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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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痧-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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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毅祥看着儿子和儿媳的背影,摇了摇头:干吗要叫孩子多住两天?医院再好,能赶得上家里?
  麦克。丁是个自诩很浪漫的人。在他看来,星期里的每一天都是有颜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国日历的星期是从星期天开始,所以,星期一的颜色是橙红色的。他偏爱橙红色。有科学证明,橙红色可以刺激人的中枢神经,让人兴奋、激动,有创作欲望,甚至,增加食欲。所以,星期一是属于麦克这一类人的。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说橙红色若用在有精神病潜在危险的人群中,会诱使他们发病。麦克觉得这一说法很有意思,但与他无关。因为,他的精神系统是最健康的,钢铁一样稳定的。麦克一直坚持这种想法。他为自己能全心全意热爱生活而骄傲。
  然而,这一天,这个星期一,却像是完全背离了麦克对星期一的理解。它是如此的荒诞,如此的凶恶,如此的不通情理,它几乎动摇了麦克美好的信念。
  麦克早上一起床,就有种不祥的预兆。先是他发现这个清晨异样的宁静。连着好几天的纠缠不休的电话没有了,传呼机上恼人的呼叫号码没有了。好像麦克的生活突然被人打了个楔子,突然出现了一个空白;好像他一惯可以信赖的电信系统忽然失灵,忽然中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麦克忐忑不安地给自己的经理梅勒先生打了个电话。麦克和梅勒先生的关系相当不错。这两年,麦克卖保险卖得热火朝天,梅勒先生跟着麦克拿回扣,日子也是蒸蒸日上。刘易斯。梅勒听到麦克的声音,嘻嘻哈哈笑着说,他可没有指望麦克今天这么早就想和他通话。昨天,麦克在高尔夫球场大赢了他,他很想报这一箭之仇呢。麦克说,他一定给梅勒先生一次机会,并问道:今天早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梅勒先生想了想,说,他想不起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只知道和往常每一个星期—一样,公司的全体职员将到公司集中,参加业务会议。
  麦克放下电话,但心里的不安并没有过去。梅勒先生的话不仅没有使他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叫他警醒。全体职员都到公司集中,意味着这是一个公众场面,一个万一有什么差错,便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人们的兴趣中心的日子。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自己必用的文件,挑选了一套颜色较深,较为庄重的西装,拿上“宝马”车的钥匙准备出门。
  珍妮今天上午和大夫预约好了,要去做妇科检查。她在麦克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叫住对方:亲爱的,你还没跟我告别。说着,踮起脚,向丈夫仰起头。出门告别亲吻,本是两个人结婚后一直坚持的小把戏。麦克今天心事很重,竟把这个保留节目忘掉了。
  麦克草草吻了珍妮一下,说:对不起,宝贝儿,我有事,得赶快走了。
  珍妮却依旧不放:你还没有说,你爱我。
  麦克无可奈何,只得敷衍地说了声:哦,我爱你。
  珍妮显然对丈夫今天的态度不大满意。她像只鸟一样歪着头看看丈夫,说:你今天好像不太爱我。
  麦克对她招招手,说了声“再见”,把珍妮甩在了屋里。一般情况下,麦克对珍妮是曲意奉迎的。对付女人他只要半心半意便可大获成效,但今天,他实在是没有兴致。
  他在没有兴致的时候,常常会对女人生出恨意,觉得女人是一种报讨厌的动物。
  麦克从自己住的街区拐上高速公路。今天尽管是星期一,交通却并没有比平时更糟。
  麦克一边开车一边想,星期一的交通竟然保持在这种水平上,也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奇怪。
  到了公司的停车场前,麦克将车停入自己的固定车位。
  他坐在车里等待了几分钟,眼睛望着公司的大门。通常,星期一的例会,麦克总是尽量来得早些。和同事就这个机会打打招呼,交流信息,融洽感情是很有必要的。虽说做保险业是各自为战,只用对上级负责,用不着对同事负责,但人际关系是可以作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润滑剂。他不在乎略做小小投资,他要留为储备资源。
  不过,今天的情况不同。今天他宁可坐在停车场里等待开会,他宁可最后一个进入会场。而会议开始,便意昧着他免去了和别人的应酬,更不会遭受别人的打扰了。他在车里看着同事们一个个走进公司大门。这些同事们的脸上都挂着踌躇满志的表情。这使他想起,最近公司准备宣布本年度最佳销售人员的大奖名单。那些连续五年获最佳销售人员大奖的人,不仅仅在分公司享受一次欧洲旅游的机会,而且,纽约曼哈顿总部还要授予金奖章,并发放一笔可观的奖金。麦克暗自认为,此殊荣非他莫属。他调查过分公司的历史,自一九八O 年以来,大都会保险公司在圣路易斯的分部,还没有出现过连续五年获得最佳销售大奖的人。自己这次若能够金榜提名,那么,起码可以弄一个分支机构高级经理的位置来坐一坐了。那时候,自己除了享受层层下属卖保险的回扣提成外,还享受着其他更多的福利待遇和红利。自己当然用不着再陪着笑脸巴结刘易斯。梅勒这个高尔夫臭手,去陪他打高尔夫球。甚至,自己挤掉了梅勒先生的饭碗,也是可能的。
  麦克想着,嘴角挂上了隐约的笑容。他的心请一改善,就对此刻目前坐在停车场里的处境不大满意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儿多虑,有一点儿可笑,有一点儿过于谨慎了。
  他对着后视镜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五官周正,肤色健康,额头饱满,印堂发亮,显然是走“顺”字的迹象。这样的一张脸,做国会议员,做总统都是合格的。命里该发的人,老天想亡都亡不掉,难道还会被一些小鱼小虾、小风小浪吓着吗?他哼了一声,提起自己的手提电脑,走下了车。
  麦克大踏步地走进公司大门。他目不斜视,直向电梯间走去。两部电梯都在运行中,麦克仰脸看了看红色箭头,一个在五楼,一个在三楼,他的手指飞快地按下两个电钮。
  尽管他只需要一部电梯,但他不会放过另一部电梯可能的机会。
  两部电梯同时开始徐徐向一楼下降。就在麦克猜测哪一部会先到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麦克的肩膀。那人手劲儿用得挺大,声调里带有气喘吁吁的得意:丁先生。
  麦克愕然回头。
  只见刘茵一身淡藕色的套装衬着肉嘟嘟的脸蛋儿,样子少见的精神抖擞。她一字一字地说:你让我好等。
  圣路易斯的历史都集中写在下城那些古老的公共建筑上面。市法院那高高的台阶,巨大的门柱,仿佛提醒人们注意:决定你命运的,是比你能够认识到的沉重得多的东西。
  约翰。昆兰提着咖啡色公文包沿着台阶缓缓而上。他的脚每踩到一级台阶,就像踩到了一种熟悉的有实实在在肉体的声音。这声音告诉他,他今天的举动不合情理,失之草率,更不沾一点儿聪明。
  约翰是一个吃了将近二十年律师饭的人。尽管这些年来,公司里的诉讼案交给专门律师经手,但每一个案子前前后后他都心里有本账,每一个案子的律师都要向他汇报细节,并共同商定要点后才走上法庭。他一直记着当年法学院希尔教授的话:你若对这个案子心里没有数,就不要上法庭去;你若是在法庭上不知道要说什么和怎么说,就不要上法庭去。因为这两点的任何一点,都会导致你输掉这场官司。
  星期五的那天下午,当许大同向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并请他作为自己的律师出庭辩护的时候,约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他不是不想帮许大同。许大同是他的朋友,是公司的重要人员,许大同的麻烦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公司的利益——儿童权益保护组织正在时刻盯着BTAC新媒介公司这只蛋打转转,任何一道缝儿,都可能给他们机会下蛆。
  公司的主要设计师背上了“虐待儿童罪”,这将会使他们惊喜若狂,让他们大做文章,大肆围攻,其后果不堪设想。何况,约翰自信了解许大同的人品。从友谊角度,他也应该洗清朋友的名誉,保护朋友和朋友的家人不受侵犯。因此,这更说明这场官司决不可以输。现在许大同提出要请约翰。昆兰出庭,理由是他信任约翰。约翰是个好律师。
  约翰自然感激朋友的信任,并且,打算不辜负这种信任。可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尽管他约翰。昆兰是个好律师,但他不是一个全能的律师。他对家庭法是不熟悉的,他如果接了这个案子,便犯了教授警告再三的大忌:在法庭上会不知道要说什么和怎么说。
  大同,你需要找一个家庭法律师。我可以通过我的关系帮助你找。约翰向许大同建议。
  许大同摇摇头,说:什么时候?现在吗?今天是星期五,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
  哪个律师还会在办公室里?哪个律师准备为了我的事牺牲他宝贵的周末?所以,约翰,你是我惟一可以找的人。
  约翰承认许大同说的是实情。他不能再往后退,再退便退出了友谊的底线,有了临阵脱逃,袖手旁观的味道。他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要为许大同打赢官司的冲动。虽然,他知道自己在犯错误,但再三迟疑后,他还是决定自己陪许大同出庭。
  法院黑洞洞的大门越走越近。约翰看看许大问夫妇苍白严肃的面孔,觉得有必要把一些话再重复一遍:大同,别怪我罗嗦。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妥。你知道我对家庭法一窍不通,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领域。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来要求延迟听审,你们去找一个真正了解家庭法的律师。
  许大同摇头:我就是想要丹尼斯现在回家。你是个正脾儿律师,又是我的好朋友,你知道我有多爱我的儿子。这就够了。
  我是版权法律师!大同……
  许大同理直气壮地打断约翰的话:我儿子是我的作品,我当然有版权,你就帮我一个忙吧!儿童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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