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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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魔-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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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观莲不得不去思量,若状况持续下去,可能惊扰了养病中的父亲,又或者伍嬷嬷听到消息从内院赶来,届时肯定更难收拾。再有……华笑眉那张可人脸蛋和清亮的眼,让她很难狠下心拒绝。
  “到外面谈吧。”她抿抿唇,低逸了一句,虽未看着展煜,但显然是应了他所求,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好、好!姐姐和煜哥到外面谈,你们去,快去!”华笑眉顿时如释重负,想也未想便把抓在手里摇晃的一方衣袖塞给展煜,这举动好似要他们俩“别吵架,要乖乖当好朋友”一般。
  展煜下意识伸手握住,不仅抓她衣袖,修长大手更得寸进尺地轻托她臂肘。
  虽说他的贴近尚隔着衣料,易观莲仍浑身一颤,感觉他大手的热气穿透衣物,避无可避地渗进肤孔里。
  热潮灼灼地淹没一身,她对自己着恼起来,银牙暗咬,她抽回衣袖。
  展煜掌中陡空,不禁对自己苦笑。
  他后来发现,凡是因易观莲而起的心绪,十之八九总让他想冲着自个儿笑,且是那种带着淡淡莫可奈何的笑意。
  此时,姑娘头也没回地往外走,他剑眉一轩,亦赶紧大步跟上。
  甫踏出家门,易观莲便瞧见系在门前的两匹大马,其中一匹毛色相当特别,那是华笑眉的爱驹“琥珀”,关中一带的人常见华二小姐骑着琥珀大马呼啸来去,至于另一匹玄黑骏马该是展煜所有。他匆匆追来,是怕他的宝贝义妹单枪匹马深入“虎|穴”,要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大受委屈吗——
  思绪幽荡,她甩甩头,走向那一处空旷。
  棉花收成时,这旷地是拿来堆棉琛用的,棉农们会将采收下来的棉花,让骡马拖着车来这儿交货,不断送至的棉花堆积成无数座小山,形成一个个白色的棉琛,秋阳下,棉似镶了金粉,大人辛勤做事,孩童则在琛问嬉戏游玩……
  然而,现下时节不对,沙质略多的黄土地上空无一物,有些苍茫。
  “易老爷的身子好些了吗?”
  男人从身后静静赶上,与她并肩而行。
  听到那声慰问,易观莲足尖略顿,随即又漫无目的地往前缓步。“谢谢煜少爷关怀。我爹这是旧疾了,自我娘亲过世后,他状况更是时好时坏。大夫说过,得仔细将养着,不能让他再劳累。”黄土地上,两人的影子有些重迭,她此时的绮思怕是连自个儿也没察觉,竟着魔般让影儿再靠近过去,冲着像手牵着手的两抹影子恍惚微笑。
  “明日,我再差人送几枝老山华来给易老爷补补气。”展煜道。
  “上回煜少爷过来探望家父时,也送来一批补药,那些药每味都珍贵万分,我很感激的……”咬咬唇,又道:“那几枝老山华就当作易家同你买下,不能让煜少爷再破费,到时算算价钱,我会付清的。”
  “观莲姑娘——”唤了声,他精劲身躯蓦地旋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看她。
  “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唉,希望她双颊未泄漏赭色。
  他的眼睛生得太俊,眼神太深,总让她心悸难平。
  墙自呼息吐纳后,易观莲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
  她清容于是淡绽了一抹笑,轻声道:“煜少爷是因抱疚在怀,觉得『春贡』之事大大对不住易家,所以能补偿就尽量补偿,以为能减轻歉疚吗?”他迟迟不切入正题也无妨,就由她挑明说开了吧。展煜的双眉微沈,黝瞳更深。
  “易、华两家在关中有同业之谊,上一代开始就颇有往来。再者,我也曾受过易老爷关照和提携,如今他深居养病,展某一个后进晚辈,能帮得上忙之处自该多费心,并非观莲姑娘所以为的那样。”
  “那么……我是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呼息略紧,展煜的目光一瞬也不瞬,想从姑娘清凝的五官瞧出个所以然,却发现无处着眼。
  她神情好淡,唇瓣隐隐扬起弯弧,按理,她该为着“春贡”之事恨恼他才对,可任凭他怎么看,仍寻不出她眉间应生的波纹。
  易观莲此时若生恼意,也是恼自己口拙、性子不够温顺。
  男人大抵都是喜爱可人、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她既不可人也不温柔,愈想放软身段,模样却愈冷,每每为了要掩饰羞涩,那姿态总不自觉端得更严谨,清冷更下三分。掩在袖中的指儿悄悄握了握,见他沈吟不语,她秀颈微垂,接着道:“其实『春贡』之事,我知道华家并非有意要占易家便宜。那幅『莲生百子』的织锦用的是华家『珠色棉』,地方官员们好些个与你华家交好,自然想把『华冠关中』的名号继续拱着,所以在呈贡的册子上暗自动过手脚,划去『易家锦』,单留你『华家棉』。”
  展煜有些讶然地挑动剑眉。“你从何得知这事?”
  她蚝首微偏,将发丝撩到耳后,似有若无般笑着。
  “华家能在官场里打暗桩,易家也能啊,只是咱们财力没你华家雄厚,不够霸气,门路开得自然少了些,但要探听这种事,也不是太困难。”
  他一怔,沈声又道:“观莲姑娘,不管你信或不信,划去『易家锦』之举,我事前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展某断然不会允许这——”
  “我信。”
  什么?展煜被姑娘家温温的两个字截断了话。此时,易观莲淡敛的眸线落在男人胸前,平视着,她再次颔了颔首。“煜少爷,我信你的,所以不怪华家。我知道,如果咱们家硬要把事闹开,那些人官官相护,这一拖也不知何时才有结果,很有可能把易家家业全拖垮了,也还追究不出个所以然……即便真能一状告到朝廷去,皇朝给了关注,遣钦差来查办,办到底说不准也是杀头大罪,你华家怕要被扣个『冒名顶替』的欺君大罪,脱不了干系的。”
  虽未迎向他的注视,但她明显感受到男人深邃目光的专注力道。
  她被盯得全身发热,不自禁薄身微挪,往后退了一小步。
  “所以,煜少爷别担心,我没打算争什么,更不愿打这场仗,『易家锦』的名号也不会因这次『春贡』就变得没没无闻,我只想把织锦的技艺传承下去,做一位易家『师匠』该做的事。”
  黄土旷地上的风突然以回旋之姿扬起,随身卷上,人彷佛笼罩在无形的紧绷里,绷得连呼息都不太容易。易观莲唇一咬,正要鼓起勇气看向静默不语的男人时,整个人却蓦然大震,喉中险些滚出惊叫。她的细瘦上臂分别被一双厚实手掌握住,像两块烙铁突然左右夹攻煨过来般,害她惊得直挺挺的,双肩缩紧,两眸不禁瞠圆。
  “你……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展煜一时间极难将思绪化作言语。
  他没怎么,只是胸臆鼓胀,血液奔腾,双目发亮。
  他原有许多话要对她道出,但此时此刻,那些话皆成多余……既然如此,他可有其它话对她言明?该是有吧……他至少该对她说说……
  “观莲姑娘愿成全,展某感激不尽。”道完,他放开她,双臂抱圈,弯下身深深打了个揖。
  他郑重道谢的举止让易观莲感到好不自在,不自在了,心音跟着加促,赧意随即漫起,然后为了掩饰羞涩,她五官泛凝,秀颜整个儿端定而下,又变得好生严肃。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什么“往后听凭阁下差遣”、“甘为阁下两肋插刀”等话,全都不需说,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啊!展煜最担忧的就是易家对“春贡”之事不愿轻放,硬碰硬的结果谁都没好果子吃。尽管在这事上,华家确实对不住人家,但再如何,他也免不了要护短,这心情自是煎熬,然而,她却轻轻淡淡、四两拨千斤地把难题给解了。
  恩情太大,谢言不足以表意。
  他华家总归是欠了她易家一回。
  认真打完揖,他缓缓直起身,心绪仍显激昂,使得他略黝的俊面浮出暗红。
  咦?姑娘家生气了?
  前一刻不是才温言幽调化去两家窘迫之局,怎么神色说变就变,连唇瓣上隐约抿弯的软弧也拉平了,而眉眸定定然沈敛着,眼观鼻、鼻观心似地肃凝起来。
  究竟所为何事?他冒犯到她吗?
  “观莲姑娘,是不是展某!”
  “……没什么好感激,我、我……”
  “你别来理会我”这带有瞋意的字句险些逸出唇,易观莲干脆摇摇头不语了,身子一旋,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那模样彷佛气得不愿与他多谈。
  展煜这会子倒却愈看愈奇了,似是探究出什么,脑海中倏地刷过一道模糊念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非气恼谁,而是姑娘家的脸皮着实嫩薄,禁不住他这么大剌剌地打躬作揖?
  他因她的决定而心绪激荡,对她兴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赏,他相信,适才直望进她眸底的一双眼,肯定将自己激烈的意绪全反应出来了。
  他吓着她了……噢,不对,该是说,她不习惯应付旁人的盛情切意,只要内心感到不自在,觉得羞赧了,她便下意识想摆出最能让自个儿放松的模样,而“师匠”的姿态她端持惯了,摆来摆去,自然是这副沈眉敛眸的严肃样儿最得她青睐。
  她不是生气。
  她仅仅是害羞了。回过神,他几个大步跟上,惊奇掩在瞳底,他觎着姑娘端凝的侧颜,像是从未这么仔细打量过她,专注去瞧,才发觉幽微处皆藏着意绪!她侧颜的轮廓冷冷淡淡,覆着雪额的发丝却轻软软。
  她沉默不语,抿紧唇瓣的样子倒显得无辜。
  她冰腮凝容,发丝被风一掠,却能觎见她红通通的耳和颈后一小部分泛红的肌肤。
  她步履徐慢,薄身秀挺,露出袖底的指却紧扣着自个儿衣袖。
  他一靠近,她纤细背脊便微乎其微地挺了挺,这微乎其微啊……不留心去看,根本难以察觉。
  他以往也太“识人不清”了,常被她突如其来的凝颜弄得一头雾水,原来啊原来,她就只是害羞罢了。
  他为着这个发现不由得扬高嘴角,心中忽而一软,对她起了怜惜,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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