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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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今-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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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奴婢怎么可能见过尚宫嬷嬷呢?”
  明伊努力装得若无其事,脸却早就红到了耳朵根。还好,训育尚宫没有继续追问。
  训育尚宫刚走,天寿就回来了。长今靠在父亲腿上,悄悄看了看大人的脸色,然后就无声无息地跑开了。天寿皱着眉头问明伊。
  “不是以前认识的人吧?”
  “对,她订完货就走了。”
  “这么说她还会再来的。”
  “看来是相公做的刀太好了。”
  “以后我应该做得稍微差点儿才行呢。”
  “你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不,我应该做得差点儿,免得陌生人听了传闻来买刀。”
  天寿回答得很认真,明伊情不自禁地笑了。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天寿独子留在铁匠铺里,明伊进了厨房。长今正往豆芽篮子里浇水,刚才哭肿的眼睛现在还红红的。长今专心致志地浇水,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挨打的事。
  明伊假装没看见,走到锅台前点上火,然后把米放上去。明伊偷偷瞟了长今一眼,看见长今正在摘豆芽,明伊欣慰地笑了。这个时候的长今真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虽说是明伊亲生,明伊却怎么也搞不懂她。
  切萝卜丝、捣蒜、切葱,然后摆好,明伊的动作敏捷而又娴熟。有一段时间,厨房里只有菜板发出轻快的声音。明伊觉得厨房过于安静,于是回头去看长今,却发现长今正用豆芽摆出一个“天”字。明伊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撕裂般难受。应该趁她不太懂事,就教她学会放弃,可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长今啊。”
  孩子压根没听见母亲在叫自己。
  “长今啊。”
  “……怎么了?”
  “你真想学写字吗?”
  “是呀,娘。”
  “从明天开始,娘教你写字。”
  “这是真的吗?”
  “是的,但你以后不许再去学堂了。”
  “娘,您也会写字吗?”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条件是你不许再去学堂!”
  “是,娘,我知道了。”
  孩子回答得很痛快,但是明伊仍不放心。什么时候高兴起来,她肯定会忘记一切的。
  “娘的心情……长今啊,娘害怕失去你和爹,你一定要理解娘的苦衷啊。”
  “不用担心,娘,我以后不去学堂就是了,那个秘密我也会藏起来的。”
  年纪轻轻的孩子表情却是无比坚决,明伊决定相信她的眼神。
  “娘又是什么时候学习写字的呢?”
  孩子兴致勃勃,高兴得喃喃自语。
  “爹说得对。娘会画画,还会做衣服,娘做的饭菜也是天下第一。哪怕是土呢,娘也能做出可口的食物。”
  孩子的话让明伊感到幸福,却也激起她心灵深处的不安。
  “爹要我向娘学习,我一定要像娘那样。”
  那天夜里,天寿和明伊房间里的煤油灯直到很晚才熄灭。不谙世事的长今睡着了,明伊给她胖乎乎的小腿敷上碾碎的药草。长今因为隔三差五就要挨打,小腿上留下了颜色不一的伤疤。
  天寿默默地打量着妻子和女儿,他在寻找说话的机会。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单凭说话时的语气,就知道天寿有多么怜惜妻子了。明伊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孩子既然看见了,她就会刨根问底追问个没完。”
  “其实,我也是想给孩子留点希望才跟她说的。”
  “……”
  “当我告诉她白丁人家的孩子不可以读书识字时,你不知道她的叹息有多么悲伤……”
  “希望,恐怕也会变成妄想吧。”
  “不过你做得好象有点过火。这个孩子的理智像你,而不管不顾的性格好象是受了我的遗传,天生的性格谁都不能否认啊。”
  “就因为天生的性格谁也否认不了,所以我才更担心。”
  “夫人。”
  天寿呼唤妻子的声音充满无限的温柔。明伊感觉奇怪,于是抬头打量丈夫,天寿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邃目光凝视着妻子。而在平时,只要对视时间稍长,他都会感到害羞。
  “让我们忘记道士的预言吧,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做了,他猜对了两个字只是偶然,第三个字和我们无关。我们权且这样理解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希望这是真的。就应该这样,也只能这样。”
  妻子的回应出乎意料,天寿脸上顿时明朗起来,可惜这明朗的表情也只有短暂的一瞬。
  “即使没有道士的预言,我们也要小心翼翼地生活。就算预言错了,可那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尚宫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另外我还听说当今的圣上非常暴戾,简直让人发指,有很多人只因为说错一句话就当场毙命。废后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如果有奸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告,到那时……”
  明伊的身体剧烈颤抖,天寿也无言以对。
  “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老天的恩惠了。我们不应该再给孩子留下那些没用的希望,而应该教她怎样习惯没有希望的生活。出身卑微怎么啦?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们不应该再给孩子留下那些没用的希望,而应该教她怎样习惯没有希望的生活。天寿表面上静静倾听,内心深处却在大声呼喊,“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话只能对已经没有希望的人说,并且也只有与死亡之恐惧做过斗争的人才能听懂。
  长今却不是这样。孩子的希望就像芝麻叶,是斩不断,采不绝的,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只要它的根还扎在泥土中,只要它的茎还有阳光照射,它就永远不会停止生长。这就好像明伊,明知自己会因天寿而死,却依然紧紧追随;这又像是天寿,明知自己会牵累明伊,却还是不忍心把她放弃。尽管他救了人,而被救的人却要因他而死,所谓希望也许就是这样吧。
  天寿和明伊埋头于各自的心事,长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那天夜里,夫妻两个辗转反侧,彻夜不能入眠。
  又过了七个月,一口轿子悄悄抬进了仁士洪家里。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仁士洪和身着素服的老妇人相对坐在外间。两人纹丝不动,互相对视,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膨胀,几乎淹没了呼吸声。
  “大监*(朝鲜时代辅佐将军的武官——译者注)大人!”
  急切而紧张的声音分明是一种信号,预示着苦心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圣上驾到!”
  仁士洪猛然起身,准备迎接圣驾。谁知不等他迈步,大王已经跑了进来。祖孙二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可怜王后当年连大王的龙袍都没摸过,更没能目睹龙颜。尽管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可一见到外婆,便立刻变成了一个缺少亲情抚慰的外孙。他那尊贵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外婆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她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拿出了随身带来的包袱。仁士洪接过来打开,废后尹氏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血迹斑驳的锦衫交到了燕山君手上。
  “圣上……这……这是你母后临终前留下的血迹。她一边吐血一边嘱咐我,如果元子将来能登上王位,务必把这个交给他。她请圣上为她报这血海深仇……”
  外婆放声痛哭,孙子翻了翻眼睛。
  “是谁?是谁害死了母后?”
  “圣上……”
  “您快说出来!寡人一定会为母后报仇的。元勋功臣也好,先王的后宫也好,寡人一定要斩草除根,一定要为母后报仇。即使谋害母后的人是太后,寡人也要亲手杀了她。您快说呀,一个也不要漏掉,统统说出来!”
  当天夜里,大小官员都被召集到景福宫思政殿,分东西两边落座,等候圣上降旨。紧接着,圣上坐上御座,满脸杀气地扫视群臣。所有的人都猜不透究竟出了什么事。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讨论为废后封谥号和陵号的事宜。”
  修撰权达手首先站了出来。
  “殿下!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左议政李克均也积极参与。
  “殿下!先王有遗训,废后之事不得再提。请殿下明察,并收回成命。”
  燕山君似乎早有准备,高声断喝道。
  “立刻把这两个人关进大牢!”
  官员中间哗然骚动。但是燕山君根本就不把他们的建议放在眼里。
  “内禁卫干什么呢?立刻把这两个家伙关进大牢!”
  内禁卫甲士跑过来带走了权达手和李克均。直到这时,官员们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禁不住冷汗直冒。
  “主张赐死母后的王室!不予反驳的大小官员!打点赐死药的官员!把赐死药端到母后面前的军官!配置赐死药的内医院医官!装殓造墓、安置棺椁的内禁卫甲士!一个不漏,统统处死!现在就动手!立即执行!”
  燕山君狂傲不可一世。燕山十年(1054年)三月,甲子士祸*(燕山君将所有与废后尹氏赐死事件相关的官员、王室、军官、甲士全部处死,这在历史上称为甲子士祸)爆发,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人声鼎沸的集市上,响起了喜气洋洋的太平箫声。长今正拿着一个装饰品爱不释手,听见箫声便像兔子似的竖直了耳朵。
  “爹!好象是要演戏吧。”
  “是啊,可能吧。”
  戏班子恰好从父女二人面前经过。长今拉起父亲的手便在后面跟着,天寿被长今拉着往前走。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板报,板报前面有很多人正在围观。父女两个不以为然地走了过去,天寿怎么也没想到,板报上面贴的竟然是通缉令,而通缉对象正是自己。通缉令上有三个男人的画像,天寿处于中间,格外显眼。
  戏班子在摔跤场前停下了,一个男人正跟一位身材魁梧的壮士较量,眨眼之间那壮士便将对方掀倒在地。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叫好声。
  看来这是一场有赌注的摔跤比赛。牙子数完钱后,交给了坐在一边神态傲慢的两个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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