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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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庵-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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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烧,烧!

体内的妖血受到了刺激,正一寸一寸,一寸一寸地沸腾起来。

堪比炼狱的疼痛中,窦蓝的脑子和视线倒是飞快地清晰了起来,四肢筋脉中也迅速地充满了灵力。她抬头,黝黑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森然,方才那一个滚地将她额间才愈合的伤口又磕开了,新鲜的、温热的血液顺着她漂亮的面部轮廓迅速淌下,从额际,到眼角,到脸颊,划成一道触目惊心的泪纹。

妖?!……不,是半妖!

窦蓝黑沉中透着一丝猩红的眼紧紧锁定了离她五步远的青年。

妖风四起。

粘稠的血液啪地落枯叶上。

窦蓝犹如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鸦,摁下脖颈,前倾身子,聚力朝江重戟疾奔而去!

小将军手中的长枪虽然已经没有了枪尖,但那枪杆的断面还是很锋利的。来回数十招之后,窦蓝的左脸赫然多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血液焚烧的剧痛反而彻底将她的凶性激了出来。一招,一式,皆是鱼死网破、以命换命的路数,如果注定是避无可避,那就无需再避!

冷兵刺入血肉的声音令牙根发颤。小将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窦蓝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反而忍痛收紧了左肩,将那把枪柄牢牢锢了自己的血肉之中,已经看不出本来肤色的左手同时飞快地握上他持枪的右手,米白色的香粉很快被染成了血红。

“——”江重戟眼中燃起一层怒,他的手就像是被粘了那枪杆上一般,无论如何都拿不下来!

挣扎之间,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身上涌出,因为妖怪的愈合力而迅速止住,又下一轮的缠斗中重新冲破被反复撕裂的伤口。

不知是哪个重心不稳,将粘连一起的对方一同带着,顺着倾斜的河堤滚了下去。

窦蓝的侧脸被狠狠掼寒凉的泥土上,未干的伤口沾满了泥,看起来狼狈的不得了。翻滚的时候,她系着小弯刀的皮绳儿被带了起来,她干脆直接将皮绳儿咬断,借着掠过的一块大石挂掉刀鞘,反手便冲着身上那扎了下去!

她想起帝都长安街上,那个纵马扬鞭的少年将军。

一下,一下!

江小将军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便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后颈。她大口喘着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缓。

她想起那间茶楼里,他端坐为她沏茶,那眉眼弯弯的模样。

一下,一下!

后颈的力道更加逼,她能听到自个儿骨骼发出的哀嚎,只狠那把小弯刀只有一掌长,即便它能够切金断玉,加了那戎甲的厚度,也只是将将捅出几个血口子而已,不能立即将这仇手刃!

她想起竹林间,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不留神就往她虎口间扣下一只白生生、软乎乎的绷带。

一下,一下,一下!

越来越少的空气,越来越少的血液,都迅速地将生命力带离她的身体。她大睁的眼睛已然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只是借着后脑磕到一块石头的撞力,猛地错进了江重戟的颈侧,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下去,脖子一甩就是一块血肉!

江重戟是真的痛得吼出了声。他一个大力,怒极地全力提起她的后脖颈,正要错手就这么扭断了它!

却恍然瞧见了窦蓝的脸。

那双沉静中偶尔透出狡黠的浓黑双眼已然黯淡得一片死寂,一丝鲜活也欠奉。一张脸全然被血和泥糊了满,一边的脸颊上有一刀狰狞翻卷的伤口——他划的。

窦蓝大概已经全然失去作为类的那一份理性了。被推开了些后,她又不依不挠地扑了上来,全然不顾自己左肩还正被那枪柄戳着个大口子,来回一磨蹭就是一股血。

江重戟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地就松开了那只差一分就能掐死对方的手,以一种完全不设防的姿势,任由她翻身将他死死摁了地上。

——就像那阳光总是很好的竹林间,他因为不忍瞧她流血,而一次又一次地、单方面赖皮地结束他们的切磋。

终究,他确确实实地,欠了她上百条命,欠了她前半辈子的无忧无虑。

被已然乱了章法,只懂得一味朝他攻击的窦蓝连带着折腾进水流湍急的护城河中时,他盯着她的发旋,很想伸手去圈一圈,却终究还是没有动。

事已至此,再顾皆枉然。

——————————

当孔雀一身湿淋淋,把他的乌鸦徒儿从咆哮的护城河中拎出来的时候,滔天的怒火一瞬间朝他席卷而来!

枉他千百年来头一次冒险出庵,妖法被禁的状况下一路紧赶慢赶地寻来了这里,那些该千刀杀了一万遍的走狗们竟然就留给他这么一个——这么一个——

一时间,孔雀竟然都不敢稍微试试她的丹田——对着这具已经能称得上破烂的身体,他揽着她的手甚至都有些抖。

他好不容易等到的,他好不容易教大的,他好不容易……养熟的!

怒火焚心,他眼色如刀,一个挥手,便有脑袋大的一个光球冲着水流的方向远远飞去,远处炸了一天一地的水幕。

下一瞬,一道碗口粗的紫电毫无预兆地朗朗月空中霹雳而下,叫他即刻便呕了一口血出来,脸色惨如金纸。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

看了看怀里了无生气的小乌鸦,他憋了一口气——先回庵里要紧。

狐姑他们已然蹲守严宁庵的外墙之下。小寒率先看见了孔雀与窦蓝,便连忙通知了大家,叫孔雀身后的尾巴吊得越来越长,有狐姑,有全员到齐的二十四只蘑菇,有老太妃,有一脸虚弱的九闻,甚至还有杨氏母子。

孔雀一个没理,只抱着窦蓝疾步走向了他们的院子。站院子门口,他停步回身,瞧着狐姑道:“到再下一个太阳升起来之前,将道心院那帮妇都看严了,闹事儿的杀了。”

“……她这次惹的麻烦不小。若是有闯庵,格杀勿论——杀不了,就用命挡着!”

————————

了解孔雀的都知道,孔雀虽然是孔雀,却天生长了一只乌鸦嘴。

他若是说了“可能会有来闯庵”,那“有来闯庵”这事儿就一定会发生——一定会很快发生。

此时,严宁庵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窘境。而这距离孔雀放话,不过过去了小两个时辰罢了,天都还没亮呢。孔雀把破布娃娃一样的窦蓝拖进自己的院子里后,狐姑忙跑去抓了那盏墨玉莲灯来时时盯着,那最后一丝火光就那么有气无力地明灭着,至今没有复燃的迹象。

严宁庵被团团围住了。那些一水的黑衣黑裤,簇拥着一个颇具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一个眼神儿,便有黑衣站出来喊话,大意是慕容仙师的关门徒儿被这庵里的罪女给弄死了,慕容仙师大怒震怒滔天之怒,但看顾严宁庵香火绵延数千年的份儿上,不连带追究,只让把凶手交出来好好大家好。

因为天还没全亮呢,满庵子妖怪除了能被狐姑一尾巴扫去地上的弱气九闻,谁都没法儿出庵,只能从门缝儿墙缝儿里盯着越来越壮大的黑衣军团,暗自咬牙。

那些特地训练出来的杀手们不容小觑,更不必说那领头的、一脸杀意的慕容仙师。若是他们当真闯进庵子里,能够与他们有一拼之力的也就只有孔雀一个,可偏偏——

狐姑焦急得又炸了毛。她好歹算是庵子里长大的,虽然不知道孔雀要用什么方法将窦蓝救回来,却是十万个明白的——孔雀说了不能打搅,就意味着一旦搅了,不是搅的那方会死,就是被搅的那方会死,总之双方是必须得天永隔的。

而狐姑看来,这一次,后者的可能性那是又高又大。

突然,她的肩膀被什么棍子重重地戳了一下。她回头,老太妃那张疲倦却威严的脸赫然占了她整个视线,差点儿将她吓得憋过气去。

“挡着老婆子的路了,红毛儿。”

狐姑彻底被“天敌”的强大气场给唬住了,愣愣将自己挪开了,还一挪好几步。待她回过神来是,老太妃已经拄着她威风八面的虎头杖,一步一脚印地端方踱了出去。

那慕容仙师看着终于开了的山门,先是厉色一闪,接着便是一愣:“……娘娘。许久不见。”

老太妃不笑也不回礼,腰板儿挺得可直:“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是什么,清楚,比更清楚。那女孩儿只杀了江重戟一个,还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照瞧来已经是亏得很了的;况且,他们落得今天的下场,也是慕容仙师当年起了个好因。”

“娘娘话可不能这般讲。”慕容仙师脸色不愉,“窦家的事儿,可都是皇帝陛下拿的主意,小的哪敢二话。那窦家一对孩儿能留下性命,还是做了保的。可如今,她不安分不说,反来将的关门徒儿和十六部下杀了个绝,您让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老太妃虎头杖一拄,正要开口辩驳,却听身后传来个柔和的女声:“那窦家蓝儿,这些年来把当成母亲一般孝敬,把阿光当作亲弟一般疼爱,更是不知挽了们母子几次性命。也是真心欢喜她,遂她及笄那年,送了她一只簪子——慕容仙师,还请大大量,手下留情。”

杨氏搂着阿光一道站山门处,身姿袅袅,似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她每讲一句话,都让慕容仙师的眉头更紧了一分,纵然不愉非常,也总算眼里闪过了挣扎之色。

慕容仙师不开口,杨氏就那么一直垂头微微蹲着,维持着福礼的模样。好半晌,那慕容仙师重重一哼,挥袖便消失了众的视线里。黑衣们相互看了看,也纷纷散去。

这是……安全了?

狐姑瞧着这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而相视一笑并肩走来的两个女,眼睛瞪成了铜铃。这一老一少,一光滑一褶皱,这一瞬间神奇地统一了……统一了……统一……了。

见两合着一只毛脑袋阿光并肩走来,狐姑难得地迎了上去,虽然还是不太敢看老太妃:“唔,们,喜欢吃什么品种的鸡?推荐小芦花——烤的可以么?”

————————

当孔雀大再一次出现众妖怪面前时,已经是一月之后的事儿了——对,恰好又是九闻的虚弱期。

即便如此,他还是顶着一张阴气森森的大青脸,合着众妖一道等了院子门口。

孔雀依约出来了。他只随意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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