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心中一凛,见雷严伸手在铁柱旁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机关,顾不得其他,立刻便大喊“快离开”,但依旧慢了一步,寒池以外的土地在阵阵“轰隆”声中碎裂坍塌,原来地底下是中空的,躲闪不及的他们都纷纷惊呼着往地下坠落。
许久之后,一切方归于平静,雷严一口黑血喷在水面上,歪头晕了过去。
四十六、青玉坛(三)
欧阳少恭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从高处坠落一般,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很快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不过在落下之前,有一双坚实的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往下翻,原本是坚硬冰冷的地板的地方便换成了人的温暖的身体,大幅度缓解了下落时的冲击力,让他所受的伤害降至最低。如果不是知道身下的人是百里屠苏的话,欧阳少恭也许会很高兴。
从地上坐起身,欧阳少恭低头一看,垫在他身下的果然是百里屠苏,连忙将脸微微扭曲的他扶起来,问:“屠苏,你还好吧?为什么要垫在我身下?”
百里屠苏揉揉磕得生疼的肩膀,摇了摇头,不做解释,心里却暗道:今生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见他不愿多说,欧阳少恭便体贴地不再追问,百里屠苏为人善良,若是换作其他人他也会这么做,于是转眼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转而打量起他们所在的地方来。
两人在地牢坍塌后,掉进了一间足有二十个青玉坛炼丹房那么大的密室中,往上看是漆黑的虚空,周围不见光源,但却很是明亮,也极为空旷,只在他们身旁左面的巨大墙壁上嵌着无数面铜镜,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不少铜镜的镜面上已经覆满灰尘,出现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其周身古朴的花纹也都模糊不清,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欧阳少恭眉心微皱,不作言语。
他在青玉坛住了三年,对于培养自己的势力虽然不像上一世那么热衷,却也生生在堪比雷严一言堂的坛中笼络了不少精于各种才能的人才,对青玉坛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相去不远。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青玉坛里还有这样一间密室,处处透着古怪,还给他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着实怪异。
然而欧阳少恭不知道的是,其实雷严只是知道地牢中有这样一个机关,这是青玉坛初代坛主建造的一个用来惩罚犯下弥天大罪弟子的机关,据说曾有两个人被丢进去过,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尸骨无存,不可能带出什么信息。且初代坛主也没有具体说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所以雷严对此也是知之甚少,其他的青玉坛弟子就更加无从得知了,他没有听说过也是很正常的。
百里屠苏顺着欧阳少恭的目光看到了那面镶满了铜镜的墙壁,走过去抬手轻轻拂过一面铜镜布满裂纹又满是灰尘的脏旧镜面,立刻抹了一手灰。欧阳少恭本想阻止他去碰那些铜镜,怕不小心触动机关,见他触碰了却没有异状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少恭,这里是什么地方?”百里屠苏盯着墙壁上的铜镜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转过身来问。
欧阳少恭摇摇头,略带惊疑道:“我也不知,许是雷严建造的地下密室,他从未与我提起过,想来应是他造来用作最后的藏身之地的地方。”
百里屠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黑亮的凤眸中写满疑惑:“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镜子,看上去也有不少年头了,若是他的藏身之地,为何不多放些东西,或者直接建造一条密道不是更为方便吗?”
“这我便不清楚了。”欧阳少恭笑得无可奈何,“雷严并不信任我,我在青玉坛中虽有些眼线,但也不能同他相比,加之我从不插手坛中之事,许多事情都是知之甚少,我未曾听过其他弟子提起过在这密室的存在,更逞论它建来究竟是何用处。”
“原来如此。”百里屠苏恍然道,“既然这样,我们便找找有没有离开这密室的出口吧。”
“好。”欧阳少恭欣然颔首。
两人言毕,便分别转身朝不同的方向走,极为仔细地找起出口来。
这密室十分宽敞,又异常空旷,除了墙壁上的铜镜就只剩满地的灰尘,其余再无他物,更别说门了。两人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放开了神识去探查,却发现这密室竟然严丝合缝,是完全密封的,也没有任何机关,就是一间普通的,最多是大了些的密室。
这个发现让他们在讶异的同时又不免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这种预感在欧阳少恭身上尤其强烈,因为两世的记忆都告诉他,青玉坛中每一处建筑,每一块砖瓦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就连弟子居所都建造得极其巧妙,更别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或摆在阳光下,或隐在黑暗中的各种密室暗道了。他虽然不清楚这间密室到底建来有何作用,但可以肯定的是,以这里的隐蔽性和保密性来看,绝对是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的,说不准,还是非常危险的那种意义。
满心的不确定和不详的预感让欧阳少恭迫切地想找到离开的方法,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他们根本找不到密室的出口,唯一的方法就是,强行破开密室的墙壁,但是不确定性太高了,若是墙的另一边是水银湖怎么办?
沉浸在思绪中的欧阳少恭不自觉地肃了神情,通常只有在遇到非常危险或者是他心情不大好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让百里屠苏也微微担心了起来,却不敢出言打扰他。
密室中一时竟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
再说另一边掉进地下的方兰生和陵越二人,现在面临的场景却与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相去甚远,甚至称得上是万分危急。
“救命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
方兰生一边放声大叫,一边拖着陵越卯足了劲儿在足有三个方家那么大的密室里狂奔,扬起阵阵灰尘。在他身后,三个长着牛角,蛇尾,身体和脸却是人类壮汉模样的生物一边嘶吼一边锲而不舍地追着他们,大有抓不住他们誓不罢休的趋势。
被方兰生极其粗鲁地拽着跑,陵越就算再疲惫也不得不无奈地醒来,在看到那三个奇怪的生物时也被惊了一跳,不过也就是短短的一瞬,下一刻他就要拔出宵河剑杀死它们,结果刚运转灵力,经脉中就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脸色一白,冷汗都出来了,差点脚下一软倒下去。
方兰生察觉到手上的动静,在狂奔的同时抽空回头一看,看到睁开眼睛的陵越时差点给跪了,哭丧着脸说:“大师兄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能不能干掉后面那三个家伙啊!?”
陵越摇摇头,不太轻松地跟上方兰生的步伐,忍着从体内传来的阵阵抽痛,“我现在……无法运转灵力,用不出法术,没办法对付它们。”
“什么?!”方兰生的惊呼震得陵越耳朵发麻,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他居然又加快了速度,惨叫着嚎道:“天要亡我!!二姐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整天惹你生气!你的弟弟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了,你可千万不要太伤心!!下辈子有机会我们还做姐弟!!!”
陵越心脏一缩,险些不能呼吸。
从知道方兰生是他的弟弟开始,陵越就从没想过要去破坏他的生活,或是硬逼着他再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可是现在听到他说这么一番话,陵越心里的苦涩和愤懑顿时暴涨,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如果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他也不想让方兰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兰生!”陵越反手紧紧抓住方兰生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方兰生不解地转头。
……
尹千觞,风晴雪和襄铃三人狠狠地摔到地上,坚硬的地板磕得他们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不约而同地轻声痛呼起来。
毕竟是男人,尹千觞很快就挺过了,率先从地上站起,又扶着风晴雪和襄铃站好,才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里是什么地方?”
风晴雪揉着肩膀和手臂,也跟着环顾了一下周围,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青玉坛建在地下的密室吧。”
“密室?”襄铃嘟着嘴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蓦地似有所感地往某个方向看去,惊愕地瞪大眼睛,拼命地扯着风晴雪的袖子,又蹦又跳地说:“千觞大哥晴雪姐,你们快看那边!那边有条好大的蛇!”
尹千觞和风晴雪立刻顺着襄铃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离他们大约有二十米远的地方的地方,一条体型巨大的蛇正盘成一团似乎在休眠,襄铃咋咋呼呼的声音好像吵到了它,长长的尾巴忽然动了一下,睁开了一双灯笼大小,血红色的眼睛,凶悍的气息也随之苏醒。
“啊——!!!”
……
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已经将整间密室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还是遍寻不到机关,无奈之下,也只能用最后的办法,那就是劈开密室的墙。
劈墙的工作自然是交给百里屠苏,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非常坚定地提出先给欧阳少恭包扎身上在他看来小得不能再小的鞭伤。
欧阳少恭解开腰封,包裹着修长身躯的长袍散开来,褪下肩膀,露出线条优美的上身,一条长长的鞭伤从他的左肩划至右下侧腰,伤口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在白皙莹润的肌肤上显得异常狰狞。
百里屠苏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像是文弱书生的欧阳少恭体魄居然丝毫不逊色于他,坚实优美的肌肉,纤细柔韧的腰,百里屠苏开始怀疑,拥有这样健壮身体的他是否真的像他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样弱。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百里屠苏从怀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伤药,从里面倒出白色的粉末状伤药小心翼翼地洒在欧阳少恭的伤口上,方才听他说起是元勿抽的这一鞭子,心里狠狠地记下一笔,打算一离开这个地方就去杀了雷严和元勿。
百里屠苏沉着脸在心里想,手指却不小心扫过欧阳少恭肌肤,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的手轻微地一颤,脸也像火烧一样飞快地红了起来,随即便加快了速度给他上好药,像在紧张什么一样飞快地起身走到一边,但即便如此,那丝滑如绸的触感却依旧缠绕在指尖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