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坠地狱 作者:anonymous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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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坠地狱 作者:anonymous 完结-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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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出来了啊!这个剧本是……”

“这个剧本真是别有用心。”

罗成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手杖上,在大病初愈和稍稍残疾间转换步态,似乎在拿捏哪种姿势更为合适,他沉着脸看有说有笑的秦飞宏和孟彪,俩人穿着不同制式的军装,别有一番风采。

“师哥这话怎么说得。”

秦飞宏难得的好心情被罗成搅了,除了拍戏他不愿跟罗成再有交际,最好从此各走各路。

“不是么,我还以为让我演这角色是给你报仇呢。”

罗成站在秦飞宏面前,手杖点了点秦飞宏的小腿,笑得意味深长。

“你瘸我也瘸,真是互不拖欠。”

“师哥这帐算得糊涂啊,你那是戏里瘸,我可是真的摔断腿。”

秦飞宏也笑着应承,当年他代人受过,除了因为自己不懂事,更多的是因为罗成回护他在先,抛弃他在后,可那都是旧账,何况他也好了,投了王磊之后也算红了,那道坎儿他迈过去,罗成就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说得对,我算错了,这帐还不完。”

秦飞宏惊讶的看着罗成说不出话来,他只见过意气风发的罗成,那人骄傲的好像世界都只为罗氏真理而转动,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罗成说后悔什么事,做错什么事,有那么一瞬间秦飞宏甚至以为罗成都要道歉了。

“郑彦的手术很成功,那套房子我也办好过户了,或许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他。”

“师哥您什么事都办妥了,我能说不么。”

秦飞宏忍不住摇头苦笑,他真是太天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老师,到您了,换装准备一下吧。”

“哦好,走吧。”

罗成没来得及解释,他确实不习惯道歉,道歉又解决不了问题,可现在看来有些问题实在是难以解决,即使是他,也是无能为力。

秦飞宏看着罗成颓然离去的背影,那一瘸一拐的样子竟然有些可怜。

“宏哥,郑彦是……”

“是很重要的人。”

孟彪没勇气再问下去,他对秦飞宏绯闻的了解多是道听途说,比方说秦飞宏喜欢男人,比方说秦飞宏私生活很乱,但那些孟彪只是选择性的相信,并且盲目的认为自己也是有希望的,他对自己脑子里臆想出来的秦飞宏呵护备至同时又望而生畏,他别无所求,只盼着有机会把能给的好都给出去。

“宏哥,以前有期采访你说过,理想是当个话剧演员,现在呢?”

“我说过么?”

“大概是06年吧,那会儿你一下火了,采访可密集了,你当时说自己长的不好,走不了偶像路线,就喜欢演戏,上学的时候就想着当个话剧演员。”

“人说那么多话,哪儿会都记得住。”

“那如果现在问你,不考虑现实因素,你想干嘛。”

“嗨,你这问的太突然了,等我想起来再回答你吧。”

顾瑞城为了救人,半个家底儿几乎都赔进去了,顾老爷子发现账目不对,气的差点掏枪把儿子毙了,连踹带骂最后把顾瑞城赶出了家门,失去顾家少爷身份的顾瑞城满可以凭着自己流利的日本话混个翻译官,然后趁势而起,可他不愿意,并且是打心眼里厌恶了这么个活法,他不愿意跟日本人合作,更不愿意看见跟日本人合作的姚天白。

这才过去几个月,也不知道姚天白是在牢里被打软了骨头还是被打坏了脑子,从爱国志士摇身一变做了狗汉奸,顾瑞城后来再没见过姚天白,他也不想见,见了说什么呢,追着他讨要“活动经费”,哭诉自己所救非人?顾瑞城觉得自己受了骗,但仔细想想姚天白什么也没许过他,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北平秋天凉的很快,走到哪儿都有种提前入冬的寒意,顾瑞城被赶出来之时,姨娘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卷钞票,可这世道钱实在不经花,更何况现在的北平城不跟日本人沾边的差事实在太少了。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老百姓为了活下去总能迅速而果断的忘记耻辱,爱热闹和记性差不啻为一种民族天赋,前者保证了好年岁里的欣欣向荣,后者担负着坏世道里的愁云惨淡。

顾瑞城买了个糖角站在街边吃着,可能这就是他今天的早午晚饭了。

“顾少爷,又见面了。”

姚天白坐着车子经过街边的早点摊,他看见顾瑞城就马上让司机停车,摇下窗子招呼站在街头的顾瑞城,他从没见过顾瑞城穿长袍,刚才差点认不出。

顾瑞城手里还捏着半拉糖角,热腾腾的糖油漏出来,顺着手心往袖子上流,顾瑞城顾不得烫赶紧拿手背蹭,他那些精致漂亮的西装都在家里,长袍不仅物美价廉,而且保暖防寒,这是他最后一件体面衣服了,穿的时候特别仔细小心。

“外面冷,来车里说话吧。”

姚天白身子往里面让了让,打开车门示意顾瑞城进来,顾瑞城原本想特别硬气的转身就走,可街上堵了个车子,四面八方的交通都不畅快,周围人又都看好戏似的往这头望,顾瑞城没办法一屁股坐进车里,三口两口把手里的糖角吃完,也不理姚天白,梗着脖子死盯着车后座看,他吃得太急,嗓子烧得慌。

“顾少爷太不会过日子。”

姚天白一边示意司机继续往前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方白帕子擦了擦顾瑞城油乎乎的嘴角,他本来还想擦擦顾瑞城的袖口,手刚上去就被羞愤的顾少爷挥开了。

“我是比不上姚老板会过,进趟大牢都能赚个官当。”

姚天白也不反驳,沉默的看了顾瑞城一会,看的顾瑞城直起鸡皮疙瘩。

“有个地方顾少爷敢跟我一起去么。”

“怕你不成。”

姚天白指使司机一路开出城,绕到车开不进去的小路上就拉着顾瑞城下车上山,姚天白一手拄着手杖走的很慢,顾瑞城被他拉着手虽然觉得别扭可又不能把这个残疾人士狠心甩开,只能赌气不搭理人,俩人一路无话爬到山顶,姚天白站在崖边的树下,望着远处几座破败的村落发怔。

“姚老板选这地儿风水不错呀,上吊跳崖都怪合适。”

“这离我住的村子近,小时候经常上来玩。这树又高又密,以前就喜欢爬到顶往村头看,看到炊烟袅袅就知道娘做好了饭,该回家了。”

顾瑞城被噎了一下,姚天白的语气太正经也太柔软,顾瑞城没有这种温暖的童年回忆,只有喜欢逗弄他的姨娘和从来满身酒气的父亲,从他懂人事起就明白自己不过是捡来的孩子,即使十分乖巧也不一定能得来一分疼爱,可顾老爷子也没短过他吃穿,长大后更是送他去深造,这让顾瑞城觉得十分为难,对这位义父终究是爱不得恨不得只能自己不痛快。

“姚老板要是想家就赶紧的打道回府,山头风大,说话容易闪了舌头。”

“我是想家,可惜我的家二十年前就烧光了,回不去了。”

顾瑞城有点窘迫,他没试过跟谁这么推心置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刚才说的话又着实不太得体,只能僵硬的拍了拍姚天白,就算是道歉了。

“我当时在这树上趴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漫天的火光照的天都亮了,整个村子被人放了火,爹、娘,还有我不足周岁的弟弟,他们谁都没逃出来。”

姚天白拉住顾瑞城的手,顾瑞城也不敢动,只能由着姚天白这么亲亲热热的跟他“谈心”。

“我害怕得很,一直在树上待到半夜火熄了才敢回去,爹娘都烧黑了,我摸着他们的骨头,哭都哭不出来,本来想把他们跟弟弟埋在一起,可找遍整个村子都没发现婴儿的骸骨。”

“这不挺好,说不定你弟弟还活着。”

“是啊,后来我常常怪自己,如果我早一点下山,或许就能看到是谁带走了我弟弟,他就不会认贼作父,误入歧途。”

“也或许你养都养不活他,半路就饿死了。”

顾瑞城不大高兴的反驳,他十分忌讳自己的养子身份,姚天白的话正扎在他的痛处。

“你说得对。”

姚天白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难过,他看着顾瑞城,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觉得我弟弟在世的话,会原谅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大哥么。”

顾瑞城冷脸甩开了姚天白的手,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那个襁褓中被掳走的婴儿,感同身受的生气和绝望。

“他过得好或者不好跟你这个大哥都没什么关系,无关紧要的人,谈不上原谅。”

罗成心头一窒,他觉得秦飞宏的眼神陌生而凉薄,是真真正正的在用眼神做戏,这是秦飞宏特别的表演方式,导演甚至会依照这个特点去删减部分台词,充分运用镜头语言来表达人物心情。这一场外景时间跨度大,是戏子和军阀摊牌决裂的两个节点,秦飞宏情绪上的转换是个步步递进的过程,场次之间休息的间隔很短,为了保证效果,重要的场景甚至要拍好几条预备着,罗成反复听秦飞宏用不同的语气说这些台词,听多了难免出戏,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成了秦飞宏无关紧要的人,那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场对手戏拍完,剩下的都是单人镜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好久没这么合作了,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师哥这么本事,我们做小辈的还不是随传随到。”

“你以前叫我师哥,是真心觉得我有本事。”

罗成站在山边,看着满目青葱,觉得怅然若失。

“可你现在这么说,只是跟我客气。”

罗成回头看了看秦飞宏,秦飞宏甚至没有反驳。

“我们怎么会弄成今天这样。”

罗成握住秦飞宏的手,更多是在问自己。秦飞宏被拽着的时候有些猝不及防,看看四周大家只当是他俩在对戏,也不好抗拒的太明显,就任凭罗成抓着,一板一眼的回答问题。

“人会变,师哥以前教育我,凡事不要太当真,我学会了,师哥你反倒忘了。”

“你说谎,对着郑彦你不是挺认真的,他不在你的凡事之内么。”

“这你还真说错了,我对郑彦不认真。”

秦飞宏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是他对我认真,他太把我当回事了,逼得我自个只能把自个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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