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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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痧-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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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抗议者们在风中齐声高呼着,挥舞着标语牌。
  玛格丽特沉思着,手深深插进外衣的口袋里,慢慢向抗议的人群走去。
  秋日的阳光照进车窗,给许大同的心情铺上一层明媚。
  他稳稳地操纵着驾驶盘,感觉自己的这双手是如此自信而有力。
  这辆墨绿色的“加瓜”车是他两个月前新买的。流线型的车身,自动天窗,六个缸的引擎,卫星导航,一切都符合许大同的标准。像大多数男人一样,许大同喜欢车。车给了男人更强劲的脚力,让他们相信自己在这个世界畅通无阻,无所不能。在花样变幻的汽车王国里,许大同最喜欢“加瓜”车,他觉得这种车端庄、含蓄,有型,有派。开起来加油加速,就像那车头飞腾而起的小豹子的车标,劲力爆发在瞬间。有人不同意许大同的说法:“加瓜”太保守,“加瓜”太老派了。许大同冷笑:我这人就是保守,就是老派。
  让我新潮,还新潮不起来。
  简宁也赞同许大同买“加瓜”车的主张,并对此另有高见。她说:中国人在美国发达了,一买车就买“奔驰”,会让人觉得暴发户的劲儿大了。咱们可不能弄得那么俗,得有点儿品味,省得招人笑话。
  于是,夫妇俩在购车的问题上达成共识。尽管许大同心里明白,简宁的支持完全出于要在美国社会有别于其他的中国人,但他想,多个支持者,总比多个反对者强。何况家庭内政,简宁自诩比他更有发言权。
  许大同微微斜视了一眼坐在身旁双目微合的父亲。上个星期,父亲才从国内飞过来。
  因为时差,他白天总有些睡意昏昏。
  许大同知道倒时差是个强迫性的行为,需要绘人点兴奋和刺激。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爸,你知道奥斯卡吗?今天这个奖就相当于我们这个行当的奥斯卡。
  许毅祥打了个愣,醒过来。他眨眨眼睛:哼,就你那几下?不过是把中国的东西改头换面弄到美国来了。
  许大同得意地回答:那就是聪明,没法子,爹妈给的。
  许毅祥笑笑:丹尼斯满五岁了,你也算事业有成。
  许毅祥边说边看看后座上的儿媳和孙子。
  丹尼斯在玩着游戏机,身着黑色西装,严然一个小小的英俊绅士。简宁一袭紫红色天鹅绒长裙,鸭蛋脸薄施粉黛,正在用手机谈生意:弗莱明先生,我已跟你讲过了,房主急着想搬走,所以只要三十三万就卖了。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你要是感兴趣,为什么不和你太太商量商量?
  对方显然被简宁的提议所诱惑。
  简于接着说:我可以带你们再去看看。但是,现在不行,我要和我丈夫去参加一个典礼。咱们下午行吗?
  两秒钟的迟疑之后,对方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简宁见好便收:谢谢你,弗莱明先生,那再见。
  许大同瞥着后视镜说道:我猜那个弗莱明准会买你的房子。看皇历,今天真是咱们的好日子。
  简宁得意地:三十三万的百分之六是多少?是两万来块呢!
  许大同逗她: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来。
  别臭美了!你以为我是为你才去的?我是为了满足我的成就感。简宁嘻笑着:是我造就了一个天才。我是站在伟人背后的那个女人。
  许大同斜睨了一下简宁,也笑了起来。
  许毅祥云山雾罩地听着他们的英语对话。儿子和媳妇在一起说英语的时候比较多。
  许毅祥猜测,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讲的隐私权,或者是美国人的派头。可他并不介意。
  他想,这样也好,两方面都自在。他也难得糊涂,不用避什么嫌。
  突然许大同的手机响起,大同抓出手机。
  喂,约翰!
  手机中传来约翰。昆兰的声音:你这个家伙,怎么还没来?贵宾迟到可有些不礼貌。
  许大同乐呵呵地回敬:我算什么贵宾?给我铺红地毯了吗?有没有二十一声礼炮?
  约翰在电话中哼了一声:还不止这些呢。人们都等着给你献花哪。你现在在哪儿?
  颁奖会马上要开始了……
  许大同的车子拐过十字路口。他远远看到市政厅哥特式的尖塔型建筑,市政厅台阶前熙熙攘攘的举着标语牌的人群,以及维护秩序的警察和一辆辆缓缓开向市政厅大门口的参加颁奖会的车辆。
  约翰一时听不到了许大同的回答,着急地对着电话喊起来:哈喽,哈喽!
  别急,我已经看见你了!
  许大同隔着车窗望见站在台阶上的约翰突然拍起头来,大大的胖脸上先是惊愕,随即展现出他那著名的约翰。昆兰的天真灿烂的笑容。约翰举起手,冲着许大同的车子驶来的方向挥动起来。
  许大同喜欢看到约翰。昆兰的这副模样,很单纯,很快乐,很仁厚。尽管他知道约翰的笑容有时具有相当的欺骗性,但与约翰共事五年后,他已经能分辨这张脸的后面是否藏有其他内容。
  “加瓜”车稳稳地停在车道上。许大同迈下车,先去给父亲打开车门。
  约翰晃着身体迎上来。
  许大同扶着父亲向约翰介绍:这是我爸爸,上星期刚到美国。又侧过身,对父亲说:这是约翰,我的老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约翰兴奋地和许毅祥握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先生,你知道吗?你儿子成为明星了!
  许毅祥应酬地笑笑,觉得这个胖子手劲儿挺大。
  约翰仍不停地说:你儿子很快就要赶上我了!
  许毅祥认为寒暄应当是双方的,于是,求救似地冲儿子看了一眼。
  许大同用中又给父亲做他认为最合理的翻译:他夸我呢,爸!
  许毅样只好继续对约翰客气地微笑,肚子里骂道:废话,我也能听出这个胖子在夸你。
  许大同转头向约翰卖弄:我爸同意你的话。他说,你的确该提升我了。
  这时约翰的妻子荣瑞拉带着儿子保罗迎出来。
  保罗和丹尼斯在同一所幼儿园就读,劳瑞拉和简宁隔三差五的相见。大家碰面,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拾阶而上。简宁回头留意到抗议人群,不由好奇地问:这些人都在于什么呢?
  意料中的事。约翰说:总有这么一些人要行使自己言论自由的权利。
  许大同打趣道:他们是制造新闻,正好给我们做免费广告。约翰,这是不是委员会特意为我们安排的?
  约翰没有回答,伸手将一枝贵宾胸花插在许大同的胸前,轻轻地拍了拍,说:你真的快赶上我了。
  许毅样认定今天是儿子露脸的日子,所以在许大同和简宁与熟人们打招呼的同时,他不敢流连会场里的辉煌,只是将眼睛放在了孙子身上。在这种人多嘴杂又说外国话的场面里,他仿佛不太对位,盯着孩子,“总算是有件事干。分分心,不显得过于傻头傻脑。
  丹尼斯扯着许毅祥的衣角,对走在另一边的保罗说:保罗,这是我爷爷。
  保罗看了许毅祥一眼: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有爷爷。
  丹尼斯解释:他才来,坐飞机……
  许毅祥从两个孩子的顾盼中猜出他们谈论的是自己。于是,伸出手去与保罗问好。
  保罗扭头对丹尼斯说:你爷爷挺逗的。
  丹尼斯贴近保罗耳边:告诉你个秘密,他放屁特别响。
  丹尼斯和保罗咯咯笑成一团。许毅祥看着孩子,也茫然地笑起来。
  简宁走在前面,听到他们的笑声,回头问:什么事这么开心?能不能告诉我。丹尼斯笑着冲她连连摆手。
  就在这时,一个长方形的国字脸挡住了简宁的视线。那国字脸配着扇风耳,偏分头梳得油光光,一撮精心修剪的小胡子在嘴唇上方十分惹眼。他喜笑颜开地说:许太太,能在这里碰上你,真是好极了。
  简宁微微一楞:哦,麦克。你也来了。
  麦克兴致勃勃地说:我们中国人的荣誉啊,我怎么能不来?
  麦克姓丁,也有一个很正式的中国名字。但因为他娶了一个美国太太,并总是人前人后声称“我们美国人如何如何”,周围的人们便渐渐忘记了他的真名,只叫他麦克。
  听到突然从麦克嘴里冒出“我们中国人的荣誉”,简宁吃惊中夹杂着几分有趣:这个奖跟哪国人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可许先生得到的是头奖啊。麦克瞪大眼睛:他是中国人当中第一个得这个奖的。
  简宁故作平淡:又不是诺贝尔奖。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麦克正色道:许太太,可不能这么说。有了这个奖,许先生也算是圣路易斯市的名人。我们这些朋友都跟着沾光。
  简宁不打算和麦克。丁多纠缠。她讨厌麦克那种自来熟的黏呼劲儿。那种黏呼劲儿带着虚假,让人产生警惕性,怀疑动呼劲儿后面的真实目的。要不是看在麦克是许大同公司的同事珍妮的丈夫的面子上,要不是因为珍妮为人一贯诚恳,她决不会和这家伙多纠缠,任凭他跟自己攀交情。
  简宁刚要找个借口离开,麦克却凑了上来:许太太,上次我给你们的建议,你们考虑过了吗?许先生如今身价可不同一般了。我推荐给你们的保险计划,就是专为许先生这种重要人物做的。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商量。简宁推托:再说,丹尼斯那么小,有必要给他买那么贵的人寿保险吗?
  高投资高回报嘛。你们要是买了,将来丹尼斯上学成家的花销全有了。每年固定分红,你们旱涝保收,想早早退休,也不愁吃穿了。
  鬼话连篇。这种保险公司推销员的伎俩骗别人也罢,骗简宁就属于太小儿科了。简宁在搞房地产之前,曾研究过一段保险推销业。她深知天下没有这等好事。话说得越满,越说明这事不真实。尽管心里冷笑,简宁还是打算给对方留点面子。于是,眼睛望着跑向远处的孩子们,说:丁先生,对不起,小家伙们在淘气呢,我得走了。咱们下次再谈?
  好,好。麦克连声应道:我会给你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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