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苏合明明就是在回避问题,果然胤礽被废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苏合说得不错,如果我以身犯险把秘密抖出来,康熙一气之下指不定先把我丢到大牢里,而废太子的事实更不能朝令夕改,算下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花了几天功夫把碧云寺周围情况打探清楚,除了康熙派来少数几个暗中保护和监视的人,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群。我小心绕开众多耳目,找机会溜下山跟一个赶集的农夫借了牛车进城。
果然康熙废太子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大小酒馆饭馆甚至是街边茶馆戏台都在议论。
“今日午时在午门那个算命术士就要被问斩了,大伙赶集的,去晚了就挤不进去啦!”说书人在台上唾沫横飞,最后以此结尾,底下人听完纷纷散去往午门跑。
我看得一头雾水,抓住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大伙儿要往午门跑?”
“你刚刚没听啊,那个给八贝勒相面的江湖道士,要被皇上凌迟处死了,这年头有几个小把戏就敢去诓皇子阿哥,他有几条命?啧啧,凌迟真是……”
我听完没跟着他们去午门,连忙找马赶回碧云寺,甫一进门,就看到苏合淡然自若在喝茶。
“张明德的事情,你听说了没?”
苏合呷口水,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当然,因为那就我安排过去的。”
“果真是你,张明德去给八贝勒相面,你怎么知道八贝勒会相信?”我松口气,疑惑解开。
“这些日子我基本查清楚了,在昭西陵拦截我们密信的人就是直郡王和八贝勒联手所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取代太子之位。但皇上废太子后即明确宣谕‘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你说说直郡王会怎么做呢?”苏合捏着杯子眯眼道。
我淡淡接口:“他会见自己争储无望,转而扶植与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八贝勒,想要趁太子被废朝政动乱时一举拿下太子之位,所以看到送上门来的江湖术士也毫不怀疑,利欲熏心贸然谋储。”
苏合轻笑,声音说不出的寒冷:“他们不忠不义在先,就休怪我们无情无义,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才是世间正道。”
“的确是条好计策,可你忽略了皇上。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张明德的来历么?刚刚在城里我听说张明德被判凌迟之刑,明面上是震慑直郡王和八贝勒一方的人,但也在给我们敲警钟,下回你不能再如此贸然行事。”
苏合心领神会,继而说:“经过这么一闹,直郡王已经被皇上排除在皇位之外了,你可知他都对皇上说了些什么?”
我投以询问的目光。
“‘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这么歹毒的话他都能说出来,太子在位时,可曾对他这个长兄有半分不敬不义!”苏合说得义愤填膺,转而又是一笑,“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皇上说‘朕思胤眩诵淄缬廾粒恢謇恚裙缝刖奂秤穑焙ω返i,其时但知逞其凶恶,岂暇计及于朕躬有碍否耶?似此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为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也。’,看来皇上的心里,还是属意爷的。”
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想起多年前大阿哥在我耳边所说那句‘你就等着看吧,看我将他从那不可一世的位子上一点一点狠狠拽下来’,如今依旧感到阵阵寒凉,天家果真没有真正的父子手足之情,所谓利令智昏,难道那把椅子,就当真胜过亲人手足么?
九月二十九日,四处又传开关于储位的消息,当日早朝,直郡王奏称八贝勒是储位最佳人选,得到满朝文武迭声附议。康熙见状勃然大怒,称‘胤祀柔奸性成,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今其事旨已败露。著将胤祀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随后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上前力保,被康熙斥为梁山泊义气,还拔刀要诛杀十四阿哥,被其他几个阿哥险险拦了下来。随后,康熙宣布议储之事暂不考虑,就早早退朝。
作者有话要说:一废结束,下一章就复立太子啦。
明天我要去上课咧,吐艳~
、一线姻缘桃花鉴
十月碧云寺的枫叶红了一片,山下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京城来的名门望族。虽然当初说是小住,但一时之间我们没有找到比碧云寺更方便合适的地方,便和住持商量留在碧云寺干些杂役,谋得一处容身之所,主持心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这日负责斋饭的小尼姑去山下采购食物,香客人多庙里人手不够,我和苏合便主动请缨帮忙。
给香客吃的斋饭都是清一色素菜,只为求一个诚意,我端了汤饭进去,却见屋里跪坐的背影极为眼熟,仔细一瞧,竟然是多年未见的大福晋图雅和八福晋郭络罗朗瑶。
这两个人来碧云寺做什么,该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我把汤饭一放,跟苏合耳语几句就要回避,还没跨出门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子声叫住。
“站住,看见本福晋为何不见礼!”郭络罗朗瑶的态度还是那样骄横。
我无奈转过身,行了一个佛家合手礼,郭络罗朗瑶凑上前,待看清我的面容,不由惊呼出声。
“你……你不是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八福晋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斋饭请慢用。”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懒得跟她磨叽。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何会在京城?”郭络罗绕到我跟前挡住我的去路,苏合忙上前挡在我和郭络罗氏中间。
“八福晋来碧云寺又是作何?该不会是来……求子的吧……”
“住口!”郭络罗像是被我说中心事,抬手就要扇下一个巴掌,我早就料到她的火爆脾气,提前出手挡下来。郭络罗氏恼羞成怒,抬起另外一只手还欲扇上来,被大福晋阻止。
“八弟妹,不得无礼!”
我朝图雅随意点了个头,拉着苏合就要走,却听郭络罗氏在身后不甘的怨愤声音响起:“赫舍里式玉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指使那个张明德陷害我家王爷,你做的出此般恶毒不义的勾当,你有脸呆在京城……你还有什么手段要使出来……唔……”
我回头,见她被图雅捂住嘴,图雅朝我歉意地笑笑,我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对郭络罗氏道:“人活着总不能痴长年岁,八福晋口无遮拦诬蔑于我,难道就不怕传到皇上他老人家的耳朵里?八福晋有功夫在佛门圣地撒泼,不如回去好好相夫教子,让皇上少为儿孙辈操碎了心。”
说完,瞥了一眼她们脸上五味陈杂恼羞俱现的脸,难得好心情轻快离去。
“你真是好心,要是不提醒八福晋,看她回去不给八爷添堵。”苏合快意道。
“我可不是好心,纯粹想把以前的委屈都扳回来而已,郭络罗氏此人虽然脾气暴烈盛气凌人,但直言快语胸无城府。她此番一闹风声早就传到皇上耳里,无端只会增加皇上对她的不满,连带着八爷也要受累。”
苏合赞同道:“都说八福晋嫉妒成性,八贝勒受制于妻至今膝下子女稀少,更别提嫡子了。皇上向来看重延绵子嗣,几次想往八贝勒府送人,八福晋都给拦下来,如今她才知道着急,今天巴巴跑来求子,那还得看送子观音肯不肯让她偿愿。”
“如果不是立场不对,从某一方面来说,我倒是极为欣赏她。能以一己之力挡住流言蜚语,只求和丈夫一生一代一双人,她固然蛮横大胆但就女子而言,我亦敬佩。”我望着满山摇曳的红叶,怅然说道。
“或许吧,可她这样无异于玩火自焚。”
可悲的女人,她最大的可悲在于生错了朝代,如果是三百年后的世界,她完全有理由拒绝丈夫纳妾,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正如我再也回不到那个世界。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苏合问。
“等。”如果我没料错,康熙不会幽禁他多久,最迟明年,复立太子的时机就会到来。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能够预知历史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我不会像苏合这样日夜心急如焚,但我不能保证,在下一次事件发生后,我是不是还能同样维持镇定。
时机到来得很快,十月十五日,三阿哥胤祉奏大阿哥利用喇嘛诅咒废太子,并搜出镇魇物。康熙命拘执皇长子,革其爵位,幽禁于直郡王府。十一月十四日,康熙于畅春园召集众臣命在诸皇子中除大阿哥外选出一人做皇太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遂私相计议、与诸大臣暗通消息推举八阿哥,被否决;十六日,于众人之前释放废太子;十七日,科尔沁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及文武诸臣,为请复皇太子事具疏上奏,留中 。
康熙四十八年过完春节,京城又下了一场雪,碧云寺的山路被中断,苏合与外界互递消息的路子受到阻碍,我们只好在山上静静等待消息。
初雪消融,春光开始普照大地,枯败的山林渐渐恢复生气。我站在山头眺望云烟里葱绿的枝桠,启唇对苏合道:“你看,春天就要到了。”
二月,苏合收到消息,称康熙重新召群臣议论储君之事,此番得到教训的群臣俱不敢妄言,唯有三阿哥、四阿哥“体察圣意”举荐复立太子。康熙虽然当时不说,但派大学士李光地亲自去咸安宫传话勤思学道,笃志正学,天聪益开,天性益厚,仅此而已。
二十二日,复立胤礽为太子的诏书下达;三月初九,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三月初十日,正式复立皇太子及太子妃,昭告天下。同日晋封胤祉、胤禛、胤祺为亲王,胤祐、胤礻我为郡王,胤禟、胤祹、胤禵为贝子。自此,康熙朝一废太子的风波,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落幕。
草长莺飞,碧云寺的春色来的比山下要迟得多,我推开木门散步到山顶,登高而望,山腰山脚绿意葱茏百花盛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是盛开’,说得大约就是这般,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登山看花的机会呢。”我惬意舒展开双臂,似要拥抱满山春色。
苏合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想必毓庆宫的桃花,在去年那场冰雪消融后,开得也格外娇艳。”
“两位姐姐,你们是赫舍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