是一闪,大道上空空如也,好像刚才那人,只是出现在我的幻觉臆想中。胸口闷痛起来。在山上便痛了一阵,停步不走便觉得好些,一动就喘得停不住。竭力压制着咳嗽,现在憋得自己眼睛发涨,能咳了却又咳不出来,胸口难受之极。闷闷咳了一声,喉头发甜,舌根腥滑。捂着嘴的手放下,我掌心里一片殷红,胸腹间却已经舒缓许多。
我愣了一下……最近已经有过两次,但也没什么别的不适,拿巾帕擦去指缝里的血,远远听到呼啸之声,我回过头来,不用我去找他们,他们已经找到了我。
我从容的站直身体,迎上前去。原来预计的行程还有大半,还要去探望龙成天的儿子,却被这么凭空扰断,一行人打道回京。我翻着手里的帐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浮气躁。撩开车帘,暮春的微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身上浓浓的倦意。
龙成天的手拂过我鬓边的一绺头发,低声问:「要不要停车你休息一会儿?」
我轻轻摇头,忽然说:「又是四月了?」
他轻声一笑:「怎么叫又是?年年不都有四月?」
他一个字也没有问过,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也不是,我就是想,四月里要做的事情太多。」
龙成天吁了口气,把折子一扔,「谁说不是!一样一样都得办。」
松松往锦褥中靠过去,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我却有点畏寒。龙成天笑我把日子又过回去了,可是一面也紧着让太医来请脉,只是说气虚脾弱,用汤药。我不爱喝,送一碗上来就倒一碗。龙成天没法子,让人改奉丸药。
宫里一切照旧,不过也有点不同。我们不在宫里头的时候,太后搬回宫来,说是想念太御池的荷花,回来赏一赏。天知道荷叶都还没有露角,荷花从哪里观起?
其实老太太想赏荷,我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不过跟老太太一起回来的几个女人,可不是回来赏花的吧?太后很是识趣,我没找她去算当年她一把火要把我烧死的帐,她也绝不求着我每天晨昏定省请安问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虽然目标只有一个,不过她已经年老力衰,抢不抢得过我真的很难说。
我翻翻看菜牌,「这都谁啊,给太后能上这么油荤的菜!人上了年纪得多多的保养,忌油荤。」
底下御膳监的头儿忙说:「小的该死,小的忒没有眼力,刚当差不晓事,多承皇后千岁教导小的。」
回头又呈的单子上,开出全是青菜豆腐、白菜豆芽、干笋酸菜丁儿,不知道太后老人家吃的是不是挺清心爽利的,我一笑:「就这个。」
那个太监点头哈腰,「是是,小的记下了。」
我喝了一口茶,水稍有些热,不留神倒了丝气儿,一下子呛起来。
我捂着嘴伏在案上咳嗽,手一松开,又见满掌殷红,还真是……三天两头缠上我了,不过既然最权威的太医都说没大碍,自然是没大碍。
我看看左右,拿起茶漱了一口,剩下的茶倒了洗手,可惜上好的新茶,全喂了高脚描金痰盂。小陈回来,默不作声又换上新茶。
可怜的皇帝,我还能偷个闲,他却没办法罢工,许是太累,也可能是天热起来,我常恍惚,做事的效率落下不少,时常睡午觉,怪不得都说春困夏乏秋打盹。
把笔扔下,我伸个懒腰,小陈机灵的凑上来,「千岁歇一会儿吧。」
我点个头,指指案上的一迭文书,「这些先发出去。剩下的我起来再看。」
他答应一声,先服侍我脱了外袍,就在西边偏殿的暖榻上躺下。虽然天已经热起来,但是因为我总觉得脚下冷,暖榻还是照旧的,没有停下。
头一挨上枕头,眼皮就像抹了胶一样黏在一起,扯都扯不开。地上铺着厚的毡毯,绵密的吸去了所有的声音,窗子关着,春风透不进来。
「千岁醒了么?」
我含糊不清唔一声:「怎么?」
「该用晚膳了,服侍您起身可好?」
已经这么晚了?我在枕上转头向窗上看,果然已经薄暮金红,答应了一声:「起吧。」身体依旧疲乏,漫长的午睡丝毫没有让我恢复体力。
晚膳用到一半时,龙成天才回来,外袍一脱,来不及换衣,过来端起我的汤,咕咚喝了一大口。汤浓香滑,他眉宇间有浓浓的疲倦,却不显得颓丧。
底下伺候的人,慌忙给他布好碗筷铺下座椅,他却对我这碗汤情有独钟,一斜身在我坐的梨木椅里,挤出点空子坐下,仰头把汤喝完。
一晚上我看他神情总有点不妥,平静的有点过头了。
「喂,你有什么事想说?」
他声音低下来:「你这两天精神很不好……」
我打断他:「太医都没说什么,许是太累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睡了。」
他很困难的吁一口气,「小竟,后天又要选一批才侍入宫。」
我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哦,选呗。」
他停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多数时候不过是一种政治牵制……我不会喜欢他们中间任何一个。」
我打着精神说:「嘴别这么硬,说不定其中就有那惊才绝艳的,你现在把话说满了,回来后悔,我可要笑的。」
他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
第二天,第三天。宫中沉浸在一片微妙的安静中,静中有声,都在窃窃私语。
杨简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很隐晦的劝解我,龙成天很大一部分是为我着想,才同意再纳一批才侍入宫,以堵朝堂上悠悠众口。我不作声听他说话,只觉得好笑。
我有想不开么,要他来劝我?况且他又不是个好口才的人;龙成天要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充分理由。我扔下笔,揉一揉额角。
我干嘛总让自己这么累呢?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前了。他已经又变回了那个一诺千金、雷厉风行的铁腕皇帝,我呢?又何须画蛇再添足?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重伤垂死的他,有没有我,关系不大。
有些觉得好笑。就算是三年前,有没有我,关系也不大吧?倒没从这角度去想过,如果三年前……我和,明宇走了,龙成天是不是就一蹶不振,重伤死去?
这个问题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因为世事不可能推倒重来一次。我那时选择了他,而伤害了明宇,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回头。
明宇问我过得好不好……若我答他过得不好,然后再和他走,我把自己当了什么,又把明宇当了什么?
他……应该值得更好,而我,早就失去了可以和他比肩的资格。
现在的生活如此充实,是吧,是充实。衣柜里填满华美衣裳,箱里匣里全是名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