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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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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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莫问了……”胤禛音色沉了下去,自己动手斟了一杯酒,轻轻端着。
“我作《桃花扇》,看似今上并没说什么,但既然传布天下,结果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由清贵到罪臣,当日棣棠之花,今日却注定天上地下,我如何能再连累他……”
胤禛自听见“天上地下”四字,面色便有些戾气,胤祥丝毫不查。
“那他呢?狗眼看人低吗?”胤祥的少年音色即便沙哑了仍显是清清朗朗,干干净净。
“怎么会?若他如此,我怎会与他相交一生?”孔尚任苦笑了一下,无比难看,扔去抓酒壶,“自然是我与他疏远、隔离,淡了交情,不告而别……”
胤禛看看胤祥半张着的嘴,转头按住孔尚任覆在壶盖上的手,容色淡的几乎化在酒里,“让袁某猜一猜,恐怕不止是说的这么简单,是否一下抛了你们几十年知己旧情,不开玩笑、不和诗歌,自己在外面潇洒狂傲,对上人家却见面官称、行礼,恭恭敬敬,有礼有节,送个东西也不敢收受,恨不得原来那半辈子都是做梦一样……”
孔尚任愣愣地看着他,胤禛不再理他,单自喝酒,胤祥拿扇子推了推孔季重,想安慰两句,却被他一把夺过扇子,指节一抹,掀开翠竹露出白面,捏过笔来舔舔墨,信笔挥毫,竟是一簇桃花,娇艳欲滴,落叶似血。
画完最后一笔,满头花白的老文士竟扑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粗犷干涩,却是断肠。
“……你只顾自己伤心,却道那人便好过了吗?”
“他现在是能稳居高位,不受牵绊,可你有没有问过他,这是他想要的吗?你凭什么便替他做了主。”
“若他不愿高官显宦,宁与你归隐田园,甚至陪你同患难呢?”
“你能与他相交一生,可见是忠直之辈,你眼下这般动作,却将他推到了何等田地?心中凄苦无人可塑,偏偏又知你本意,连恨也恨不得,更不能不顾你的牺牲委屈一意孤行,便只能生生忍着,又叫人情何以堪哪?”
“……若你二人易地而处,你……心中又是如何?”
“说什么高下之分,天差地别,哼,你倒当你们的交情是什么了!”
“……”
待他哭了半晌,胤禛才开了口,一句一句说出来的话却直往人心窝子里戳,尽是诛心之语。孔尚任怔怔地仰头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一样,眼中的墨色确实越来越重,神色惨淡地恐怖起来。继而,再次痛哭失声,悲恸渐次转向啜泣哽咽,但其中伤心意味却愈发浓重起来。
胤禛只负手背向他们立着,看不清面容。
这故事听得胤祥心里悲悲戚戚,想着自己“家”中支支房房上上下下沉沉浮浮,更觉得难过起来。伸手握住胤禛垂在他身侧的手,用力的握住,平静而万分笃定地注视兄长:“四哥,将来我们,不要这样。”
“无论尊卑上下,生死离合,我们,不要这样。”
“好。”胤禛转过头来,看着弟弟漆黑的发亮的眸子,抿了抿嘴,反手握紧他,“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89、蛮夷

自那一日,孔尚任隔了好几天才再来找他们,仍是一个小干老头,一袭在风中飘飘荡荡的长袍,一个磨得发白的酒葫芦,一只鲜活鲜亮的草蚱蜢,人却少了几分郁积之色。
走到跟前,先扯着酒葫芦向胤禛做了长长一个揖,不待胤禛说话已经直起身来,仍旧像以往一般嬉笑怒骂。
“今日老孔带我们去哪?”胤祥正日跟孔尚任没大没小的,也难为老头子不见怪,仍是笑嘻嘻的。
“文昌楼的咸水鸭,是这城中一绝,再晚可就没座了……”

进了楼,胤禛本嫌吵闹,欲上包间,偏这两个,老的生平就好观察世情百态,小的少出门好热闹,非拉扯着在一楼挑位子坐了,挨个名吃点了,要继续做饕餮。胤禛不满地捏了捏胤祥肉呼呼的脸颊,看人吱哇叫着还伸手去抓吃的,又没好气的扔下了,由着他吃去,能吃总比不能吃的好,大不了回去接着往下练就是了。
听了听当中的小曲儿,发了赏钱,这南方的饭食跟北方大不相同,胤禛胤祥这典型的北人,偶尔吃吃还行,时间久了便受不住了,这些日子正嘴里腻味,这楼里的饭菜果然可口,并没有寻常南菜的甜腻,两人都觉得胃口大开。
“四哥,你看那只猫,像不像袖箭?”
胤禛瞥了一眼,果然是一只软软嫩嫩身上带着虎皮斑的幼猫,还真与胤祥养的那只有五分相似。说到那只猫,本是胤禛当年养过的,因他自己怕热,便起了名儿叫西瓜,后来他出门不在,便转给了胤祥,这人最好面子,愣是嫌弃‘西瓜’这名字丢了他的份,改作了袖箭,后来胤禛养了老五那只唤作“喵呜”的肥鹦鹉,又本着看热闹的心思将猫送了过去,天天拉着十四看猫鸟大战。真是跟他的猫一样不安分。
“哼,有什么像的,就你那没出息的猫,秋天晒太阳都能晒中暑了,软趴趴烂泥一样……”
==|||四哥你还真不留情面,那好歹是你养过的……
正说着那只被胤祥龇牙咧嘴从上到下挑剔着瞪了一遍的猫箭一样窜了出去,又在门口撞上一个人裤脚,被旁边人飞速按住,好不顾惜地抓住小猫背上皮毛丢了出去。
立马,店里的管事就四散看去,挨桌走动。
“三位,实在是对不住,三爷要包场子,今儿这顿啊饭钱咱们不收了,再奉送五两银子,请您换个儿地用饭,”许是看这边几个人气度与人不大一样,掌柜的亲自过来了,低眉顺眼的,“您看……”
胤祥没听完就啪得拍了桌子,孔尚任本已退了椅子准备起身,看这样子又笑了笑坐下了,胤祥拍完就立马收敛了火气,反而打开扇子靠上椅背翘起二郎腿,也混做出一副纨绔模样,摇头晃脑拿那把桃花扇子对着掌柜的指指点点,“爷若说不让,又怎么地?”
掌柜的立马心里发苦面上发涩,挨个扫过去,最后哀求的目光定在胤禛身上,胤禛扫了几眼还在“摆谱”的弟弟,朝那独自悬在空中的椅子腿踹了一脚,胤祥立马就要向后翻个跟头,还好被戴铎一把撑住椅子,胤祥瞬间跳起来鼓着脸看他哥哥。
“走了。”
看孔尚任掩着笑跟着胤禛一前一后出了门,胤祥没好气的跟上,仍是鼓着脸。
“哥!咱就这么、这么窝囊的走了?!”
孔季重见到了文友,过去招呼两句,胤禛还未回头便被魔音灌耳,“那你想如何?”
“难道不是应该挑了场子狠狠教训一顿那叫什么三爷的吗?”胤祥年少,还正气得狠,“咱兄弟什么身份,还能叫人赶了出来,便是三哥见了我也未必敢这么说话!”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你如今是老爷子第一宠爱的皇子。
胤禛腹诽完,还是过来狠狠在他脖子上拍了两把,“场子?你出来一趟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倒学了不少!什么场子?谁的场子?你开的店我开的点?还场子……说书听多了吧?!”
“可不是都这么……”
话音未落脖子上又着了一下,被拖到没人的角落,“果然是说书听多了!微服微服,你以为什么叫微服?要是吃顿饭就按不下闲气,非要亮出身份大闹一场,那你微什么服?!”
“店是人家老板的,你又没包了楼,又没端出牌子,人家这么客客气气的赔礼道歉外加赔钱补偿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要是老百姓都照你这么过日子,还活不活了?”
“那那那……”
“什么?”
“那那些故事里怎么都……”
“不过是给主角加些威风罢了,你这带子颜色还要跟他们比上一番吗?!”又是一巴掌。
“哦……”胤祥摸着脖子耸了耸眉毛,安分下来,又突然大叫一声,“银子!”
“……?”
“既然让了桌子,怎么忘了跟他拿那五两银子!”
“……”胤禛无语地摸摸额头,“十三爷可真没白瞎了抓周时的钱串子。”
那边孔尚任已经使劲跳的老高招手叫他们过去,完全……没有……初见时的风度仪态。
跟他文友一起进了隔壁酒楼,才上二楼便被一把拉了进去,放眼望去,大半倒是那天船里见过的。
团团“周兄”“李兄”拜会过一遭,才落了座,几个人话不多,主要听他们说。
今日仍旧是会文,吃顿饭的“代价”可是结束时要交一篇诗文的。需于宴上有感而发,不得提前作伪。
既是他们熟稔盘踞之地,说话自然少了几分顾忌,文人之间总是谈齐家的少,谈平治天下的多,时政那是断断绕不开的,可这时节,说着说着就难免滑到禁忌上去。
“周兄此次科试如何?”
“哼,这样的考题,不答也罢……”
“哎,别强求太过,蛮子出题,他们懂什么孔孟程朱,”听出前头人意思,素服的年轻人赶紧端了酒来开解,音气里也带了鄙夷,“你看看东府王兄,人家是书照读,打定了主义不入科场的,这才是气节!”
四周一片交口称赞,那衣衫寥落的文士才慢悠悠地回敬了一杯酒,低叹道:“也不过是强撑罢了,倒是上头真下了死命令绑去考试,学生还有家小,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冒‘十族’的风险?”
“嗨!王兄别长他人志气啊!又不是方孝孺,就是他,也不过是传说而已!”
“哼哼,那可没准,”另一个书生冷笑着提壶过来,斟了一杯酒送到姓王的手里,“谁不记得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宏文,噤声!这是什么地方,敢说这样的话!”
“说了又如何,宏斌你就是太小心了些,”话还没落地劝解的已被人拉了下去,“说是‘崖山之后无中国’,我看该是煤山之后无中国’吧……眼下国之不国,家之不家,我等衣冠之族,如何连这点骨气都软了。”
“就是!前天还骂贪官污吏呢,我看呀,倒是不该骂,该扬的!总是……之国,我就不信能立稳了,官吏不通治理,你们看看元朝,自然能让老百姓知道何去何从!”虽悄然隐去了蛮夷二字,但在座也都明白了,立刻引起反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倒不知到时候谁能揭竿……唔……”
“对!在京里便看见那些满洲权贵就恶心,无知膏粱就知道架鹰遛狗……”
“哎,年兄这就错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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