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烟雨
六十一。烟雨
城南河边人迹渺渺,偌大天幕,只有一弯冷月散发着点点微弱的光芒。
赫连瑾沿着河边低行缓步,河床挨着边外小镇,地势渐渐低垂,到了桥底,天边正好降下绵绵细雨,一时走脱不得。她只好斜靠着桥底的青石,默默望着点点细雨飘打在渺渺烟波里,升起淡淡的白雾。
“原来你在这儿啊。”尔朱浔不知何时寻到她,选了个位置和她一起,并排靠在青石桥底面上。
烟雨中的景物变得浅淡而模糊,仿佛水墨画里的青烟,缓缓升起,朦胧而不真切。
赫连瑾忽然道,“婚宴结束了?”
“我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出来看看。”
“我恨好,有劳挂心了。”她平静地望着一江春水,唇边不觉有了一丝笑意,“到是九爷,这样重要的场合贸然离席,难道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他思量着告诉她原委必会惹起变故,故而不提及婚宴上的事情,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其实你是有心事的吧?”
“没有。”
“言不由实。”这种语气,更多的是宠溺和宽容,而不是被欺骗和忽视后的恼怒。赫连瑾不由看了他一眼,微微勾气浅淡的唇角,“九爷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是你让我改变的。”
他忽然的正色,还是让赫连瑾有些无所适从,撇过头去继续看漫天的细雨如丝。语中飘来的风,携着雨丝打湿她的衣襟。尔朱浔站到她面前,挡住桥洞里吹来的风雨,笑着抬手遮在脸上,“这样也不是办法吧,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儿。”
他回过头来。
赫连瑾笑,“九爷有什么好办法吗?”
“那倒没有。”有也不说,他心里偷乐,道,“过了三月我们就会秀荣川,好吗?”
“这里也不是长久的居留地。”赫连瑾,没有正面回答他,目光有些遥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眉宇间沁着淡淡的含蓄的清愁。
“留在这儿看别人恩爱?”他忽然这样说,淡淡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关切,心里却厌弃自己。
这算是触到了赫连瑾的逆鳞,她的面色不大好看,却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摆脸色,闭了闭眼睛,平淡道,“九爷不要逼我。”
“我没逼你,只是你希望你好好看清楚现实。”
“我已经很清楚了,也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只是九爷明不明白,一段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遗忘?九爷把我赫连瑾当什么人了?”她面有怒色,攒住拳头低头不去理他。
尔朱浔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早一点忘记,早一点走出这个阴影。赫连瑾应该是明媚潇洒的,而不是整天苦着个脸,让人看了就想起冷宫里弃妇。”
“我已经成了冷宫里的弃妇了?”赫连瑾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今天一定是疯了,这个时候还和他斗嘴!她努力吸气,想要平息心中怒气,奈何克制不得,扬起手一掌掴向他的面颊。尔朱浔早有准备,轻松扣住她的手腕,眉宇间也有一丝冰冷,“你清醒点。”
“清醒地很呢!”她猛地甩开他,“你以为我在生气,在迁怒你吗?我不是!我一点也不气,我也不伤心,我就是脑子要问题——”
前面还是正常,尔朱浔听到这儿,再也抑制不止,低头笑起来。
赫连瑾大喝,“不准笑!”
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笑得弯腰,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下去。
“我让你再笑!”赫连瑾发起狠来,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尔朱浔被他按倒青石墙面上,气息急促,面色涨得通红。他仍是在笑,仿佛看到一个一直面瘫的人有一日忽然变得活泼起来。过了很久,赫连瑾似乎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松开了他,冷冷道,“别再惹我。”
两人重新靠回墙面,弓着脚丫一起看着江水迢迢。
“阿瑾真的不和我回秀荣川吗?”
“谁说我不回去?”
他早就知道了回答,还是心里欢欣,“我就知道你聪明地紧。”
“我不和你回去,就是笨女人?九爷还真是为自己打算,三句话的内涵都不离自己的利益。”
“我是为你好,你总是误会我。”
“是不是误会,恐怕爷心里最清楚了。”
尔朱浔起身站到她的上方,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说啊。”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尔朱浔沉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和元子攸撇清关系,那我们……”双手覆上她的面颊,有些微微的颤抖,说不清意味的忐忑,耳边的风声愈加明晰,仿佛绕着耳膜鼓动。过了今年是二十二岁,遇见她只是去年,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其实也不长,为什么就这么刻骨铭心?难道真的是太难得到吗?还是因为她太过吸人眼球?他望着她的面颊,心里有个声音在急促的呼喊。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灼热视线,赫连瑾忽然有些难以开口拒绝。她微微翕动嘴唇,便被她拥入怀里,把头枕在她的脖颈中,“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等你什么时候主动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当你喜欢我了。”
“九爷……”
她的语声在濛濛的烟雨里模糊成遥远的声音,一滴一滴敲打在他的心尖上,尔朱浔听不清,也不想去追寻。
两人桥底下的影子倒映在青石板面上,影像曲折,四周忽然寂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远处的槐树后,元子攸默默靠回树后,有冰冷的雨霰打在他的脸上,一滴一滴滑入衣襟,只是他浑然未觉。
“吱呀”一声,院门缓缓移开。
蓝翎放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剪刀,皱着眉望了望,旁边给她撑伞的小丫鬟提声道,“谁在那儿,出来!”
华音落地,没有丝毫回音。
小丫鬟语声冰冷许多,又提高了声音,“那个不知礼数的,这是世子爷的独立小院,谁那么不长脑子乱闯……”
蓝翎窥见院门外熟悉的衣角白色一袍,一抬手,忙止住她下面的话,紧赶几步追出门。元子攸漠然地站在门外,看到她面色仍是冷漠,不发一言,慢慢步入门去。
小丫鬟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蓝翎一声清喝,“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小丫鬟“啊”了一声,急性几步上来,把伞撑在他头顶。
只是小丫鬟心中紧张,手在微微颤抖,还未入廊下大半的雨还是把他浸湿。
“行了行了。”蓝翎看着就来气,夺过她手中的伞,把他送到廊下。大雨被阻隔在廊巷之外,顺着房檐汇成条条水线滑下,“噼里啪啦”打在冷硬的地面上。他在台阶上止步,望着满园落英残花,心中闷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蓝翎心中已经猜到几分,劝道,“虽然于氏一门被诛,元恒的老巢渤海也已进入我们麾下,但是洛阳城中,反对者依然如过江之卿,前路不可测,世子爷万望保重身体。”
“蓝翎,我输了。”对于她的话,他置若罔闻,呆呆地望着雨幕里模糊的光影,夜晚星月不见,只有乌云盖覆,沉沉地像带着铅石。
蓝翎面有担忧,“公子不要这样。”
“她不爱我了,我已经错过了。其实,我当时的确不想再拖累她了,所以逼她远走塞上。可我心里又这么矛盾,原来感情不是我想忘就忘的。”
蓝翎叹了口气,“世子爷当时也是为了瑾姑娘好,元恒监军,世子爷又被朝中重臣盯着,怎么可能偏袒瑾姑娘。让人远走塞北,总比俘虏回京的好。只要说明白了,这世界上哪有解不开的结,跨不过的坎?”
“可是一段感情,是不会停在原地等你的。你只有有一点踯躅,她就就会离你而去,当你肃清所有障碍的时候,她已经不再爱你了。”他说出这句话后,身子都在微微颤动,雪白的面颊苍白如纸,仿佛即将在风里消散,嗫嚅着嘴唇,“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那么冷淡,是不是我太冷淡了,她觉得累了,所以才不喜欢我了?”
“不是这样的。”蓝翎心中发急,扶住他的手臂,“世子爷不要这样,瑾姑娘只是一时别扭,除了世子爷她不会喜欢别人的。当时公子伪装崔公子,第一公子面前,瑾姑娘不也唯恐避之不及吗?世子爷如果自暴自弃,才是便宜了别人。相信奴婢,不要轻言气馁。”
他这才回头看她,忽然捏住了她的手,紧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蓝姐姐,你不能不管我。”
蓝姐姐……
为了这一句,她等了多久?蓝翎的眼睛不由自主微微湿润,温声道,“世子爷只要说出真相,瑾姑娘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他松开手,避过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去。”
“这个时候了还闹什么别扭?”蓝翎简直是被气笑的,恨铁不成钢,“我陪你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瑾姑娘离开洛阳的。就算用的特殊的手段,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
☆、六十二。为难
六十二。为难
第二天蓝翎找到赫连瑾,约她在城东的一个茶馆见面,因为用的是名帖,点名要她单独赴约,一大清早赫连瑾就出了门。
这一天依然是阴雨绵绵,路上行人比之昨日,也并不多见。
她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到了目的地。茶馆位于兰亭街后方的小巷中,环境清幽,四周几无人声之沸。一个簪花的小厮奉命等在门口,见了她迎进去。
赫连瑾在路上问,“要见我的是谁?”
“公子,这不是为难我们吗?小人只负责接待贵人,哪能管贵人的事情?”
赫连瑾知道多问无意,闭上了嘴,加快步子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有屏风隔开内外隔间,点了熏香。她在外面问安,“不知是何人约我?”
内里传出个熟悉的女声,“瑾姑娘进来就是。”
赫连瑾向来记忆非凡,一瞬间就认出了她的声音,诧异之际,脚下没有停留,不动声色地迈了进去。
内里设置奢华,也不乏古朴,蓝翎在中间一个黄梨木雕花桌案前跪坐着,低头为她斟着茶,语声淡淡,缥缈在茶香发散的热气中,“瑾姑娘请坐。“
赫连瑾一拂衣摆,在她对面跪坐下来。蓝翎把茶杯推到她面前,笑得温柔婉约,“瑾姑娘试一试。”
赫连瑾心中有万般疑问,一时不知道要问什么。
蓝翎已经开了口,“瑾姑娘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一会儿我会慢慢回答。”
茶香袅袅中,两人神色各异,端起一杯茶默默戳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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