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香锦蔷薇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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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香锦蔷薇织-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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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照在这首词里,用到了“浮槎”一词。浮槎,传说是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张华的《博物志》有这样一句话:“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后茫茫忽忽亦不觉昼夜。”她是要引此典来说明她的现状和那一些明明灭灭于她内心的期许。
  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大约是家喻户晓的。南朝的宗懔在《荆楚岁时记》里有这样的记载:“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会。”《风俗通》里也有“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的话。
  这首词在《历代诗余》里题作“七夕”。它大约是李清照作于崇宁二年至崇宁五年之间,此时的李清照年纪大约在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从词意里分明可以断定李清照与赵明诚他们夫妻二人分居两地。而带来这一次分离的事正是那次“元祐党人”的政治事件。
  此时李清照回到了老家的“百脉泉”边,景况寂凉。于是这一年七月初七,她到底还是败给了记忆。记忆里的难舍与内心深处那一些对赵明诚倔强的不离。牛郎织女尚有聚首的日期,人间夫妻两地分离却是未来渺渺。她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跌宕。那是她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波澜。
  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这两三年时间里,李清照需要容纳并且必须要消化的是新旧党争在身体里刻下的烙印以及公公赵挺之自称“天水赵氏”的赵家门庭里的冷漠炎凉。
  这一首《行香子》是整部《漱玉词》里我最爱的词之一。那是一种不由分说的喜欢,是一种一见钟情的爱。每一个字连在一起之后,当中总有一种'福#哇@小&說下^載'极为强烈又隐忍的酸楚流动出来。那一种意境当中的流动感让人无法忽视它本身的存在具备的某一种会让人刻骨铭心的力量。人总会对一些带着伤感、隐忧、不知所措的情绪迷恋。
  旧时女子总是对男人有依赖的。这与女人内心的绵软无关,这是旧时风气所至。而李清照在她的词里透露出来的却是与众不同的一种眷爱。单纯明确,婉转但不优柔。她总能让自己的爱看过去比旁人的干净,连闺思情念的吐露也会少去许多庸常的浊气。
  好黄昏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李清照《小重山》
  一年、又一年、再一年。她到底还是重新回到这个老地方。她内心深处尚未淡却那一年的离情别影,这一端竟已置身旧地。满眼葱茏春草,仿佛要蔓延到陈皇后的长门宫前。春寒料峭已然不是妨碍,墙头那一枝梅花渐次隆开,仿佛带着一些鲜为人知的寓意。但是她明白,一点也不会出差错,明明白白地把那一些苦、痛、不堪带来的路途上的道理领悟在心。
  再见到这一些相熟的景与人,她恍然之间就看穿了光阴里那一些嚣张的虚妄。她独自坐在汴京的闺房里,置身这渐近的春光里,于江梅初绽的单薄影下,合眼小寐。待晓梦初醒,来饮一杯新进的上品龙凤团茶,将这惊动未定的心抚平,再焐暖。春草江梅,是可喜之景;小瓯品茗,是可乐之事。足矣。
  花影重重,印染于那朱色门面。洁白月光落入窗里,横铺满地。她这一抬眼一叹念,剥落了时光,沉醉了流年。而这黄昏,于这一刻,呈现出小病初愈的静美。
  这几年里,竟三次错过了这汴京家里的春光盛景。她如是说,心里沉淀下的能量也在不经意之间有泄露。如今总算重回故地,她需要止住那一些外渗的思量,她需要清净地度这一回欢喜新春。这才是当下最珍贵的事情。
  这首《小重山》大约是李清照于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所作。是年春,正月,宋徽宗销毁了元祐党人碑,并大赦元祐党人。在朝廷的诏令中宣布,给予李格非这样“罪轻”者一个“监庙差遣”的职位。后来便是蔡京被罢去宰相的时期。正式解除党禁之后,李清照与崇宁五年正月回到汴京,作下这首《小重山》。
  关于词中引来的典故是一段关于汉孝武帝陈皇后失宠的事。“长门”,即汉代长安离宫名,汉武帝陈皇后失宠时曾居此处。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序》里说:“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上,陈皇后复得亲幸。”
  陈皇后本是汉朝孝武帝刘彻的原配妻子。当年遭人栽赃陷害,因“‘巫蛊’案”被孝武帝刘彻以‘巫蛊’之罪下诏废后:“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陈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在女儿失位之后“千金买赋”,花费千金央求司马相如为陈皇后写了那一篇《长门赋》。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漫漫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只是,那时,司马相如向汉孝武帝呈上《长门赋》一文之后,孝武帝读罢仅对司马相如的才华大加赞赏,至于陈皇后,却是只字不提。汉武帝自把陈皇后幽禁于长门宫之后,两人至死都不曾再相见。数年后,陈皇后去世,与母亲刘嫖一起陪葬霸陵。
  这便是旧时宫廷女人的悲哀。为了争得皇帝的一张床,使尽浑身解数,勾心斗角,时刻预备置周遭的女人于死地。人性在最华美的外表下露出最原始的狰狞。弱肉强食,良知泯灭,无信任与感情。唯剩苍白深刻的掌纹背后那一些渗入骨血的冷漠与残忍,人与人之间那一些恶心甚至变态的关联。只是,她们只能在这一些隐蔽的带着芳香的罪恶庇护下,才能使自己在那一个男人面前生出歹毒销魂的光芒。如此,她们才能得到爱,得到正常女人的所得与对待。
  如此,李清照她必然明白这一刻她所得到的生之眷顾。在苦痛、劫难之后依旧有重新的机会,即将的流离辗转都已不再是沟壑天堑。她知道自己渐渐蓄积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力量,随时迎向变幻莫测的生之疼痛。她此刻应当是满足的并且信誓旦旦地在活。
  除此之外,“金屋藏娇”一词也是从陈皇后那里得来。陈皇后小名阿娇,世人称为陈阿娇或陈娇。大汉朝班固著名的《汉武故事》有这样一段记载:“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嫖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做金屋储之也。’”此便为“金屋藏娇”一词的典故。
  陈阿娇,她于那一头拼尽气力想要赢回遗失的得到与关怀;李清照,她于这一处心有微澜地吐露失而复得的感慨与爱。而她们中间隔着的,是千余载的汤汤流途。
  两生花开,曜之她们被杜撰,她们谋生亦谋爱。
  尚风流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
  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
  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扬州。
  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
  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
  ——李清照《满庭芳》
  方寸之地藏锁了百分春气。这日光春景当中膨胀的生机和暴发力就如同她心底难以自抑的那一种莫名的惆怅,嚣张猛烈。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她只是慨叹,慨叹自己气力单薄的贫弱。她对所遭逢的境遇无法扭转。但见这画堂幽深,春意无限延展绵融。翠帘慵卷,她于漫不经心之处凝得一束花光。那是与她的气场相契合的美。由内而外,利落清澈。
  花木长新日月闲。时间走得快,转眼便风光大异。见那篆香渐消,日落西山光阴无多。昼光将熄之际便是日影下帘钩之时。曾经,她与他眉目交合,莺莺软语。无奈光阴荼毒,已是今非昔比。再见那院里梅花正好,她知道再无须效仿前人,临水登楼饮酒赏望。只是,这一株梅,曾是他执她手亲自种下。
  以及,那个叫做何逊的男人。他也曾如她此刻一般的孤寡落寞。独自面对一树团圆花朵,内心却是无人问津的焦虑和惶恐。如若不是还有爱,她大约也将要狠心离弃这冗杂红尘的。因为她太在意自己内心的清洁度。
  人向来只知梅格高韵盛,却总忽略它亦有惊惧风雨藉揉的绵软之质。这梅与她是有共性的,否则她不会对梅百般热爱,不惜赞赏了又复赞赏。她忽又闻听哪家横笛声声,缱绻幽然,绕梁几转。那个中声涩隐蔽又缥缈,却被她捕捉个正着。一花一曲一空事。莫如望淡雪减香消,唯记那扫迹情流风影尚盛的景况良辰。如此,一切还有美好的余地。
  在李清照的咏物词当中咏梅词的数量是最多的,这一首《满庭芳》后人补词题为“残梅”。它大约作于宋徽宗宣和二年至宣和五年,即公元1120到1123年间。李清照与赵明诚的青州十年的隐逸生活结束于赵明诚辞别“归来堂”。
  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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